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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十七章 远走西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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怡王府内厚厚的积雪已被扫了起来,堆在府里的各处墙角。周小鱼吃过早餐后闲着没事,一眼看见墙角的积雪,顿时心血来潮,把丝儿、缕儿、轻舞、小桃几个都招呼来,大家齐动手,七手八脚地堆了几个大雪人,排成一排,立在墙角。几个雪人差不多大小,装饰都一样:尖顶的帽子、黑黑的眼睛、胡萝卜的鼻子、咧嘴笑着的嘴巴,看上去就像马戏团小丑整齐地站在那里,看到的人没有不笑的。大家不光笑这些可爱的雪人,还笑那个可爱的王妃,府里有这样一个王妃,大家都轻松了许多。
可是,怡王府这种轻松欢快的气氛并没持续多久。
就在离过年还有一个月的时候,宫里突然来人,宣了圣旨:怡王熙染,英勇多谋,为国之栋梁。现加授怡王熙染领西州王,统领南疆,着次日起程。钦此。
熙染平静地领了圣旨。
这个花花公子,竟然又升了官,被加授了西州王,真不知道皇上是怎么想的。西州,那儿可是正在与夷安交战,让这个花花公子去,岂不是要把昌戎的南疆白白地断送掉吗?还有,惠质他们那晚在熙染屋内密谈时,还以为熙染得不到重用,这不现在就重用他了吗?周小鱼觉得事情真是复杂,是她这个平面脑子想不通的。不过,应该跟她没什么关系。可是后来她又转念一想:不对呀,他加任西州王,就意味着整个王府都要跟着去西州,那我岂不是也要去,万一这个家伙打了败仗,那我不是也要跟着倒霉?
可是,不管周小鱼愿不愿意,事实已经无法改变。
圣旨来得太突然,怡王府毫无准备。因圣旨命令第二天就得走,整个王府陷入忙乱之中,人们不知道这一去何时再回京城,又或者就永远地留在西州。丝儿完全乱了阵脚,慌慌地在屋内转来转去,不知该整理些什么。倒是缕儿年长一岁,还沉着些,不管三七二十一,把日常用物全打点了起来,让周小鱼过目。周小鱼一向大大咧咧惯了,生活方面全不放在心上,哪知道这些,缕儿问什么她都点头说好,要不就让缕儿自己拿主意。
到了这一日的晌午,府里已收拾了个大概。周小鱼四下里看着人们没开始那么忙乱了,心里也松了一口气。她来到园子里,只见闲置多时的秋千板上,残雪犹存。她拿帕子拂净了上面的雪,然后坐了上去。秋千悠悠地荡着,冷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她想起刚进府时的情景。由春至冬,一年的好时光就这样过去了,而自己苦苦寻找的向日葵到底在哪里呢?难不成自己要在这个昌戎国穷其一生的寻找?如果真能在这异时空找到向日葵,找到他的真爱之人,救醒现代社会的他,自己也不枉穿过来这一次,可眼下还是一点线索也没有,真是急死人了。
周小鱼想着,叹了口气,跳下秋千,向惜花汀走去。惜花汀下面的溪水已结了冰,汀上,只有轻舞呆呆地站在那儿不知在想什么。
周小鱼走近前去叫了她一声。轻舞回过神来,忙道了声“王妃”。
“在想什么呢?这么入神。”周小鱼问。
轻舞浅笑了一下:“没什么,我在想,戏班这一解散,原来这些天天在一起的姐妹们以后兴许再也见不着了。”
周小鱼吃了一惊:“什么?戏班解散了?”
轻舞点了点头。
“王爷有令,此去西州,路途遥远,不能带那么多人,除了府上亲随的人员,其他人员都发给银子,准许离府回乡。”
周小鱼忙拉了她的手问:“你呢?你不会回去吧?”
轻舞摇了摇头。
周小鱼拍了拍胸口做宽心状:“那就好,那就好。对了,小桃和庆春呢?”
轻舞道:“我刚把戏班的姐妹送走,还没来得及去看他们。”
周小鱼忙不迭地道:“走,去看看,别让他们也走了,以后去了西州,也得有人打理园子不是?”
