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妖王》度鱼年

24、平淡欢愉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陡然跳出一人，将纤凝一把拽到身后。

　　“就知道你们不会安分”，来人挥出胳膊，警告般指着对面二人，“这姑娘我保了，还不快滚”！

　　“是是是，姑奶奶，小的这就走。”那俩自称道士的，见了她，如见活阎王，吓得手忙脚乱。

　　“哈哈哈！”她看着二人落荒而逃，不禁捧腹大笑。

　　纤凝也乐得不轻。

　　“萧，莫？多谢你出手相助。”

　　黑纱融入夜色，额上宝石随着她的动作愈发流光溢彩。

　　“无事，这俩小骗子，技艺拙劣，骗骗你们这种老实人也便罢，可千不该万不该，遇上姑奶奶我。”她拍拍纤凝肩膀，示意她同行。

　　纤凝揣测，方才她经过时，这俩人在她身上吃了苦头。

　　但她走得比自己早，这会儿出现，当是特意等自己的。总归，是她一片好意。

　　“瞧你说的，怎么拿自己与那种骗子相提并论？”

　　“我可不是吹嘘，就那种骗术，在我们那边，都是上不得台面的。”她戴着面纱，纤凝看不见她唇角洋溢着的狡黠的笑，只见她笑眼盈盈，神采飞扬。

　　“对了，你肩上那只，蓝色的小鸟呢？”她心道，那只鸟真不普通。

　　“你说翡翠呀，它累了，我让仆从先带它回去休息。其实，它并非全身蓝色，它紫喙白胸，只有背上是蓝羽，说是蓝色，其实更接近翠绿。你不知道，它在太阳下张开双翅时，阳光透过它翅膀，那种浮动的光彩，简直让人永生难忘！”她提起翡翠时，眼中神采更甚。

　　“你很喜欢鸟？”纤凝好奇道。

　　萧莫这人，太神秘。她沉闷的衣着，与之相反跳脱的性格，还有那只会捉妖的神奇小鸟，每一样，都让人觉得新鲜。

　　“与其说喜欢，不如说，是心有灵犀。不是我选择了它，而是它选择了我。”萧莫一通话，说得纤凝云里雾里。

　　她又说：“不过，也是喜欢的。我跟你说，你可不要小瞧了鸟，青鸟朱雀，凤凰鲲鹏，乃至天后之子三足金乌，这些，都是赫赫有名试的鸟类。”

　　纤凝莞尔，她真可爱。

　　“而且，鸟类的直觉和敏锐性都很厉害。鸟虽小，却能胜人所不能。”她碎碎念道。

　　“是，的确厉害。你更厉害！”纤凝说着，忽而想起燕山说起过，圣上召见了擅驯兽的萧氏族人。

　　接触过之后，真的很难将眼前这个小女孩儿与萧氏族人联系在一起。她还这么小，就可以代替整个家族，觐见朝圣，这实在太不可思议。

　　“我很喜欢你！”萧莫冷不丁来了这么一句。

　　“你”， 突如其来的表白，纤凝半是欣喜，半羞赧，“谢谢，我也很喜欢你”。

　　走近西市，灯火通明。临近宵禁，街上行人渐少，路过的三两，也是收货返家的贩夫走卒。

　　“你知道吗，你很像一种鸟。白鹇。我总见它们拖着长长的白羽，在溪水边打盹，或在林间翻飞，仙子一般。”她脸上露出向往之色，下一瞬，却一转脸。

　　“不过那是它的雄鸟。鸟禽就是这么怪，生的好看的往往是雄性，雌性反而更具野性，长得，也更随意一些。”

　　“噗嗤”，纤凝没忍住，笑出声，“不奇怪，我也没有司空大人好看呐。况且我以为，有野性也没什么不好”。

　　成衣铺离西市入口不远，故没走两步就到了。二人依依惜别。

　　纤凝感激道：“萧莫，多谢你陪我。”她想，她应当是担忧自己，才特意陪她走这后半程。

　　“不用谢，我家在西市也有铺子，正巧来看看，等会儿再随车回去。”萧莫打心眼里喜欢眼前女子。有多久，没见过能让自己敞开心扉的人了！

　　“纤凝？你怎么才回来，快来快来！”掌柜的语气急切。

　　纤凝匆匆道别，抱着喜服回铺子里。

　　“怎么又拿回来了？”韩娘子满脸疑惑。

　　纤凝见她将手上团扇打得簌簌做响，以为她责怪自己办事不利，顿时有些心虚。

　　“掌柜的，主家说，喜服不合适，他们不要了，至于定金，他们也不追究了。”

