《绯月》凡尘一笑

6、所谓政治与信仰

　　最了解教会？伊薇特和帕特里克从别墅中跑出来，在路上帕特里克摆出谈心的架势把她拉到一个有十字架的建筑的屋顶坐了下来。
　　“唯，你觉得宗教是为什么而存在？”帕特里克看着她。
　　伊薇特瞬间有种被政治老师盯上的感觉：“…信仰。”
　　“恰恰相反，是为没有信仰的人而存在的，”帕特里克微笑：“一个执着于某件事情的人一定不会崇拜上帝，因为他乱七八糟的条规太多了。没有信仰才会将希望寄托在一个很可能是虚无的存在。”
　　“民众是愚蠢的。”
　　“对，”帕特里克揉了揉她的长发：“民众，无论是人类还是血族的民众，或多或少都会被愚弄。政治家有政治家处事的方式，而民众着眼的地方只会是底层。其实谁都知道教会只不过是一个藏污纳垢之地，鱼龙混杂。但是没有哪个农民会站出来说，某个牧师侵占了他的财产。而这很可能不是因为信仰，而是因为恐惧。宗教信仰带来地位，地位带来强权，强权带来利益。这就是教会。”
　　伊薇特咬唇：“如果真的有人认为上帝会给他救赎呢？没办法确定这种人不存在吧？”
　　“存在，当然存在，如果没有他们，那么宗教无法发展下去。即使就我来看，也能看得出议会里面多多少少是有人为了人民的利益而参与政治的。但是出发点和落脚点是两回事。一个从人民利益出发的人，未必——不，是很可能无法达到他的目的。议会是贵族的地盘。只有教会才会在需要笼络人心的时候为民众说话。而教会的发展带来新的贵族，新兴贵族进而厌恶教会的条条框框，慢慢站到议会那方。如此循环往复，这就是几百年来政教合一的情况了，”
　　“我说科林是一个十分了解教会的人，是因为他很清楚民众会跟随给他们好处的人，如果教会能让他们吃饱喝足，那么他们就是上帝的忠诚信徒。相反，如果议会颁布法令减免赋税，那么他们就会对新上台的议员长感恩戴德，对教堂渐渐冷落下来。”
　　多少对这种利益优先的判断感到有些恶心，伊薇特皱了皱眉，突然想起来一件事：“难道你想要和他合作？”
　　“不，不可能，”帕特里克五指张开梳理着她的长发，“即便不是出于对立立场，但就利益而言，金属提炼和医学对我们来说是太重要的优势，倾囊相授绝不可能。”
　　那你还说这么多，伊薇特摇了摇头甩开他的手。
　　“但是既然是谈判，条件自然好商量，”帕特里克微笑着从屋顶上站起来：“别忘了，唯，我们是站在狩猎者这一方的！”
　　伊薇特没有站起来，仰着头看着他。帕特里克身材修长，几千年的时光给了他一种特殊的懒散的气质，一头金发背对月光，再加上不远处的十字架——伊薇特忍不住想：如果是不了解的人，大概会认为他是天使吧。
　　遗憾的是，竟然是血族。
　　“想什么呢？”帕特里克理了理斗篷，示意她跟着自己走。
　　“…我们这是在教堂屋顶上面吧…”
　　“怎么？据我所知你应该不会对十字架和什么所谓圣水感觉不舒服吧？”
　　伊薇特点头：“是啊…但是我们两个‘异端’，坐在人家屋顶上大谈教会是一个政治机构这个…”
　　“又没人知道你在意什么，好啦，走了，伊薇特，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她自然没有反对的权利，上前拉住他的斗篷准备跟着移形。帕特里克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伊薇特大概会是一个十分中规中矩的领导人，性格温厚，带着人类女性的温和和弱势，血族的自负在她身上并不明显。对于弄权，她不需要，血族不需要对内部玩弄权术，但是对人类就是另一码事。Toreador只是十来个氏族中的一个，并且是个十分感性的氏族，整个血族对他们都没什么期待的。但是像这个样子的族长也真是让他哭笑不得，他说带她去一个地方，这孩子就什么都不问。人类也没有几个这么看得开的吧？

　　这是一个古堡，哦，这当然是废话，血族都住古堡。但是比Toreador族给她安排的地方更富丽堂皇，走到正厅她明白了这是什么地方。偌大的厅堂里有一个雕花的椭圆形会议桌，主席位右手边放着木槌。她紧了紧斗篷，这样严肃的地方，还是有点觉得紧张啊，到底要做什么？
　　旋转楼梯上传来脚步声，皮鞋踏在木质地板上的声音总是格外有节奏，伊薇特神游天外地想。
　　一直到十几个血族在会议桌边坐下来，伊薇特才意识到——这，这是长老院的大本营！！！
　　“众位搞得这样严肃是想要给Toreador小姐一个下马威？”帕特里克走到主位坐下，指着正对着他的座位示意伊薇特去坐下，“可是连我都被吓到了。”
　　伊薇特已经有点傻了，跟着他的指示走过去，倒是还没傻彻底，记得坐下之前打招呼：“晚上好，众位。”
　　身边的仆人走过来解下他们两个人的斗篷，伊薇特里面穿的长裙是鲜红色，在富丽堂皇的吊灯下显得十分醒目。帕特里克是一贯的衬衫长裤——衬衫也是一贯的解开两颗扣子，露出精致的锁骨。
　　“伊薇特，是么？”坐在帕特里克右边的年轻男士开口：“在下Amos（亚莫斯），来自Brujah。”
　　伊薇特深呼吸几次，终于感觉自己可以正常交流了：“是的，我知道您，如果我没有记错，阁下是我原定的剑术教师。”
　　“是的，但是当时我需要离开领地一段时间，所以错过了这次机会，”亚莫斯用语十分礼貌，但是毫无感情，“如果有机会，还请伊薇特小姐和在下切磋一番。”
　　“荣幸之至。”
　　帕特里克左侧的女性坐姿并不同于其他血族长老，她斜斜靠在椅背上，显得十分闲适，但不失优雅，有种奇异的妖魅气息，连长裙也选择的绛紫色这样的诡异的颜色。
　　“Iris（艾瑞斯），来自Lasombra（勒森巴）族，”她开口说，咬字十分清晰，“你好！听说你原来是个人类？”
　　伊薇特感受到她并没有敌意，只是看起来很好奇——或者说很有兴趣，于是耸了耸肩，故作轻松地回答：“是的，在我发现自己原来是个血族之前一直以为自己是人类。”
　　“哦？那么做血族之后又没有什么其他的感觉？”她看起来更好奇了。
　　“不，完全没有，不过现在无法品尝美食让我感到多少有点遗憾。好在无论是身体还是头脑都好用了很多。”
　　这当然是开玩笑的，几个她曾经见过的中立氏族的首领表情明显没有原来那么紧绷。果然这些人才最好相处，相比来说，密党过于严格，魔党过于诡异。
　　呼…伊薇特再次深呼吸，勾起一个毫无意义的笑容以示礼貌，环视一周——有问题要问的就一起来吧！
　　帕特里克看着她视死如归的样子，坐在主位忍不住轻声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