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若沉鱼》十一月的水

10、赌约四方四方赌

　　苏瑜想不到这样兜兜转转绕道幽云，会比预计晚近两个月才到金陵城。
　　离开茶寮后，日月宫已经得到确切消息，苏瑜绕道幽云。于是截杀更加频繁，为此苏瑜不得不走偏僻小路，可日月宫的人仍会跟来。当认为走大路走的人多不会引人注意时，杀手照样会出现在大路上。苏瑜为押送路线伤脑筋，莫无双却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乐得看苏瑜秀眉紧蹙的样子。苏瑜也怀疑过是不是莫无双给日月宫的人做了什么记号，可经过几天的观察并无发现，最后只能归总与日月宫不论小道大道都做了埋伏。心中又诧异，能调动这么日月宫这么多人力的只能是日月宫宫主了。传言现在日月宫宫主和圣女一向不和，且圣女行动受宫主控制，那么夜流裳是调不动这么多人的，可现在出现这么多人，还能把地点探得这么清的来截杀苏瑜，难道真的只是为了个小小的莫无双？
　　而就在离金陵城还有三日路程的时候，还跑出另一伙黑衣人来，更令苏瑜困惑了。不过后来的这伙黑衣人似乎是想坐山观虎斗，来个渔翁得利。苏瑜岂是让这些人得逞之人？在解决掉日月宫的人之后，正想和那伙人较量，哪知那些人却不声不响的离开了，且个个轻功了得，比之之前日月宫的人高了不止一个层次。若不是还有任务，苏瑜定会追上去。
　　到了金陵城，将莫无双送到京都衙门，苏瑜确定没人注意，施展轻功就回了四方门。一进门十三师弟柯笑就迎上来，告诉他热水准备好了，就在他的房间里，附带说到韩诚住在四方客栈等他。苏瑜一顿，方记起离开乌山镇时，告诉韩诚，若是想找自己就去四方客栈，却不想他真的会来。
　　四方门是个很奇怪的地方。说它是朝廷派来插足江湖的——众人皆知它为朝廷办事，可没人见过有个专门的四方门府衙，有个官职叫四方都尉什么的；说它是武林门派，它却公然给朝廷办事，还没人会说它的不是。如今天下分裂，江湖却不分国家。各国朝廷和江湖向来也很少起冲突，只要朝廷不过分干涉江湖之事，江湖定也风平浪静；而只要江湖不出什么幺蛾子，朝廷也不会打压江湖人士。更奇怪的是，四方门介于两方之间，且得到两方的尊重：江湖上有什么重大会议，武林十大门派首座会有四方门一席；朝廷需要四方门帮忙，四方门也义不容辞，不过是要收钱的。江湖上谁都知道只要你出得起钱，四方门就会帮你做事，前提是此事不是作奸犯科违背江湖道义之事。这一条对谁都一样，哪怕你是皇帝老子，武林盟主。不过奇怪的是，没人知道四方门的具体位置，如果你有事找四方门，只要到金陵城的四方客栈的包厢留下纸条就可以了。曾有人想藏在包厢，以暗中跟踪来取纸条的人来找到四方门所在，却没人成功过，连纸条什么时候被人拿走的都不知道。
　　四方门府邸所在自是不能让外人知道，所以有客人来都是住在四方客栈的。其实四方门就在外城一条平民住的巷子里，很普通的门，门上也没个牌匾，里面院子也不大，两进两出。里面更没什么花园假山，就几株大树，大树下就是四方门人练武的场地，几乎占了院子的三分之二，看上去就像个平民的大晒坪。人们不会注意，是因为这样的院子在一条平民巷子里实在太多了。不过也会问住这么多人的地方，如何不引人注意？其实四方门人平时有一大半的人都在外执行任务，更有些老资格是常年不回京城，有些还干脆在外安了家，留下的人有一部分是在睡觉，剩下来看院管事的，就那么七八个个了。
　　苏瑜想着那个忠厚老实的汉子，定是为自己没将莫大财押送回京城感到愧疚，道歉来了。不过也不能排除他想加入四方门。众人皆知，四方门是百年前由几个武艺出众的捕快创立，为朝廷办的事一直也以抓捕衙门不能捉到的重犯为主，四方门除了从小就入门拜师的，能入四方门的就是捕快，这使四方门成为许多捕快以加入四方门来证明能力的方式。不过既入四方门就不再是公门中人，也是众所周知的。
