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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一曲清音乱卿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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仓知二十三年十月二十四,幽云国使者送来国书,幽云皇帝为太子求娶和亲王长女雅衿郡主。十一月翌英帝姬齐回复国书,同意两国议亲。接下来两国使者为这门跨国婚姻来回奔波,纳采,问名,纳吉,纳征,告期,经过近两个月的磋商,选定二月初八这天为郡主出嫁,幽云太子迎亲的日子。同时翌英帝还下诏,这天封雅衿郡主为长欣公主,以公主之礼下嫁幽云。
初八这日日旦,姬雅衿就沐浴更衣,上妆打扮。破晓,皇宫来人接走姬雅衿。
先是到太庙,祭告祖先,封姬雅衿为公主,远嫁幽云,祈求祖先保佑。
回到皇宫,已是隅中,这时会由皇后和京城的全福贵妇给姬雅衿再打扮一番。姬雅衿静静看着镜中的自己,心中一片淡然,想着曾有这么个女孩这么对自己说:“这辈子,我一定嫁个如意郎君。雅衿,你一定也要幸福,不要为了一些事,就做自己不愿做的事。”那么自己现在是在做自己愿意做的事吗?你为何没告诉我什么事如意郎君,如果是相互喜欢的人,那么为什么母亲父王为何会不幸福?你为何没告诉我,什么是幸福?
任由皇后为自己戴上九翚四凤冠。皇后不由叹道:“不愧是天下第一美人儿的女儿,长欣公主可比我的那些女儿们更有公主气度。”姬雅衿笑笑,谢过皇后夸奖,然后起身,一位年近六旬的全福老妇人为自己披上绣单尾凤凰的大红嫁衣,盖上龙凤呈祥的盖头,然后由宫女扶着向德明宫走去。
德明宫,姬齐,姬凌,有地位的妃嫔,还有各位皇子大臣,幽云太子使者齐聚于此。姬雅衿将在此拜别皇帝父母,然后正式踏上远嫁他国的旅程。
姬凌环顾四周,不见最想见的那个人,心下凄然:晨儿,你竟连女儿出嫁也不肯出来见我一面吗?
远远的,姬凌看见皇后和女儿由宫女扶着来了。一时心下凄然,这就是自己和晨儿的女儿,可他一直都没和自己亲近过,叫自己父王的次数也屈指可数。
皇后先入殿在姬齐身边坐下。乐师奏起了礼乐,姬雅衿由宫女扶着进入大殿,缓缓走上前。这时幽云太子云景非上前从宫女手中接过姬雅衿的手,两人一齐上前行礼。这礼行的是三拜九叩的大礼,是公主远嫁时对皇帝皇后的拜别大礼。第三拜时,姬雅衿突然停了下来,一把扯下盖头,转过身去,缓缓向大殿外走去。众人都被姬雅衿这一突然举动弄得不知所谓,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惊叹于姬雅衿美貌的同时,却于礼乐之中听到一阵琴音。这琴音开始还很轻很远,后来却近了,听上去哀怨婉转,夹杂在庄雅的礼乐之中显得极不和谐,后来甚至盖过了礼乐,清晰的传遍大殿的每一个角落。
当琴音渐渐小下去,一阵歌声传来,众人细听,唱的是“花谢花飞飞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姬雅衿闻声停下。众人继续听下去,听这声音分明是个女声,声线优美,所唱之曲调更是闻所未闻。听曲中之意,是为花叹,却为人悲。听到“未若锦囊收艳骨,一抔净土掩风流;质本洁来还洁去,强于污淖陷渠沟”时,皇后的眼神暗了暗。
继续听,听到的是:尔今死去侬收葬,未卜侬身何日丧?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是谁?天尽头,何处有香丘?天尽头,何处有香丘?试看春残花渐落,便是红颜老死时。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无知。
