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024祁青 ...
-
离开便利店后，沉重的气氛依旧笼罩着几人。
祁青驾驶着那辆饱经摧残的福特皮卡，引擎盖下不断传出不祥的异响，排气管冒着黑烟，每一次换挡都伴随着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
之前的撞击和亡命奔逃显然对它造成了不可逆的内伤。
“这老爷车的硬件寿命估计快到MTTF（平均无故障时间）极限了。”安德鲁忧心忡忡地拍着仪表盘，“引擎转速异常，机油压力报警……听起来像是曲轴箱通风系统炸了，也可能是活塞环磨损到了临界阈值……”
“还能撑多久？”祁青紧盯着前方路况，声音紧绷。
“未知数，就像试图预测一个充满‘零日漏洞’的系统崩溃时间。”安德鲁推了推眼镜，“可能下一秒就‘蓝屏’，也可能再‘苟延残喘’几个街区。”
琳达紧张地抓着安全带，红色卷发衬得她脸色更加苍白；克里斯汀望着窗外飞速掠过的废墟，眼神依旧空洞，但手指无意识地绞紧了衣角。
祁霜靠在哥哥身边，怀里紧紧抱着那个小小的、装着她最后几颗星星糖的铁盒；言酌坐在副驾，目光始终扫视着周围，像一台不知疲倦的雷达。
当他们拐过一个弯，驶入华尔街时，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去——
前方不远处是黑压压的一片丧尸群，低沉的嘶吼声即便隔着一段距离也清晰可闻。
高耸的摩天大楼如同冰冷的墓碑，玻璃幕墙破碎不堪，投下扭曲的光影。街道上废弃的车辆锈迹斑斑，如同巨兽的尸骸，堵塞了去路。
文件、钞票、碎玻璃铺满了地面，被风吹动，发出沙沙的声响，更添几分诡异。
华尔街区域的尸潮已经蔓延到了外围。
这里的丧尸不再是零星游荡的独居生物，而是汇成了真正的潮水。
西装革履、裙摆破烂的金融精英，穿着保安制服的残躯，提着公文包、步履蹒跚的腐烂身影……
昔日追逐金钱与资本的人们如今只剩下最原始的食欲驱动，在这片象征着人类文明巅峰的废墟里上演着最荒诞恐怖的末日图景。低沉的、如同海浪般连绵不绝的嘶吼声在狭窄的街道间回荡、放大，形成令人窒息的音墙。
“天啊！”琳达脸色惨白，下意识地抓紧了肩上那件皱巴巴的外套，身体抖得如同风中的落叶，“这、这比电影里可怕一万倍！”
祁青的心沉到了谷底——
这条路是通往纽约大学最近的路径，没想到竟是这样一副堪比地狱的景象。他握紧了手中的M17，仅剩的三发子弹在此刻显得如此可笑和渺小。
言酌无声地贴近他，琥珀色的眼眸快速扫视着尸潮，身体微微紧绷，进入了最高警戒状态。
他能感觉到，这片区域的“同类”数量之多，连他身上的气息也无法完全提供掩护。
“该死！”祁青猛打方向盘，试图寻找其他路径，但两侧都是高耸的建筑和锈蚀的防火梯，根本没有岔路。
后退？后面的路也被零散的丧尸堵上了！
就在这时——
“砰——哐当！咔嚓！”
皮卡引擎盖下发出一声巨大的、如同金属零件彻底断裂的爆响，紧接着整个车子猛地一顿，引擎瞬间熄火，彻底失去了所有动力。
一股浓烈的烧焦味和黑烟从引擎盖缝隙里汹涌冒出。
“完了！核心组件物理性崩溃！”安德鲁绝望地喊道。
皮卡凭借着惯性，歪歪扭扭地向前滑行了一段，最终“咚”的一声，车头撞在了一辆横在路中间的豪华轿车的残骸上，彻底停了下来，动弹不得。
而这一连串的噪音也在平静的尸群里投下了重磅炸弹。
“嗬呃——！！！”
远处那黑压压的尸潮仿佛被瞬间激活，近处那些原本在漫无目的游荡的丧尸也猛地转过头，浑浊的眼睛死死锁定了这辆突然瘫痪的皮卡。
