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向日葵》春漫堤

15、十五 赏梅雪溪宫

　　这天一早，怡王府便来了位稀客，镇远王的女儿叶莲微。她真的学唱曲儿来了。周小鱼心想自己唱得真不咋的，只是她们这些人听不出来而已，但既然人家找上门来了，也不好推辞，只好认真地教。
　　叶莲微学得也认真，一招一势，一板一眼，很是用心。不过一月有余，就把周小鱼会的那几段都学了个大概，也不过是《红娘》、《锁麟囊》、《贵妃醉酒》等几个极为经典的段子。
　　这一个多月学下来，叶莲微不但学会了唱曲，与周小鱼之间也已变得亲密无间。两人唱完曲，便在一起聊天，吃东西，说笑。偶尔，周小鱼也会拿熙夜来开玩笑，叶莲微也只是脸红，并不恼。
　　转眼到了冬月。
　　叶莲微学完曲儿便很少来了，周小鱼再度陷入无聊中。不过，天气冷得人已不能出去，屋里生着旺旺的炭火，很是暖和。周小鱼一向怕冷，如今只想整日守着暖融融的炭火，再不奢望出去玩。
　　刚刚过了大雪的节气，一场瑞雪便真的如约而至。
　　周小鱼早上一出门，便惊喜地叫了起来。
　　只见地上厚厚的一层积雪，天地间白茫茫的一片。屋上、树上，都被大雪覆盖，风吹过，犹有雪花在空中翩翩飞舞，真是一个银妆素裹、玉树琼枝的世界。
　　周小鱼兴奋在雪上“咯吱咯吱”地踩来踩去，大口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周小鱼现代的家所在的城市，已好久没下过这么大的雪了，更不用说这样清新的空气了。看着这地上洁白的雪，周小鱼玩兴大发，捏了一个很大的雪球藏在身后，进了屋子。熙染正坐在桌旁看书，周小鱼趁他不备，一下将雪球塞进了他的脖子里，然后大笑着迅速跑了出去。突如其来的冷气让熙染哆嗦了一下，他很快回过神来，放下手中的书，跟着追了出去。
　　只见洁白的雪地里，周小鱼穿了一件梅红镶白绒的棉氅，笑靥如花，站在那里。她的手上又捏好了一个雪球，正对准了他扔了过来。自母妃去世后，熙染已好久没玩过这种游戏了，他看着周小鱼快乐的笑脸，一时竟走了神，被周小鱼的雪球打了个正着。周小鱼开心地跳了起来，熙染也被她感染，随手捧了雪，也向她打去。周小鱼尖叫着躲开。两个人在雪地上像孩子一样追逐着，打闹着，完全忘记了先前之间的隔阂。直到守墨来报叶莲微来访，这才停了下来。
　　叶莲微看着玩得满面绯红的周小鱼笑道：“王妃和王爷玩得这么高兴，莲微来得可不巧了。”
　　周小鱼这才想起与熙染之间的过节，她忙拉着叶莲微进了屋，有些难为情地笑笑道：“没有啦，正嫌他烦呢。桂微你已好久不来了，今天是不是有什么事？”
　　叶莲微低下头，羞涩地笑道：“今天宫里来人，让到雪溪宫踏雪赏梅。莲微想请王妃陪同，不知王妃愿不愿意？”
　　周小鱼一听便明白了，这无非是皇后找了个引子，好让叶莲微与熙夜多接触接触，自己跟着去，岂不是当超级电灯泡吗？于是，她笑着摇了摇头。
　　叶莲微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她失望地低下了头。
　　周小鱼拍了拍她笑道：“我的傻姑娘，你去和别人相会，我在一边碍事吗？”
　　叶莲微一听忙道：“就是因为这样，莲微心里才有些害怕，悠王一向不愿理会人，只怕到时他不理我。但我看他对王妃好像还好些，所以想请王妃你一起的。”
　　周小鱼想了想，看了看一直站在外面的熙染，道：“好吧，你先暂且一坐，我跟王爷说一声。”
　　桂微见她答应，很是开心，便在一边坐下来。
　　周小鱼来到熙染的身边问道：“莲微想约我一起进宫，你要不要跟着？”
　　熙染看着她，嘴角噙着一丝温柔的笑意，道：“去雪溪宫吗？”
　　周小鱼点点头。
　　熙染抬起头，看着远方的天空，似乎在想什么，过了片刻道：“你去吧。”
　　“你不担心我有什么吗？”周小鱼试探地问。
　　熙染笑着摇了摇头，他抬头望着远处的天空，陷入沉思。
　　上一次离开雪溪宫时，因熙染就在外面，周小鱼当时匆匆地跟他走了，没来得及好好看。这一次，她从熙染那儿得了自由，心情愉悦，看到雪溪宫时感到格外漂亮。
　　其实雪溪宫和别的宫殿没什么不同，但因了周小鱼的心情便变得不一样了。这儿显得分外清净，初晴的天空显得格外蓝，似乎就在雪溪宫飞起的翘檐之上。有几只雀儿落在雪地上，叽叽喳喳地叫着，宫墙边的几株红梅刚刚绽开，有清幽的香气隐约而来。从殿内传来一阵箫声，清幽婉转，如泣如诉。
　　雪溪宫内，大致还和周小鱼那晚所见的一样，熙夜手上持着一管玉箫正站在窗前，当他看到跟在桂微后面进来的周小鱼时，脸上现出微微的惊讶之情，但很快便恢复了他一向冰冷的样子。
　　“看来悠王等候多时了。”周小鱼见状道。
　　熙夜淡淡一笑：“母后的命令不敢违抗。”
　　“听莲微说雪溪宫内雪景甚好，容溪就跟着来了，悠王不会见怪吧？”
