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教」荆棘鸟》墨生

16、生活的礼物。

　　有些事情总需要一个契机作为开启。

　　狱寺隼人不会告诉若叶郁，那一年的深冬，在他们一只脚踏入地下世界的第一个黑色事件过后，躺在医院里的他在那短暂的5分钟光阴错位里突然失措的心跳。

　　就如同若叶郁也不会告诉他，她有多么喜欢那一份短暂的近乎虚无的礼物。

　　十年火箭筒是个逆天的犯规的，但总是很有爱的道具。
　　人们都爱它。

　　但是它真的只是个道具而已。
　　能力有限。

　　现在，距离那一次她被轰到十年后，已经过了半月。时间总是过得很快。
　　转眼便是春假。
　　然后，他们升学了。

　　新的学年并没有足够新的气象，除了他们的年级从一变成了二。人还是那些人，日子依旧鸡飞狗跳，习惯了便也只是普通的日常，偶尔动静大点，便多点惊险刺激。总的来说，在这个俗称为中二的时期，对于这些早已经在各方面多多少少展露某“中二气息”的人来说，其实变化真的不大。

　　的确，是不大的。
　　纲吉依旧废材，依旧每天被鬼畜婴儿以锻炼为名惨绝人寰的虐待。依旧流露兔子般的柔软和干净。依旧会偷偷的看着心爱的女孩露出腼腆的笑容。
　　山本依旧是棒球白痴。但是他的后援团壮大了。学姐们遗憾的离开，接着更多年轻热情的学妹补了进来。然后他依旧抓着一头短发对着围攻他的女孩子们笑出满口白牙。
　　狱寺隼人依旧热爱着他的十代目和他的炸药。但是喜欢他的女孩子们，胆子变大了。观察了一年之后，那些女孩大概看出了这只是个嗓门大其实危险指数偏低的傲娇帅哥之后，她们的包围圈在不断的深入壮大，被围攻的人除了抓狂什么也做不了。
　　他不会对着那些女孩掏出炸药。这是个并不新奇的发现。

　　就像是二到逆天的委员长，其实并不会真的咬杀手无寸铁的女生。曾经实地考察过的若叶郁可以证实。至于曾经她挨的那一拐子，她知道那时候如果松手的话就不会落到她身上。
　　他们都很吓人，但是时间久了经历多了，那些恶行之下莫名的柔软原则便会暴露出来。

　　所以观察他们，实在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情。

　　除此之外，生活毫不吝啬的赐予他们不断的惊喜和冲击。
　　至于究竟是惊喜还是冲击，因人而异。

　　对于若叶郁来说，无论如何，那些都是不坏的事情。无论如何。

　　——几分钟前。
　　“学姐……学姐……若，若叶学姐……”
　　她转头。脸上的表情大概不怎么好。于是本来就低着头的少女头垂的更低了。
　　她很想告诉她这不是她的原因，但是她现在根本不想停一秒钟。抱了满怀的作业本几乎把她的脸挡住，很重，非常重。
　　她想诅咒她的同桌，那个开朗到让人胃疼的以诡异理由当上班长却什么事都不做的内藤龙祥。她想诅咒造成这个结果的鬼畜婴儿。

　　可是她无法像狱寺一样嚣张的面对着无奈的老师大声说出拒绝。
　　于是她成为悲剧的班级委员，以廉价劳动力的形象出现在这里。

　　少女怯怯的声音细若蚊蝇，跟在身后已经有一会儿。大概是她从办公室抱出这堆重物经过一年级的时候跟上的，起先没有听到，距离拉近之后隐隐约约感觉有人叫她但是不想回头，于是少女执着的追到了他们的班级所在的二楼，她不得不停下。

　　“同学，虽然我不知道你找我有什么事，但是可以请你稍微等一下吗，让我先把手里的东西处理掉……”
　　她尽量用和善的口气解释着，毕竟，是学姐。

　　少女闻言抬头，羞涩的脸上露出喜色，重重点头。
　　于是她也点点头，转身走进了2年A班的教室。

　　把作业本往同桌的桌子上重重摔下去，她看着那个刺猬头的少年依旧笑得见牙不见眼于是越发的火大。
　　“啊啊小叶子好恐怖，今天放学约你去玩吧，去吧去吧，我的新女朋友春香好可爱啊，我带你去和她玩吧……”他的脸上是开学以来日渐熟悉的超标红晕。同时由于对他口中的“女朋友”三个字的过敏反应，若叶郁打了个寒颤。
　　但是过敏归过敏，她不能输。对于这个人，无视才是最好的对策。