最近的几只丧尸已经嘶吼着、踉跄着扑了过来，腐烂的手拍打在车窗玻璃上，留下恶心的粘液。
“下车！快下车！”祁青当机立断，嘶声大吼。
熄火的车辆就是一个钢铁棺材。
他一把抱起祁霜，踹开车门，用身体撞开一只扑到门边的丧尸。
言酌几乎同时从副驾窜出，动作快如闪电，双手猛地抓住两只丧尸的头颅，狠狠对撞在一起，发出令人牙酸的骨裂声，为其他人清出一小片区域。
“啊——！”琳达吓得尖叫，手忙脚乱地解安全带，却被卡住了，安德鲁在后座奋力帮她拉扯，克里斯汀则脸色惨白地推开车门，差点摔倒在地。
丧尸越来越多。
它们撞着车身，拍打着玻璃，嘶吼声震耳欲聋。
“快啊！”祁青一手抱着祁霜，一手用M17枪托砸开一只伸向克里斯汀的腐烂手臂。
言酌在车周围快速移动，每一次出手都必然有一只丧尸头颅碎裂或脖颈折断。
但他毕竟只有一个人，丧尸的数量太多了，他的身上很快添了几道新的抓痕，动作却丝毫不见迟缓。
安德鲁终于帮琳达扯开了安全带，两人连滚带爬地逃出后座，他只来得及顺手抓起自己放着核心组件的宝贵背包。
“跑！往那边大厦里跑！”
祁青指着不远处一栋看起来相对完好的银行大厦入口吼道。
一行人拼命朝着大厦入口冲去，但尸潮已经完成了合围——它们从各个路口、废弃车辆后面涌出来，彻底堵死了通往大厦的路。
他们被迫退守，背靠着一家证券公司的冰冷大理石外墙，陷入了绝境。
皮卡在他们身后不远处被几只丧尸爬上引擎盖疯狂抓挠，黑烟依旧袅袅升起，如同为他们奏响的末日哀乐。
他们失去了代步工具，失去了几乎全部的物资，被无穷无尽的尸潮彻底困死在这片钢铁丛林的心脏地带。
绝望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上每个人的心脏。
祁青将祁霜死死护在身后，看着眼前前赴后继的丧尸，计算着最后三发子弹的用途。
就在他们准备做最后搏命的时刻——
“轰——！嗡——！”
一阵狂暴的引擎咆哮声如同愤怒的巨兽，猛地从街道一端炸响。
紧接着，一辆涂装着军用迷彩、车顶架着重机枪、车前加装了狰狞推土铲的悍马军车疾驰而来，粗暴地撞开挡路的废弃车辆，以一种碾压一切的狂暴姿态冲入了尸群。
“砰！砰！咔嚓！”
沉重的撞击声、骨骼碎裂声不绝于耳。军车如同热刀切黄油般，在密集的尸潮中硬生生犁开一条血肉通道。
挡风玻璃后，是一个戴着军用头盔、眼神锐利如鹰的士兵。
军车一个甩尾，粗暴地停在祁青他们面前，车轮碾过几只丧尸，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副驾驶车窗迅速降下，露出士兵坚毅的脸。
他大吼道：“快！上车！后门！”
绝处逢生。
祁青没有丝毫犹豫，大吼：“快！上车！”
他一把将吓呆的祁霜塞向副驾士兵伸出的手臂：“带上我妹妹！”
士兵反应极快，一把接过祁霜，将她护在怀里。祁青转身又将几乎瘫软的琳达和克里斯汀推向车后座，安德鲁连滚带爬地钻了进去，言酌一脚踹飞一只扑来的丧尸，敏捷地钻入了车厢。
祁青断后，抓住车门把手，正要跃上车——
“小心！”
怀抱祁霜的士兵猛地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警告。
一只动作异常迅捷、穿着破烂西装的白领丧尸，不知何时从车底钻出，腐烂的手爪猛地抓向祁青的小腿。
几乎在同一时间，另一只从侧面扑来的丧尸，趁着士兵注意力在祁青身上，一口咬向了他为了接祁霜而暴露在车窗外的左臂，尖锐的牙齿狠狠刺穿了作战服的布料。
“呃！”士兵发出一声闷哼，手臂剧痛，但他抱着祁霜的手却没有丝毫松动。
