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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勇夺香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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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房内的香炉里。”沈妘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没想到竟真的对上了,“醉春楼前脚刚换了新香,后脚就有个香料贩死在楼里,若说两者毫无关系,我是不信的,所以方才走的时候我偷偷抓了把带走。”
谢仵作点了点头,拿了个布袋将手里的香灰装好,“这香料倒是奇特,便是烧成了灰,闻着也有股幽香。你脚程快,把这布袋交给裴度,再把剖尸的结论和你刚刚说的都同他说一遍。”
“裴度?”沈妘一时有些茫然。
谢仵作拿出木炭烧红,往上泼了一瓢醋,趁着烟气蒸腾的当儿一脚跨过,隔着白烟说道:“就之前说要帮我记录的那个。”
说罢,又拿浓醋往木炭上一泼,对着沈妘招手示意。
沈妘便也从白烟中钻了出来,倒是神奇,跨过之后,身上独属于尸体的恶臭便消了大半。
“去吧,他们还等着呢。”谢仵作将屋内的蜡烛一一吹灭,只剩一只握在手里,暖黄的烛火微微颤动,拉得人影也左右摇晃。
这次换沈妘打帘儿,二人一出门就看到满地的月光。
谢仵作右拐,进了第一间屋,看到她合上门,沈妘才拿着布袋离开。
……
亥时三刻,县衙大门的照壁前,穿着红黑官服的捕快们仍在进进出出。
自三年前的金乌之战后,大夏便与鞑靼、瓦剌签订了通商条约,漠城作为最西边的城池,更是一跃成了最大的贸易交流地。
这本是好事,可人多了,摩擦也就多了,漠城的捕快们日日都要忙到深更半夜,更别提再过半个月便是漠城最有名的花灯集会,到时往来的游人商贩都会汇集于此。
漠城衙门将会迎来一年内最忙碌的十日,所有捕快都要在岗不说,还需要拨出银子请些镖师、武夫帮着维护治安。
如今虽还未到日子,裴度也早早地开始吩咐手下加强巡逻,往年总有几个不安分的会在这个时候动手脚,借此挑拨三国关系引起战乱,好在都被及时发现按了下去。
裴度作为新上任的捕头,能不能彻底站稳脚跟,就看这次的花灯集会能不能圆满结束了。
偏偏在这个节骨眼出了起命案,死的还是个鞑靼人。
裴度头疼地捏了捏眉心,“阿日斯兰的案子,谢仵作可有什么消息?”
“还没有。”小李喝了口凉水,又拍了拍脸,这才把昏沉沉的睡意压了下去,“要不我去催一下?”
“不必。”裴度看了眼哈欠不断的李行之,“今夜不是你值班,困了就去歇着。”
“我……”
“明日若被我发现当值时打瞌睡,这个月的俸禄充公。”
“啊~”李行之未出口的话化成一声怪叫,他撩起袍子就要往衙门内跑,却被裴度叫住。
“可派人把沈姑娘送回去了?”
李行之挠挠脑袋,“沈妘?她签完字就走了啊。”
门口站值的捕快突然出声:“是那个穿着鹅黄外衫的姑娘不?我一直在这,没见她出来过。”
“啊!”李行之又是一声惨叫,回头看到裴度黑沉的脸,知道自己又无缘这个月的月俸了。
他正盘算着如何一个馒头吃三顿,突然听到一道清亮的女声:“裴捕快。”
李行之猛地回头,发现沈妘正毫发无损地站在县衙门口,连忙小跑着上前,狗腿道:“我这就送沈姑娘回去。”
“不必了。”沈妘推开他,将布袋交到裴度手里,并将之前的话复述了一遍。
裴度一点就通,“所以你们猜测那香料有问题?”
沈妘:“对,我先前还疑惑老鸨怎么会任由一个香料贩在楼里乱走动,如果二者有交易,且交易的东西有问题,那就解释得通了。”
“我不否认你们的猜测,但证据呢?”裴度一板一眼道,“没有实质性的证据,单凭这些说法,并不能定罪。”
“别急,谢仵作说了,等我们将完整的香料带回,她就能检测里面是否含有毒物质。裴大捕头,醉春楼的客人不知凡几,若这些香料真有问题,后果不堪设想啊。”
沈妘特地在“我们”上加了重音,裴度却似没听到,“小李,备马!”