　　“胃疼同学，这些作业本麻烦你了，不管用什么方法，把它们处理掉，当然，有什么不良结果你承担，我有事，先出去了。”

　　板起脸用同样平板的语调说完，她果断转身走出了教室。

　　内藤龙祥，新学年里她的新同桌。因为纲吉的座位依旧在她右手边，所以她并不介意自己左手边坐了谁是个怎样的人。但是在纲吉纠结的目光以及自觉自动远离那个少年的行动中她感到了危机。
　　于是后面的日子她的悲剧就那么开始了。

　　别人眼睛里淡定镇静的若叶郁开始了每天额角抽筋的日子。

　　那是个开朗乐观到让人胃疼的怪人。她以为她已经见过山本所以差不多也可以免疫，但是她的同桌让她见识了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他的脱线品位和没常识已经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对于看惯世界之谜和不可思议的若叶来说，最初这个少年对她来说是个挑战，她甚至坚持写了一周的“胃疼观察日记”，但是后来的情况已经完全脱离了她的想象，于是终于她不得不承认不管她多喜欢UMA，那种生物生活在身边也是不现实的。她也这么对狱寺说了，后者同情的看着强忍抓狂的她，只说了一句话。
　　他说，若叶郁，你也有今天。
　　他快笑疯了。

　　那个少年有一个40多岁的大叔级家庭教师，对于他就读二年级的事实若叶郁只是看了身边的少年一眼瞬间接受了，她不能接受的是为什么那个执着于风纪的中二之神并盛之王能够接受这个事实。

　　当然后来她找到了答案。那真相诡异到了一定境界。但那时候的她已经不会吃惊了。
　　真的，请务必相信，人类有习惯这种反射系统真是太好了。

　　少年有时候会被他的家庭教师大叔射击，没错，就是拿子弹爆他头。就像鬼畜婴儿对纲吉做的那样。她见过纲吉裸奔，于是她鄙视了发射子弹的Reborn。但是看到大叔发射子弹后的结果，她觉得Reborn其实似乎没那么鬼畜。
　　那个额头长出叹息灵，可怜兮兮的以“我的过去黯淡无光，我的未来也是一片黑暗”为开场白进行自怨自艾的悲催少年，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成为少女的阴影。

　　在没有中叹息弹的时候，他的开场白通常以“我是黑手党多玛佐家族第八代首领候补”开始，最终在别人的插科打诨中结束。没有人相信他。

　　最初的时候纲吉也不信。
　　但是若叶郁信。在狱寺说出真相前，她已经接受了那种天方夜谭。

　　她没有见过那个少年以白痴为主题以外的表情。不管那种性格是真的还是装的，那都不是普通少年能做到的。
　　坐在他身边的若叶郁对此深信不疑。
　　尽管她不了解黑手党应该是怎样的。

　　而很多年后，她开始明白。每个黑手党，都会有保护自己的独特方法。
　　那个少年选择了那种方式。
　　至少看起来，那是除了给人造成困扰以外，完全和他口中的一片黑暗黯淡无光背道而驰的选择，他身边的人在嬉笑怒骂中大概能暂时忘记自己是黑手党。大概。
　　又或者，他是在以最张扬的方式反抗着自己不得不背负的黑暗。

　　但或者，他是真的在享受着。
　　若叶郁有时候不得不这么觉得。
　　她现在除了无视他，没有其他办法。因为她不讨厌他。

　　好吧，我们转换视角来开展小萝莉的情节吧。

　　抬手揉了揉额角，若叶郁走出教室，拐角处少女正往这个方向露出忐忑不安的表情，手中抱着大大的包裹，刚刚抱着作业本没有看清楚，那个，是便当？

　　她走近女孩子，看着她紧张而羞涩的脸，突然想仰天长叹，这个，就是这个，这才是正常人类该有的表情啊。于是她的口气和表情都瞬间回归了温和。

　　“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请问你是？”
　　学姐的样子得做足了。她最近已经忘记礼貌为何物了。

　　“没有关系！”女孩子的声音因为急切而有些拔高，“……学姐叫我莲水就可以了！”
　　“……莲水同学，”若叶看着少女局促的样子觉得有些无奈，自己大概很不像个女孩子吧，这种小女儿的矜持和羞涩，记忆里似乎，完全没有。
　　于是她完全不知道这种情况该怎么办。
　　于是单刀直入。