姬雅衿记得那是仓知十六年的春天,自己十岁,站在在水一方那片桃红梨白的花海之中,看着满地落花暗自伤神。这时一阵琴音传来,哀怨婉转,动人心弦。顺着琴音走去,看到了一袭白衣的女孩儿。她跪坐在琴案前,一头青丝随风微动。她很少梳头,后来才知道她确实不会梳女子那些繁复的发式。自知她从小失母,到了甄府也没个丫环服侍,甄府的夫人们对她少于照顾,这些对素鱼来说不会也是正常的。
不过她不知道的是,对于从现代穿过来的女孩儿来说,那些复杂的发式,没人帮自己梳,没人教自己,自己是不会这么折磨自己的,索性像现代那样披着头,要不梳个马尾,自己也方便行事。
雅衿看着已经长大的女孩儿,不由好笑,定是出门时忘了换装梳头了。还在这弹琴,要被母亲知道,又有的说。
那时母亲常常这样说她,她也就用根头绳将头发高高束起。后来只要一来就这么梳,王妃又说女孩儿就该有女孩儿的样,不要穿着女孩子的衣裳还梳着男孩子的头,再后来她就干脆穿着男装来了。女孩儿划下最后一个音符,对着雅衿一笑,:“这首曲子怎么样?”雅衿微微一笑道:“这首曲子哀怨婉转,定是深闺女子所作。好曲定有好词,怎么不听你把词也唱出来。”女孩则道:“刚刚我见你在站在桃花林里伤春悲秋的,就想起一个人来,不由自主弹起来这首曲子,不过这词我暂时还不想说,怕你又有一番伤感了。”雅衿心下一动,想问是何人,女孩又说:“这是葬花吟,雅衿,如果有一日我再弹这首曲子,那么就是我觉得该把这首词给你的时候,我希望到时你不管在做什么可都要停下来细细听啊。”
一曲毕,众人莫不沉浸在歌者所唱的诗词当中,皆为诗中意境所感。
“什么人,竟敢闯皇宫!”禁军统领于中剑带着属下闻声赶来。
这时,一个白色身影翩翩落下,足尖轻点,落在殿前。白衣翩翩,青丝飞扬,右手一把紫木琴,挟在腋下。来人静静站在殿外,清颜素面,却是清丽无双,绰约风姿,让人眼前一亮。对比之下,觉得这素衣女子的风华竟不输于盛装的姬雅衿。在场的莫不一惊,甄衍则一愣,而姬纬面上一笑,偏头看向六哥姬天,姬天依旧面无表情不知看着哪,顾瑀笙和刘斌站在他身边。皇后开始也有些慌乱,侧头看了看身边的姬齐,此皇帝正似笑非笑看着这一切,心内方平静下来。
于中剑亦是一愣,对着来人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只是站着看着来人。白衣对他俏皮一笑,他则眼皮一跳。
“你怎么又没梳头就出来了,”姬雅衿轻移莲步,边走边说,“今天母亲不在这,要是他在,又有一顿好说。”
来人似想到什么,抿嘴一笑,说道:“雅衿,这葬花词可好?”
姬雅衿不答,只是走上前,挽起女子的青丝,见没个簪子固发,就随手从头上拔下根凤头金钗,插在发间。姬雅衿也是少于做这些的,一个髻挽得松松的,一些发丝落下来,给白衣女子平添了几分风情。姬雅衿看了看来人,叹道:“今日我虽是满头珠翠,却没有一个能配得上你这一身清雅。”
“雅衿,我完成任务回来了,这就带你一起看山看水,可好?”
姬雅衿低头一叹,微微侧身:“素鱼,你实不该如此任性?”
甄素鱼瘪瘪嘴:“我就喜欢这样啊。”
众人方明白,这女子竟是甄家四小姐甄素鱼!可前不久不是还在传甄家四小姐得了麻风病的么?
姬天这时才回头看向殿前的白衣女子,一时恍若如梦。刘斌瞪大了一双牛眼,顾瑀笙则戏谑道:“隐之,你这未过门的王妃自从和你定亲一来,带给我们的惊喜可真够多的啊。”姬天不回话,只是看着甄素鱼。
幽云不知甄四小姐是何人,见有人闯入婚礼,一个使者冷哼一声,讽刺道:“我皇真心实意来求娶公主,贵国竟允许一个平民女子来大闹婚礼,难道这就是贵国的诚意?或者说是贵国治安太差,随随便便一个人就能进到皇宫来?”
不等翌国有人反击,甄素鱼就上前,落落大方朝皇帝一揖:“陛下别来无恙,素鱼这厢有礼了。”这礼行得十分随意,且礼数也不合。
甄衍见此,轻声喝道:“逆女。竟敢来此放肆。”
哪知姬齐面上并无怒气,似笑非笑的看着众人道:“甄大人不必如此,令千金如此做想必是有原因的。四丫头,你这样可有什么缘由,若是不能将众人说服,朕可得按律法处置你了?”