说着,便大步往园子里下人们住的地方去。还没等她们走到那儿,正好碰上管家李及,一问,知道小桃和庆春并未回去,一颗心这才放了下来。
这时,丝儿一路小跑过来,说叶莲微来了,正在房里等着王妃呢。
周小鱼一听,便又匆忙地赶回前院去。
叶莲微穿了件孔雀绿的斗蓬,笼着狐皮袖套,带着丫环正站在周小鱼的房里。看见周小鱼,还未说话,眼圈就先红了。
“王妃这一去,莲微连个说话的都没有人。”
让她这一说,周小鱼的鼻子立时也酸酸地。
她强笑道:“嗨,莲微你也别伤心,说不定我过个一年半载的就回来了。再说了,我走了,你可以经常进宫去玩嘛。”
叶莲微勉强地一笑 :“那宫里是可以去玩,但谁会像王妃这样教我唱曲呢?”
周小鱼挽住她的胳膊,拉她坐下,笑道:“教你唱曲儿的人没有了,但听你唱曲的人还在呀。”
叶莲微幽幽地道:“怡王妃又要取笑我了。”
周小鱼看她的样子好像不开心,便关心地问:“莲微你怎么好像心事重重的?”
桂微抬起头来看了看她,欲言又止。
周小鱼让丝儿、缕儿退出去,顺手把门关了。
“好妹妹,有什么心事说出来让姐姐听听,能帮上你也说不定。”
叶莲微没说话却红了脸。
“是不是跟悠王有关?”周小鱼问。
叶莲微轻轻地点点头,声音小得几不可闻:“我总觉得悠王的心里已经有人了。”
“不会吧?”周小鱼半信半疑道。“看悠王整天冷着一张脸,也没什么女孩子接近他呀。”
叶莲微叹息道:“就因为这样,莲微总是看不透悠王的心,不知道该怎样靠近他。好了,不说我了。对了,我这儿给你带了些香粉花钿来,西州那边怕是买不到。”
说着,从身后丫环的手中接过一个精美的盒子递给周小鱼。周小鱼打开来,只见里面用格子格成两半,每一半又分成许多小格。其中一半各色花钿摆放整齐,而另一半则是各色香粉。
周小鱼感动地道:“谢谢你,莲微。”
叶莲微轻柔地一笑:“我知道怡王妃你一向是不爱妆扮,也不爱买这些东西,但以后你一定会用得到的。”
周小鱼不解她这话何意,虽说自己一向不爱打扮,也很少涂脂抹粉,但叶莲微的这一番心思却是真真切切的,因此,她很郑重地收下了。
叶莲微又坐了一会,这才恋恋不舍地走了。周小鱼本来只是不想随熙染去那个西州,对于这京城、这怡王府并未觉得有什么,但叶莲微这一来,她忽然觉得自己对于这个地方也有些不舍。
而熙染那边,来辞行的人也是络绎不绝,一时间人声喧沸,倒比平时还热闹。周小鱼这才发现,原来这个花花公子还挺有人缘的。
缕儿正在把叶莲微送的东西收起来,丝儿却不知跑哪儿去了。周小鱼忽然听到前厅的声音大了起来,似乎有人在大声地议论着什么,但一会又小了下去。
过了一会儿,丝儿跑了过来。周小鱼问她干什么去了,丝儿道去给守墨送了点东西。
缕儿打趣她问是不是送定情的荷包去了。
丝儿啐了一声道:“缕儿就你花花肠子多。今天王爷那边人多,守墨忙得脚不沾地呢,让我把屋里的铜盆拿一个去。”
周小鱼问:“现在是什么人在那?这么吵。”
丝儿皱眉想了想,道:“我听说是个什么范御史,好像是在说皇上的病越来越重了,在这当口却把王爷远支到西州,不知是何道理。我也没仔细听,好像就是这样说的。”
周小鱼一听,也忽然醒悟:先前自己还认为是给了熙染这个花花花公子兵权,是重用他,现在看来,却是明升暗降。皇上一向重视熙染,眼下他的病越来越重,这时,重要的人应在身边才是,怎么会把他遣开呢?看来,必定是皇后的意思。把熙染以这种形式发配到西州去,使他与太子隔离开,互相孤立无援,这样皇后行起事来就方便了。真是妙招啊!周小鱼心中暗暗佩服皇后:思维之细密,布局之精巧,真不是一般女人能想得出来的。在这样费尽心思的背后,皇后到底想干什么?
