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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07祁青 ...

  •   那似乎是个学校食堂,自助餐品摆了整整一排,他手里端着炸鱼薯条,还有一杯晃荡着冰块的可乐。
      排在他前面取餐的是两个男生,时不时小声讨论哪种餐品差强人意,勉强能用来果腹。

      设计系的。
      他从右边那位张扬的红头发上绑着的设计系团建时候做的皮筋做出判断。

      但他不认识这位红发的同学——又或者是他忘记了——而左边那人的身影被挡了大半,看不清脸,只能看到对方后脑造型完美的黑发。

      两人很快取完了食物,结账刷卡的时候,那个黑发青年顺势转身,他的侧脸映入言的视线——
      几分钟前,这张脸的主人刚刚用枪在他左肩射了个洞。

      那是祁青。

      就在这时,他所在身体的主人勾住了左侧青年的肩膀,转头看去,正对上一双琥珀色的眼睛——
      那是言自己的脸。

      这具躯壳晃了晃言的肩膀,用于阅的声音在对方耳边喊了一句:
      “言酌?”
      .

      不过几秒中的记忆戛然而止,言愣了片刻才回过神,低头看向手中的大脑,剩余的部分已经发黑,他的齿痕周围流淌出不怀好意的黑色粘液,昭示着大脑彻底的丧变。
      他将大脑放回冰柜中,企图用寒冷的温度将它继续保鲜。

      言说不出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没有很难过,也并不激动。
      记忆恍若隔世,但他至少记起了自己的名字。

      我叫言酌,他这样想。

      言酌安静地站了一会儿,拎起地上的袋子,没有再看冰柜中的大脑或于阅的尸体,转身向直梯走去。
      .

      当言酌回到一楼,发现母婴室的大门半开着的时候,并没有很惊讶。
      他已经预料到祁青或许会带着祁霜离开,自己毕竟是一只丧变了大半的活死人,那对香香的兄妹害怕自己再正常不过了。

      只是他没想到,祁青甚至不等自己把食物拿回去就先行离开了。
      还好死不死地试图靠近一只跳房子的丧尸。

      眼看着到嘴边的储备粮就要进别人的嘴里,言酌当机立断,一围巾甩过去,顺手给马尾辫来了个锁喉。

      脚边的丧尸已经瘫软不动了。
      言酌认真地盯着那张腐烂半边的脸看了半秒,心想这也不比自己好看到哪儿去,祁青放弃自己就选择这么个东西,是被血糊了眼——瞎了吗?

      想着反正自己也说不出话,还控制不了面瘫的表情肌,言酌索性面无表情地盯了祁青几秒,直到对方身上的香味令他几乎垂涎欲滴。
      言酌害怕如果自己突然流口水会又一次牵动祁青的敏感神经,于是放下塑料袋,转身将顺手从货架上薅来的星星糖塞给祁霜。

      雾大了起来。
      此地不宜久留。

      权衡半秒,言酌指了指不远处的拐角——那里有他前不久发现的一家老式音像店,早在丧病大爆发之前已经被经济大萧条感染过一轮,关门大吉了。
      由于缺少了活人的气息,丧尸也嫌弃地绕路走,反倒成为他们暂时藏身的好去处。

      边缘泛黄的“吉屋出租”牌子很快透过雾气映入眼帘。
      或许是前不久的霉运已经散尽,两人一丧尸在高度紧张之下有惊无险地避过零星丧尸,顺利抵达音像店门前。

      店铺的卷帘门拉开了三分之二,锁头松松地挂着,玻璃门被打碎了半扇,抵挡丧尸群的作用大大减弱,却也方便他们直接进入,而不必强行破门弄出声响。

      祁青小心翼翼地将祁霜从后背放下来,谨慎地扫视店内的情况。
      店内,光线昏暗得如同身处黄昏的海底。几缕惨淡的微光勉强穿透布满污垢的橱窗残骸,在浓重的尘埃中投射出几道游移的光柱;尘埃在光束中无声地翻滚、沉浮,缓慢得如同凝固的时光。
      货架挡住了大半视野,但至少视线所及之处,危险系数并不高。

      言酌见祁青没有进一步动作,率先弯腰钻过半开的卷帘门,运动鞋踩在玻璃碎屑上,发出极轻的“咔嚓”声响,却在这死寂中显得格外刺耳。
      三秒后,并无异常出现,祁青松开提到嗓子眼的一口气,让祁霜走在自己身前,紧跟着进入了音像店。

      站直身体的瞬间,一股浓重得令人窒息的气味立刻将祁青包裹——那是灰尘、霉菌和某种更深沉、更令人作呕的腐烂混合物的味道。
      空气凝滞得如同凝固的油脂,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陈年的污垢。尽管如此,这里的血腥味与他们刚逃出来的超市相比,不知减轻了多少。