　　“十三，听说幽云国皇帝替幽云太子求娶和亲王长女雅衿郡主？”苏瑜停下脚步问道。
　　柯笑一听有八师兄都不知道的事，立马来劲，要知道在这个大名鼎鼎的师兄在他眼中可是无所不能的，“八师兄，这你就不知道了吧，皇帝和亲王府不仅同意了，连聘礼也在两个月前下了，这个月就要来迎娶了呢。我想想，是那一天来着，二月初八，对初八，今儿初六，呀，不就是后日吗？”
　　“哦，这样啊，那我先去休息，到了那天你叫醒我。为了这趟差我可是连着好两个月都没睡过好觉。”不等柯笑答应，苏瑜就打着哈欠就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柯笑看着师兄远走，立马哭丧着一张脸。他深知这位师兄的脾气，办好一趟差后定是一顿好睡，一睡就是几天，除非他自己醒，否则雷打也不动，自己似乎也接了个苦差事呢？
　　苏瑜来到自己的房间，一张写满字的屏风后，澡盆中冒出腾腾热气。屏风上除了中衣，还搭着两件白衣。苏瑜不用看就知道一件是男装，一件是女装。四方门的人大都是男人，且大多是纯洁的光棍男人，平日除了练武学艺，就是学习如何追捕，执行任务，没什么娱乐活动，连个逛青楼喝花酒都没玩过，除了赌。四方门食宿全包的地儿，当发觉赌钱得的钱只是在各个兄弟间轮流着转，钱几乎没什么用处时，他们开始不赌钱了，而是赌事。比如门主什么时候上茅厕，二师伯什么时候吃了被小师叔苏如风下了泻药的莲子羹，三师伯出门的时候是哪只脚先出的门，总之是要他们想得到的，他们都赌过，输的人得答应赢的人做一件事。后来他们将赌约下到了苏瑜身上，就是如果将两件颜色一样质地一样款式也差不多，只不过一件是男装一件是女装得衣裳，放在一起，苏瑜会不会拿错？还有就是众人都想看看这位英俊潇洒的师兄穿上女装会是什么样。这赌约大概有一年了吧，怎么就不知道换个花样？苏瑜笑笑，解下衣裳，好好泡了个澡，穿了中衣，就摊到床上睡了。

　　甄素鱼记得自己第一次去王府时的情景。
　　自己刚到京城，就想着去看看这让自己母亲不惜离开夫君，被称为天下第一美女的和亲王妃华晨。那时自己刚会轻功不久，就瞒着师父去了高手如云的和亲王府。甄素鱼翻墙到了王府后院。那日正好是和亲王第三个儿子的满月酒，众人忙着祝贺，都没发现溜进来这么个小孩子。
　　甄素鱼以为这个小王子是华晨所出，就溜进了最热闹的那个院子，进了卧房，听了老半天才知道这个王子不过是个侧妃所出。于是只得继续找华晨的住处。那时正是三月，春意正浓。素鱼却无意中闯入了一个开满桃花梨花的院子。素鱼被眼前的美景所惑，想不到王府竟会有如此美丽的地方，有这么大片梨树桃树。不由自主徜徉在这片花海中，却在花海深处看到一幅更美的图画。一个粉衣的小女孩，就那么静静的站在那。黑黑的眸子，明亮如一汪清泉，胜雪的肌肤，粉嫩的嘴唇，像个坠落凡尘的精灵。这时，走过来位紫衣的女子，蹲在小女孩面前，为小女孩揭去落在小女孩头上的花瓣。这是位很美很美的女子，特别是她一直对着小女孩笑，那笑足以令天地失色。甄素鱼一时愣在那。然后，很自然的，华晨看到了正在发呆的素鱼。
　　甄素鱼一直以为华晨会是位冷美人，哪知她会如此平易近人，令她不由自主想要亲近，也令她想起了前世的父亲。