以周小鱼大咧咧的性格,原本不会花费多少心思去揣测别人的心思,但以她现在微妙的处境,却不得不想。容府百十口人命,可全都系在自己身上呢。想到这儿,周小鱼就头大。我周小鱼从来都是舞台上最不起眼的、一个小小的乐呵呵地跑龙套的,万事不操心,如今却被当作主角,一下推到了舞台中央,还被众多聚光灯照着,怎不让人心里烦躁?
周小鱼忽然无限怀念自己以前无忧无虑的生活。做学生好啊,每天就是吃饭学习睡觉、睡觉学习吃饭,多么单纯,这一入社会,真是苦海无边啊。
到了晚上,送走了最后一批送行的人,怡王府就要关门时,熙夜忽然来了。他这次披了一件白色雪花底的斗蓬,围了一条上好的狐皮风领,飘然而至。
见了熙染,他淡淡地道:“我是奉母后之命,前来为五哥五嫂送行,因白天人多,所以选了这个时候过来。”
熙染笑道:“还请七弟帮我谢过母后。”
熙夜又道:“母后听说上次五嫂在宫中唱的曲子很是好听,让我问问五嫂是哪个名师教的,也好请到宫中教教那些宫人。”
周小鱼听了心中道,我那名师可都在一千年后的龙潭市呢,让我到哪找去。但她还是笑笑道:“那些曲子是容溪小时,一位游历的戏班师傅教的,以后再没见过他。”
“那我只好如此禀报母后了。”
熙夜淡淡地说着,眼神飘忽不定地看着周小鱼,那眼神里似乎有种吸力一样,吸引着周小鱼去看他。周小鱼想起那日在雪溪宫内从树下坠下时,他抱着自己的那一瞬间那种心安的感觉,心莫名地动了一下,她不由得低下了头。
“此去西州,不知何时再见,熙夜无以为赠,就吹一曲算是为五哥五嫂送行了。”
熙夜说着,从身上抽出玉箫吹了起来。
这曲子,周小鱼从来没有听过。一听之下,仿佛看到有人站在旷野之中惆怅不已。天苍苍,野茫茫,猎猎的风吹过,卷起行人的衣袂飘飘。离别过,从此山水相隔。
直到熙夜离去后很长时间,那曲子还似乎一直萦绕在周小鱼的心上。她想到了向日葵,想到了那日到龙宫暗河边上时瓢泼似的大雨。想不到,那日一别,竟是两个时空。
晚上,她躺在床上,手里捏着那块玉佩,辗转反侧,一直到黎明时分才迷迷糊糊地睡去。
第二天一早,周小鱼便打着哈欠跟着熙染出发了。
熙染骑在马上,回过头来最后看了一眼怡王府。
硕大的铜钉沉默地站在厚重的大门上,大门已紧紧地关了,把一切都关在了身后。
熙染收回目光,毅然地甩了一鞭。
“驾!”
他那匹雪青马便如闪电一般向前疾驰而去,游风紧随其后。
周小鱼和轻舞同坐一辆马车。周小鱼掀开车帘,发现多日不见的弄月也骑着马,与游风并肩紧跟在熙染身后。
这时,忽听后面传来大喊声:“怡王请留步——”
熙染一下勒住了马缰。那马长嘶一声,猛然止步。
后面,几匹快马赶了上来。
是太子熙沉与乐安侯惠质。
到了近前,熙沉道:“五弟此去,山迢水远,一定要保重自己。”
熙染笑着点点头道:“太子也一样,多保重自己。”
熙沉缓缓地点头。
惠质却朗声笑道:“西州战事频繁,将士死伤无数,因朝廷一直未派英明之人,致使军心涣散,现在王爷一去,必定振奋军心,平息民愤,老臣就等着王爷凯旋归来。至于京城之中,有我惠质在,王爷尽管放心。”
熙染开怀大笑。
“等我熙染从西州归来,一定与乐安侯痛饮一日,不醉不归。”
惠质也哈哈大笑,只有太子熙沉似乎心事重重,只是淡淡地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