      丧病爆发后,还没有人死在这个店内。
      这个发现令祁青稍稍放下心来。

      走在最前方的丧尸青年如鬼魅般无声地绕进店铺最深处,衬衫的衣摆扫过凌乱的货架。
      架子大多空荡,曾经整齐排列的录像带、DVD盒如同被风暴席卷过一般,七零八落地散落在地面、堆积在角落,更多的则彻底消失了,只留下空荡荡的格位,如同被拔掉牙齿的牙床。

      祁青慢慢挪动脚步,尽量避开地上那些散落的塑料碎片和纠缠的电线。靴子踩在厚厚的灰尘上,留下清晰的脚印。
      他的目光扫过货架,那些幸存下来的磁带,彩色塑料外壳也大多蒙尘、褪色。

      就在这时,一点微弱的光源在店铺深处跳动起来,如同黑暗中一只缓缓睁开的、浑浊的眼睛。
      伴随着一阵轻微却刺耳的电流杂音,那光芒时明时灭,断断续续地撕扯着浓重的黑暗。

      祁青立刻警惕起来。
      言不知跑到店铺的哪个角落去了,祁青沉思片刻,越过祁霜,挡在前面,循着那微弱的光源和断续的噪音,一步步向店铺更深处挪去。

      绕过几排倒塌的货架,穿过一片狼藉的过道,他找到了声音的源头——
      角落里,一台老式的显像管电视机竟然亮着。笨重的方形机身布满了灰尘和蛛网,屏幕边缘泛着一种病态的黄色光晕。屏幕本身则布满了不断闪烁、跳跃的雪花点,伴随着电流持续的“滋滋”声,像垂死的生物在嘶哑地喘息。

      然后,像是信号终于抓住了一根濒临断裂的线缆,模糊而扭曲的画面猛地撞进了祁青的视野。

      背景是熟悉的星条旗。
      一张巨大的橡木办公桌后,一个男人坐得端正却紧绷。

      他的形象在雪花和扭曲的信号中摇摆不定,像水中的倒影被投入了石子。但所有人都认得那张脸——
      那是上个月刚刚赢得大选,本该风光正盛的总统。

      此刻,那张苍老的脸上却覆盖着一层不正常的灰败,汗水浸湿了鬓角,粘着几缕散乱的头发。
      他的眼神在飘忽,瞳孔深处是极力压抑却无法完全掩盖的、如同困兽般的惊惶。

      “我的国民们……”
      声音终于挣扎着穿透噪音的屏障,失真得厉害,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嘶哑和无法抑制的颤抖,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浸透了沉重的恐惧。

      “我们正面临……前所未有的挑战。一种未知的……高传染性疾病在一周前爆发……”
      总统的嘴唇在屏幕里翕动,话语断断续续,如同信号本身一样濒临崩溃。他努力挺直腰背,试图维持那份早已摇摇欲坠的威严。

      “请保持冷静,待在家中,锁好门窗……不要外出!不要恐慌!政府、军队……正在控制局势,我们有信心……

      “啊!!!”
      一声充斥着恐惧的惊叫,毫无预兆地打断了他自己苍白无力的安抚。

      他的身体猛地向前一弓,像是被无形的重锤狠狠砸中了胃部,抬起的手痉挛般地捂住嘴。
      他的眼睛瞬间瞪得极大,眼球可怕地凸出,布满了蛛网般的血丝,死死盯着镜头之外某个方向,充满了纯粹的、无法理解的惊骇。

      镜头猛地晃动了一下,视角拉远了一瞬,将总统办公桌旁边那个小小的助理区域也框了进来。

      等待调遣的文员一直站在阴影里,像一尊沉默的雕像。
      此刻,她低着头,肩膀不自然地耸动着,发出一种低沉、粘稠的“嗬嗬”声,像破旧的风箱在艰难地抽气,那身剪裁合体的深色职业套装此刻显得异常诡异。
      镜头捕捉到她垂下的手,指甲缝里塞满了暗红色的污垢。

      然后,她动了。

      但那不是人类的动作。
      那是野兽捕食前蓄力的姿态。

      她猛地抬起头,脖子发出“咔”的一声脆响。那张曾经年轻姣好的脸孔,此刻却如同融化的蜡像,皮肤呈现出腐败的青紫色,多处溃烂,露出底下暗红的肌肉。
      她的嘴唇撕裂,翻卷着露出沾满黑褐色粘液的牙齿。