祁青目眦欲裂，猛地回头，M17几乎抵着那只白领丧尸的头颅——
砰！
枪声响起，丧尸的头颅如同烂西瓜般爆开。
祁青趁机挣脱，钻进了拥挤的后座，重重关上车门。
军车引擎再次发出咆哮，推土铲撞开前方的丧尸，颠簸着疯狂向前冲去，将无数扑上来的丧尸卷入车轮之下。
车内一片死寂，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和引擎的轰鸣。
祁霜在士兵怀里吓得小声啜泣，祁青急忙查看自己的小腿，幸好只是隔着裤子被划伤，没有咬痕。
他松了口气，却在看到士兵胳膊上的咬痕时，呼吸凝滞了：
“你的胳膊……”
士兵脸色惨白，冷汗涔涔而下。
他咬着牙，看了一眼自己左臂上那清晰的、渗着黑血的齿印，眼神瞬间黯淡下去，充满了绝望和……一丝奇异的释然。
他将停止哭泣、仍在抽噎的祁霜小心翼翼地交还给祁青。
军车又冲出了一段距离，暂时甩开了尸潮的核心区域，在一个相对空旷的十字路口猛地停下。
“你怎么停车了？你受伤了，我们一起走，去找医生！”安德鲁急道，虽然知道被咬意味着什么，但他无法接受刚刚救了他们的人就这样被留下。
“没有医生能治这个。”士兵摇了摇头，露出一丝苦涩却平静的笑容，“我是军人，我知道被咬意味着什么——我的时间不多了。”
他推开车门，踉跄着下车，从腰间抽出一把制.式.手枪。他的身体已经开始微微颤抖，病毒正在快速侵蚀。
士兵背对着他们，看着远处依旧汹涌的尸潮，又看了看这片曾经象征着人类财富与权力的废墟。
他缓缓举起右手，对着祁青他们，行了一个标准而沉重的军礼。
然后，他转过身，抬头望着正午的太阳，脸上没有了痛苦，反而绽放出一个异常明亮的笑容。
“别为我难过。”
他的声音变得清晰起来，带着一种奇异的解脱：“我以前在海外服役，前线……我杀了很多人，很多……”
他的眼神有些恍惚，仿佛看到了遥远的战场：“命令下来，我们就开火。坦克、机枪、导弹……我从来不知道那些死去的人是谁，也不知道那场战争到底为了什么，只知道服从命令……”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颤抖的、被感染的手，又抬起头，目光落在被祁青紧紧抱在怀里的祁霜身上，眼神变得无比柔和：“但是今天，今天不一样。”
“今天，我没有杀死任何人。”
他的笑容愈发灿烂，带着一种纯净的、找到答案般的喜悦：“我今天救下了一个小女孩。真真切切地救了一个人。”
“这比我过去那些年，所有所谓的‘战绩’加起来，都有意义。”他的声音开始变得断断续续，身体颤抖得更厉害，但他依旧努力站着，眼神明亮得惊人，“我终于不是作为一个杀人机器死的，而是作为一个……保护者。”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吸入了世界上最甘甜的空气。
“值了！”
话音未落，他猛地抬起握枪的右手，将冰冷的枪口抵在了自己的太阳穴上！
“不——！”祁青和安德鲁同时惊呼！
砰！
又一声枪响，清脆，决绝，回荡在空旷而死寂的华尔街街口。
士兵的身体晃了晃，脸上那抹解脱而开心的笑容凝固了。他的身体缓缓向后倒去，重重地摔在冰冷的地面上，扬起点点灰尘。
鲜血从他额角的弹孔汩汩流出，染红了印着道琼斯指数的广告牌碎片。
他死了。
带着找到人生最终意义的满足，死在了这片已然崩塌的金融废墟之上。
世界仿佛静止了。
只有远处丧尸不知疲倦地嘶吼，如同为这位陌生士兵奏响悲怆而壮烈的安魂曲。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