　　当父亲发现灿月有自闭倾向时，就把生活重心放到了女儿身上。鼓励女儿多多参加课外活动，和同学多多交流。记得那时自己读三年级，六一儿童节表演节目要在班上选演员，灿月也想报名参加。父亲看出了灿月的心思，就陪着灿月去报名。身材高挑的灿月一眼就被老师看中，要她跳主角。这可以说是改变灿月一生的开始。从那以后，她疯狂的爱上了舞蹈，父亲也大力支持，有时为了看她演出，父亲连会见公司的重要客户也推掉。灿月的朋友渐渐多了起来，灿月终于能像正常孩子那样灿烂的欢笑。大了些，父亲告诉灿月，舞蹈不能是生命的全部，要学好文化知识，才能更好的诠释舞蹈。于是灿月认真的学习文化知识，喜爱上了诗词中淡淡的忧愁哀伤，或者豪迈奔放。她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b大中文系。在迎新会上，灿月一舞成名，得到了舞蹈社的邀请，成了舞蹈社的一员。校园文化风采月时，社里准备一出舞台剧，由灿月担任主角，灿月却在一段舞蹈中老卡壳。舞台剧导演为此骂灿月猪脑子，提出要换女主角。灿月不服输，认真找原因，后来发现时自己把握不住那段曲子的节奏。灿月于是又认真的学习曲谱，还请教学校音乐系的教授。教授兼灿月如此认真，也十分人心的教灿月。教授发现灿月在音乐上也是个可造之才，若肯深造，必有作为。灿月问父亲的意见，父亲一如继往支持女儿的选折。令教授失望的是，灿月没有选折音乐，后来还转到了经济系。原来灿月在和父亲聊天时，发现了父亲鬓角的白发，这才发觉父亲一直这么默默的关心支持着自己，为了自己已是霜染白发，于是决定学经济，以后接替父亲的公司。可灿月没来的及报答，就得病去世了。
　　华晨的亲和美，很容易令素鱼沉迷到前世的记忆中。于是素鱼成了“在水一方”的常客——当然“在水一方”也是素鱼来之后取的。其实大多时候，素鱼是和雅衿待在一起，华晨自然是乐意素鱼来自己这，自己可以听听晓菁和苏瑜斗斗嘴皮子，院子里多了些生气，女儿也多了个伴。华晨听素鱼说了甄衍和筱艺的事，不由长叹。这甄衍本是华晨的远房表哥，十岁那年被送到华家跟着华本伦学习，可以说和华晨是青梅竹马。可怎奈郎有情，妾无意，华晨最终选折了后来居上的姬凌。甄衍伤心之下由父母做主娶了何家小姐。以为甄衍娶亲之后会对自己淡忘，哪知会和名妓筱艺生这么一段情来。而素鱼也没想到华晨会在王府过着这么清心寡淡的日子，与和亲王似乎不似传说中的那样夫妻情深。
　　素鱼雅衿还有晓菁可以说是一起长大。华晨母女被素鱼认为是自己见过的最美丽的母女俩。可惜，华晨是在这美丽的牢笼中默默渡过着漫漫光阴，大好年华，就这么没了半生。希望雅衿也不要像她母亲一样，在这样一个地方，了无生趣的渡过一生……
　　可是她就要嫁入皇宫了啊！皇宫是什么地方？世上最可怜最可恨的女子全在那，那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雅衿不适合那里，虽然她是聪慧的，可正是聪慧会害了她。那样一个清淡的女子，她若进了皇宫，只会任自己在那繁华簇锦的皇宫中慢慢逝去青春年华，直到老去……心中一个声音在叫嚣，不要！不要！
　　不要！

　　苏瑜突然睁开眼，随手拿过屏风上的一件衣裳就穿上。推开门，柯笑正在门口。
　　“今天几号？”
　　“初、初八。”
　　一听是初八，苏瑜就匆匆离开。
　　柯笑被苏瑜这一举动弄得半天才反应过来，刚刚才想怎么叫醒师兄，好了，现在不用叫了。突然又大叫起来：“大家快来啊，八师兄穿女装啦——”
　　这句话的效应绝对轰动，一时这座不大的小院就挤满了四方门的光棍们，平时要不练功，要不有任务外出，再不就是在屋里休息的师兄弟们都跑了过来，争着问“八师弟穿女装什么子”，或者“八师兄穿女装好看吗”之类的问题。
　　柯笑仔细回想就是想不出苏瑜穿女装是什么样子，那下八师兄走的实在太匆忙了，还有就是——八师兄好像没有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