甄素鱼向皇帝鞠了一躬,突然看向幽云太子,太子正对上那犀利的眼神,心下一惊,就听甄素鱼开口道:“说到诚意,贵国似乎不怎么样啊?”
那使者听了,隐忍怒气,大声说道:“倒不知道这位姑娘何故如此说,我皇替太子求亲,天下人皆知,此非诚意是何?我国如今举国上下,张灯结彩迎太子妃回国,此非诚意是何?倒是贵国有姑娘来阻止这亲事不说,还要带走我国未来太子妃,难道这就是贵国的诚意?”
素鱼看着这位穿紫蟒袍的使者,说道:“这位定是幽云左相皇甫一得皇甫大人了,左相在幽云为国为民贤明远播,素鱼早有耳闻,今日一见果真如此,不过贵国来个假太子迎亲也算诚意不成?”
皇甫一得闻此,心中一震,额上冒出细细的汗珠来。这几日,太子说好要来,可直至今日也未见人影。情急之下,想起翌国朝中无人见过太子,才出下策,找了个身材高矮容貌和太子差不多的人冒充太子云景非。本以为翌国不会有人知道,哪知却会被这个小姑娘给说出来,众使者一时语塞。
“兄弟,你可以将面上那张面具揭下来了,你带着难受,我看着也不舒服。”甄素鱼看着假太子说。
“皇帝陛下恕罪,”这时假太子单膝跪地,开口了,“我皇为太子求娶公主天下人人皆知,足见其诚意,陛下不必怀疑。不过,太子前几日就已身体不适,今日更是下不来床,所以才想出要微臣来迎娶公主的下策,还望陛下见谅,不能及时通知贵国,以致造成如此误会。”说完,从面上揭下张人皮面具,露出原本一张冷峻的脸,正是幽云太子近身侍卫姚静生。
“还请姑娘告知,姑娘是如何认出我的?”姚静生总觉得此人有些眼熟。
“因为云纹龙佩啊。”
云纹龙佩在幽云是太子才能佩戴的饰物,姚静生自然是没有的。
“贵国既是求娶,那就该拿出最大的诚意来,要真正的太子前来迎娶。贵国既然不能做到这一点,还让人假扮太子,”素鱼一改之前的笑脸,严肃起来,“是当我国好糊弄不成?”说着又面上姬齐,“皇上,这样的理由可还行?”
姬齐打着哈哈:“糊弄的过去,不过,你这闯皇宫的罪又该怎么算?”
素鱼皱皱眉,不答话,想了一下,走到姬雅衿跟前,再次问道:“雅衿,我们一起看看这天下的山山水水,可好?”
“哈哈哈——”
众人诧异,这又是谁来了?只见一个火红的身影出现在德明宫对面宫殿的屋顶上。来的是个女子,身后还跟着两个侍女,长相看得不大真切,不过听声音可以想象此人定是妖媚之极。不等众人反应过来,就听红衣女子说道:“不愧是潇洒公子说出来的话,噢不,应该叫你一声素鱼小姐,或者是甄妃娘娘?”
姬雅衿亦叹:“素鱼,你从未在白天露面,为我,值吗?”甄素鱼一到了晚上就是四方门的苏瑜,若是白天需以苏瑜公子的身份出现,定是带着面具的。
除了姬齐一脸事不关己的模样,姬纬一副早就知道的表情,姚静生恍然大悟,包括甄衍在内的众人皆惊,原来这甄家四小姐竟会是大名鼎鼎的苏瑜公子!怪不得她会武功。
甄素鱼笑笑:“没有值不值,只有愿不愿意。你我从小一起长大,你还不了解我?只要是你的事,我都不会不管。”姬雅衿让她想起从前那个沉默寡言的自己,差点的自闭症的自己,明明渴望温情,却不知道争取,只会默默等候,所以她才会把雅衿当知己,关心她,为了逗她一笑,和晓菁斗嘴打闹。
甄素鱼又面向红衣女子:“我当是谁,原来是日月宫圣女驾到。”又对姬齐笑笑,“皇上,您这皇宫管理也太不严了,随随便便一个人就进来了。”原来红衣女子正是日月宫圣女夜流裳。
姬齐面上严肃起来,心中却说你不也是随随便便一个人?只是对于中剑说:“于统领,看来以后你得辛苦辛苦了。”
于中剑忙下跪领旨:“微臣领旨,日后一定加强戒备,不再出现此类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