      而最恐怖的是那双眼睛——浑浊得像两潭死水,没有瞳孔,没有眼白,只有一片毫无生气的灰黄。
      她的目光死死锁住了弓着身子、痛苦痉挛的总统。

      时间仿佛被拖入了粘稠的泥沼。

      总统捂住嘴的手无力地垂下,他张着嘴,徒劳地想要吸入空气,喉咙里发出“咯咯”的怪响,灰败的脸上是濒死的窒息和难以置信的恐惧。

      一切异变都发生在转瞬之间。
      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文员爆发出一声从腐烂的胸腔里挤压出的、撕裂空气的尖啸。她带着令人胆寒的速度和力量,猛地扑向总统。

      画面剧烈地晃动、旋转、颠倒。
      镜头似乎被撞倒了,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斜斜地对着天花板。但画面的边缘,依旧死死框住了那地狱般的景象。
      总统的惨叫凄厉得刺穿耳膜,随即被更为恐怖的、令人牙酸的血肉撕裂声彻底淹没。

      屏幕一角,清晰地映照出那张腐烂的女人面孔,死死咬在总统的脖颈侧面。尖利的牙齿深深楔入皮肉,暗红的血如同被捏爆的浆果,瞬间喷溅出来。
      粘稠的、温热的血滴在镜头玻璃上缓缓滑落,在布满雪花的屏幕上拖曳出几道浓重、刺目的猩红轨迹,如同魔鬼用手指划下的涂鸦。透过那被血幕模糊的视野,只能看到两个疯狂扭动、撕扯的人形轮廓,伴随着骨骼断裂的脆响、令人作呕的吞咽声、以及野兽般的嘶吼。

      总统倒在橡木桌后,挣扎越来越微弱,一只手徒劳地在光滑的桌面上抓挠着,指甲在昂贵的木头上留下几道无力的白痕。
      忽而,那只手猛地向上扬起,痉挛般地伸向虚空,似乎想抓住什么,又像是对这疯狂世界最后的控诉,几秒后,却颓然落下。

      终于,安保人员反应过来,一颗子弹掠过,精准地贯穿了女丧尸的头颅。

      “总统先生!”
      由远及近的画外音焦急而恐惧。

      “我没事。”
      木桌后,总统推开丧尸的躯体,捂着脖子,狼狈地爬起来。

      可已经冲进画面里的安保队长在看到这一幕后,却忽地停住了脚步。

      总统似有不解地看了安保队长一眼,倏尔停下了一切动作。
      在他圆睁的、布满血丝的瞳孔深处,最后一点属于人类的光,如同燃尽的蜡烛般,倏地熄灭了。
      一种浑浊的、死寂的灰白色如同潮水般迅速覆盖了整个眼球。那层灰白之下,某种冰冷、空洞、纯粹属于掠食者的凶光,一点点浮现出来。

      “呃……嗬……”
      非人类的低吼从总统那刚刚被撕裂的喉咙里响起,他机械地将脑袋转向了歪曲的镜头——

      “铛!”
      金属相撞的声音响起。

      但那不是电视机的噪音。
      声音从更近的地方传来——就在隔壁。

      祁青猛地转过头,看向仅有一墙之隔的“碟片清洗与会员办理处”小房间的方向。
      那声音低沉、浑浊,像破旧风箱在拉扯,又像野兽在喉咙深处挤压出的、充满粘液的咕噜声,在过去的一周里持续惊扰着他的每一个梦境。

      “呃……嗬……”
      那是丧尸独有的呻吟。

      祁青的血液瞬间冻结。身体的本能压倒了一切,他猛地屏住呼吸,心脏在肋骨下疯狂擂动,像是要撞碎胸膛。
      几乎是瞬间,祁青迅速蹲下身,将祁霜抱起,小心放入电视机后布满蛛网的墙角里,掏出仅剩三颗子弹的手枪。

      墙那边,令人毛骨悚然的低吼还在持续,时断时续,伴随着沉重的、拖沓的脚步声,正缓慢而执着地在狭小的空间里移动。

      它在徘徊。
      它在寻找。

      沉重的拖沓声越来越清晰,每一次挪动都踩在祁青的神经上。

      “咔吧。”
      似乎是骨头错位的声音响了一下,祁青太阳穴的血管忍不住跳了一下。可随后,门对侧拖沓的脚步声消失了,取而代之,是微乎其微的细碎声响。

      几秒后,两声极轻的叩门声传出,门把手从内侧拧开——
      漂亮的丧尸青年将彻底死透了的店员尸体放到地面上,从门内钻了出来。

      面对着又一次举到自己眼前的枪口,他视若无睹地歪了歪脑袋,扔过来半卷尚且干净的绷带。
      祁青下意识地抬手接住,视线一转,正对上短路屏幕中灰黄色的眼睛。

      下一秒,子弹贯穿了总统的前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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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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