　　周小鱼说着偷偷地扯了一下身边的叶莲微，示意她说点什么。叶莲微两只手却不停地揉着帕子，娇羞不语。
　　“五嫂此来，五哥可放心？”熙夜忽然道。
　　周小鱼无所谓地一笑，道：“为何不放心？难道这雪溪宫还有吃人的魔兽，会把我吃了不成？”
　　叶莲微这才插嘴道：“看刚才怡王和王妃在雪中嬉耍，莲微也还犹豫了一下要不要与王妃一起来呢。”
　　周小鱼忙辩道：“哪有了，我只是想教训教训他。”
　　叶莲微抿嘴笑道：“没见过哪个教训人的还能如此开心。”
　　周小鱼飞红了脸，故意地道：“拿人开心，不理你，我出去看梅了。”
　　说完便自顾自地出了殿。
　　叶莲微心里清楚她是故意要留下自己与熙夜相处，心里虽然怦怦直跳，还是大着胆子道：“莲微刚跟着怡王妃学了几支曲儿，不知悠王是否愿意一听？”
　　熙夜抚弄着手中的玉箫，看了她一眼，淡淡地道：“那你就唱来听听吧。”
　　叶莲微心里欢喜，略一清嗓便唱了起来。她唱的正是梅派名剧《贵妃醉酒》中海岛冰轮的一段。这一段，唱腔华丽，委婉动听，把个杨玉环塑造得楚楚动人。就算周小鱼这样对京剧一点不感冒的高中生当初听到时，也是觉得颇为动听，加上叶莲微本就娇柔，唱出来别有一番味道，熙夜听了，不由抬起眼来多看了她两眼，然后缓缓走到殿门口，望着远处。
　　周小鱼此时正在一株梅花下欣赏着颤悠悠的黄色花蕊。
　　叶莲微唱得太好了，比当初学时还要有韵味，想来回去后下了不少功夫。而熙夜听了，也许会怦然心动呢。这样她的一番心思也算没白费。
　　叶莲微还在咿咿呀呀地唱着。
　　周小鱼见顶上一枝梅花开得格外鲜艳，便伸出手去想要折下来，但她够不到，即便踮起脚来也还差一大截，除非爬上去。她扭头看了看四下无人，便攀上树去。树干很滑，她小心翼翼地踩在上面，伸出手去一够，那枝梅花便到手了。她一时只顾了两只手把着去闻那梅花馥郁的花香，却忘记了脚下还踩着雪。只见她脚下一滑，便往树下堕去。
　　完了，这下可糗大了。周小鱼在坠下的瞬间想。
　　可是，就在她落地的一刹那，有个人影疾掠过来，周小鱼稳稳地落在他的怀中。
　　是熙夜。
　　他不是一直在听叶莲微唱曲吗？周小鱼心中疑惑。
　　熙夜看着怀中的周小鱼。
　　她的眼神里还带着一丝坠下时的惊慌，又带了一些得救的欢喜，还有些许困惑。这个女子，为何总是与别人不同？
　　这时，周小鱼已站起身来。
　　“多谢悠王。”周小鱼道，手中的梅花鲜艳夺目。
　　熙夜冰冷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笑意。雪溪宫中安静异常，周小鱼忽然意识到现在没有听到叶莲微的声音。
　　“莲微呢？”周小鱼忙问。
　　熙夜看了看远处。
　　周小鱼顺着他的眼神看去，只见宽大的殿门外，叶莲微正只身站在那儿，眼神里满是促促不安。
　　“莲微！”周小鱼叫着，手捧梅花跑了过去。“看我折的梅花，漂亮吗？”
　　叶莲微看了一眼跟在她身后的熙夜，轻轻地点了点头。
　　“送给你的，算是奖励你刚才唱得好。”周小鱼笑道。
　　“真的吗？”叶莲微羞怯地问。
　　“当然。你呀，唱的比我可好多了，对吧，悠王？”
　　周小鱼回过头来对熙夜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说点好听的。熙夜却视而不见，绕过她，直接走进殿里去。
　　周小鱼无奈，只好拉了叶莲微的手进到里面，一眼看见熙夜放在一边的箫，便道：“悠王，刚才我们来时听到的曲子是你吹的吧，能否再吹一曲让我们听听？”
　　熙夜听了未置可否，周小鱼也不管他，拿起箫来塞进他的手里。
　　熙夜迟疑了一下，将箫放到了唇边，幽幽地吹了起来。周小鱼听了一会，觉得耳熟，认真一想，原来竟是云霓弹过的《蒹葭》一曲。
　　难道这首曲子是他们的流行歌曲吗？怎么他们都会？周小鱼想到这个忍不住笑了起来。
　　不过，在熙夜的箫声里却有着与云霓不一样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周小鱼说不清，但云霓抚的《蒹葭》似乎柔情万种，缠绵悱恻；而熙夜吹的《蒹葭》里，似乎多了些惆怅与寂寞，也许与他的性格有关，那幽咽的箫声听上去总让人感到冷清。
　　听到最后，一屋子的静寂。
　　直到曲子终了，周小鱼还沉浸在那种冷清中，她看了看叶莲微，她安静地坐着，也是一脸的怅然。
　　“真的好听极了，只是感觉太伤感了些。”周小鱼笑道。
　　熙夜淡淡一笑道：“想而不得，总是伤心事。”
　　周小鱼道：“那要是想而得，该是怎样的欢乐？悠王也吹来听一听。”
　　熙夜刚想说什么，就听殿外有人通传：“皇后听说怡王妃也过来了，想请怡王妃过宁宫一叙。”
　　原来是皇后身边的侍女浣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