很快,一匹通体雪白的白马被牵了出来,裴度利落地翻身上马,伸手去拿李行之手里的马鞭,却拿了个空。
他看着紧握马鞭的少女,心想这是第二次了。
“我也要去!”少女将马鞭背在身后,微抬着下巴看着马背上的他,“王妈妈向来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就你这种嘴笨老实的,在她手底走不过一个来回,到时别说真香料了,真话你都听不到一句。”
“再说了,你刚刚不是让那个捕快送我回去吗?他送我也是送,你送我也是送,还省得他来回折腾。”
裴度看了看半阖着眼的李行之,终于松口。
*
入夜后的醉春楼灯火通明,裴度轻拍了拍马背,白马便慢悠悠地停在几步外。
被一条绳子牵在白马身后的毛驴也跟着停下,沈妘颤巍巍地从驴背上爬了下来,倒不是怕,只是大腿内侧的嫩肉被擦得生疼,都不需要看,肯定青紫了一片。
沈妘龇着牙,领着裴度进了楼,第一时间就回了自己的屋子。
换了身干净素雅的衣裳了,又将原身藏在床板内侧的第一版卖身契贴身放好,随后拿了块白布,将所有的银票、珠宝都打包带走,这可都是她的赎身费!
裴度在门口等了片刻,就看到沈妘背着个大包走了出来,包内不时传来金玉碰撞的清脆响声。
“走吧。”沈妘将包袱塞到裴度手上,揉了揉发酸的手腕,“我带你去找老鸨。”
裴度还没回过神,便觉手心一重,他下意识拎住,神色莫名地看着走在身前的女子。
他本以为她爱财如命,毕竟她回楼第一件事就是清点收拾金银,可她转头就将全部家当交由自己保管,又打破了他对她爱财的印象,真是个矛盾的人。
矛盾本人此时正带着裴度来到大堂舞台的最右侧,果不其然看到抚着牡丹笑得花枝乱颤的王妈妈。
王妈妈眼尖,一眼就看到人群中长身玉立的裴度,忙甩着帕子走近。
“今个儿是什么风,把裴大捕头都吹来我这醉春楼了,看中哪个直接说,记妈妈我账上。”
裴度微微侧头,“例行公事,醉春楼今日刚出了事,有几句话想问王妈妈,还请配合。”
“嗨~不就是我手下的姑娘和客人打闹一时失了分寸,这兴致上来了下手重点都是常有的事,我这楼里还有好几个姑娘下不了床呢,不也没见我们报官。”王妈妈亲自给裴度倒了杯茶,不慌不忙道,“到时您和他家里人商量下,要多少银子,我们醉春楼都给。”
裴度皱了皱眉,接过茶水放到一边,决定单刀直入,“你可与阿日斯兰做过交易?”
“阿日斯兰?那个鞑靼人啊,他找到我说有新研制的香料,我闻过觉得不错就向他买了几袋,这总没犯法吧?”
“并无,可有剩余的香料?”
“那可没有了。您瞧我这大堂里就放了不下十张的香几,更别说醉春楼上上下下、里里外外近百间的屋子,那几袋香料,早就用完了。”
听到这话,借着裴度遮挡身形的沈妘撇了撇嘴,她可听说在死者住处发现了几十条装香料的布条,这老鸨睁眼说瞎话的本事真是一流。
裴度又问了几句,得知二人是两日前在迎客楼达成的交易,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今日来此是想开发老鸨当回头客,可惜被老鸨拒绝了。
“他这香虽好闻,价格却高得离谱,一小块就要收我百两雪花银,这哪是在烧香,分明是在烧钱啊!”老鸨提到这就来气,连忙轻拍了几下胸口。
沈妘被她的动作吸引,却意外在她小拇指的尾端看到一个熟悉的标记——一朵小小的金色的并蒂莲。
王妈妈常年头戴牡丹,身上的衣裳不是牡丹的配色就是牡丹的花纹,所有人都以为她爱极了牡丹,沈妘曾经也这么认为。
直到今早她闯进了老鸨的房间,在房梁处看到了无数朵金漆勾勒的并蒂莲,和回溯中一模一样的并蒂莲。
一个恐怖的猜想逐渐在沈妘脑海形成。
这是一个局,老鸨或者老鸨身后的人绝对认识阿日斯兰,他们知道他患有气喘,知道香料有毒,这才故意准备了那些食物,他们要他死。
那自己呢?自己在这个局里扮演了什么角色?一个无辜受牵连的路人甲?可为什么偏偏死在自己屋里?
还有裴度,花灯集会将至,这是他精神最紧绷的时候,背后黑手却故意挑这个节骨眼毒害一个外邦人,试探?挑衅?还是示威?
沈妘只觉自己身处在白茫茫的迷雾中,那个神秘的香料成了她唯一的方向。
布局者越是不让他们拿,他们就越要拿到手!
打定主意,沈妘正好撞上裴度投来的视线。
她给了他个看我表演的眼神,随后一脚踹翻身旁的香几,趁众人愣神之际,抢过裴度身前的茶杯,对准咕噜噜向前滚还冒着火星的香料一泼,再俯身一捞,隔着袖子将这烫手的玩意儿往兜里一揣,扭头就跑。
她的鼻子灵得很,这香炉里的香分明和她离开时味道一样!
沈妘边跑还不忘回头,想提醒裴度注意点别把自己的首饰震碎了,却看到一群人正呆呆地站在原地,包括裴度。
全身的气血瞬间涌向头顶,沈妘怒吼道:
“愣着做什么?”
“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