　　“请问莲水同学你找我有什么事呢？”她试探着问，希望自己努力表现的温和能稍微安抚到她。
　　“……那个……这个……”少女的眼睛在她和2年A班的教室之间打转，似乎在害怕什么又像是在期待什么。

　　“……我们是不是换个地方比较好？”
　　于是女孩子抬起头重重点了下去，眼睛里亮亮的。她想她知道是什么事了。

　　来到天台，少女似乎终于冷静下来。于是若叶也终于松了口气打量起眼前的女孩子。

　　脸上红晕还未散尽，少女抬手将被风吹散的头发挽到耳后，露出好看的脖颈，以及姣好的面容，湿润的黑色眼睛里光芒流转，带着些许羞涩和不安，墨黑的长发及腰，在天台的微风中飘出好看的弧度，制服恰到好处的包裹着娇小纤细的身材，少女双手抱着包裹，露出小猫一样的神情。

　　是非常可爱的女孩子啊。

　　也不是没有见过同班女生不情愿地帮忙转交情书的模样，但是自己还是第一次被拜托，不管是哪个男生，大概都没有拒绝的理由。她想着，看见面前的女孩抬起眼睛看了过来。
　　似乎是努力的斟酌着该怎么说，少女的眉毛微微蹙起来，然后像是终于下定决心一样，双手平举包裹，同时弯腰低头，一口气说了出来。
　　“请学姐帮忙把这个便当交给狱寺学长！”
　　“……”

　　早该想到的。也不会是其他什么人了，也就是那几个嘛。啊啊，真是浪费了。
　　若叶在心里撇了撇嘴巴。给他还不如给纲吉呢。
　　除了脸以外，他真的不是个好对象。

　　但是，她想起来每天围着他的那些女孩子，又觉得无可厚非。这个年龄的女孩子都会喜欢这样的男孩子。她也不是不明白。

　　“……嗯，放心吧，我会好好交给她的。”她想了想，接过便当，还是什么都没说。
　　那个人心里只有纲吉吧。她看着女孩子因为她的回答满心雀跃的样子觉得有些不忍。于是只是微微笑了一下伸出手，“你的情书呢？”

　　“诶？”少女抬头，脸上的表情吃惊大过羞涩。

　　“……一般不都是有的吗，情书？”看着少女的反应，她自己都不确定了，补了一句。
　　“不然他怎么知道是你呢？”

　　“……那个的话，”少女低下头，“不用他知道我是谁的。”
　　然后她抬起头，语气又有了些忐忑。眼神却是充满期待。

　　“还有，如果可以的话，学姐明天，还有……还有以后都可以帮我转交便当吗？”

　　“……”若叶想，自己这会儿表情大概相当精彩。
　　她的大脑刚刚一瞬间当机了。

　　反应过来，她只能含混的点点头，“……嗯。”

　　于是接下来她又被少女眼睛里的神采晃花了眼睛。
　　“谢谢学姐！”她看到少女快要跳起来了。

　　“那个，你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吗？”
　　若叶听到自己机械的开口。她有点搞不懂女孩的意图。

　　“嗯……”少女沉静了下来。微微侧头，露出怀念的神色。开始了讲述。

　　其实故事也没有那么特别的。就是英雄救美然后少女一见倾心的戏码。
　　但是少女讲述的语气还有神情让若叶怔忡良久。

　　她说着，带着那种恋爱中的少女特有的甜蜜和忧伤。语气温柔，面容恬静。
　　“我发现狱寺学长放学都不回家，在外面转好久……”
　　“他也不好好吃饭，总是买便利店的饭团还有零食，在街角的公园随便吃掉……”
　　“他每天都去泽田学长家，我每天都可以等得到他呢……”

　　最后的最后，她吐着舌头，带点顽皮的笑意，“学姐一定会觉得我就像个跟踪狂吧，跟在狱寺学长后面，远远的也不敢靠近，但是又很想看着他……”
　　“我真羡慕学姐，和狱寺君在一起的话，就可以每天都陪着他了……”

　　若叶看着面前的少女，突然觉得如果是她的话，真的可以的。
　　面对这样的坦率，即使是那种别扭的人也会慢慢敞开心扉吧。

　　于是她拍拍少女的肩膀，露出了她自以为从来没有露出过的温柔微笑。
　　“放心吧，你的心意一定会传达到的。”

　　然后她看着少女十指上满满的创口贴，突然觉得胸口钝钝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