　　她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替司空红尘瞒下，也当替自己隐瞒。否则，要让大家知道，今天这喜服是她试的，多少张口也说不清。

　　岂料掌柜的并不在意，见纤凝说完，摇着扇子道：“小事，又不是定制，拿回去洗洗，熨妥帖了，再挂回去。你们抓紧收拾，本掌柜就不奉陪了。”

　　说着，她摇着扇子出门去。临到门口，头也不回地交代：“纤凝，你同小楚一块儿住。”

　　纤凝连连点头：“我知道了，谢谢掌柜的。”

　　跟谁住，住哪儿，她都不甚在意，只要有地方住，她就很满足了。

　　掌柜的前脚出门，小楚后脚就凑了过来。

　　“纤凝，快，先把这些放下，留待明日再做。咱们赶紧走，待会儿门关了，就回不去了。”

　　纤凝点点头，把喜服藏柜台底下，跟着小楚往住处赶。

　　从清晨到日暮，从店铺到住处，每日都过得很充实、很平静，纤凝享受着这种简单的快乐。

　　对比之下，那前半个月的遭遇，反而虚幻地像一场梦。梦散了，梦中一切自然也不复存在。

　　纤凝曾有意无意向韩掌柜打听小鹿的踪迹，但掌柜的听罢，也只摇扇笑笑，后含糊道：“客人的事，我们哪里会知道！”

　　她也不好再问，只将手下动作又加快些。

　　见她心不在焉，韩掌柜出言提醒：“都仔细些，这上好的料子，磕碰不得！”

　　纤凝感慨：“掌柜的，这人家怪有意思，要这么多一样的料子做衣服，想必十分喜欢这个花色。”

　　闻言，小楚举起账册，捂嘴痴笑。

　　“纤凝，你想什么呢。这批料，是给郭侍郎府上下人定制秋衣用的。谁家好人一个花色做这么些，看着都头大！”

　　那场面，想想都觉得好笑。几人忍俊不禁笑起来。

　　一整车料子，从牛车上卸下来，搬进库房，清点列好，竟花了足一个时辰。

　　出来时，韩掌柜手上扇子摇个不停，不住拿巾帕蘸额上的汗。

　　“纤凝，你说说，看着瘦瘦小小一女郎，怎么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儿？”

　　小楚笑着帮腔：“就是，比小舟还管事儿。往日同小舟一起清点，他都累得气喘吁吁，咱们纤凝愣是大气都没出一口。”

　　纤凝抬袖，细细将脸上的汗抹净，笑回：“你们净哄我开心，莫非是想骗我多干点活儿！”

　　“是是是，谁叫我最喜欢跟你一起做事。等这批货出来，还要叫你同我一道送去侍郎府呢！”小楚打趣她。

　　玩笑间，掌柜的脸色一变，满脸堆笑，朝门口迎去：“呀，贵人大驾光临，小店蓬荜生辉。贵人快快请进。不知贵人来此，是想挑些什么？”

　　纤凝和小楚跟着掌柜的迎过去，正撞上纤纤素手虚指过来。

　　“纤凝？”掌柜的也回头看向手指之处。

　　立即反应过来：“不知这丫头何处惹了贵人，我先替她向您赔个不是。”说着，不由分说拉过纤凝，拍着她背，齐齐躬身。

　　“不是，我专程找她的”，她说着，双手挡脸道，“纤凝，你不认识我了吗？我是萧莫呀”。

　　纤凝后知后觉抬头打量。

　　今日她一身粉装，头戴粉纱，脸也以粉纱遮挡，额上垂着颗粉紫色的宝石。装扮确与那夜风格相似。

　　“萧莫，好久不见！”

　　见两人的确相识，掌柜的忙道：“原来是纤凝的朋友。既是许久未见，不妨去楼上叙叙旧！”

　　纤凝还想说什么，被掌柜的推着催促道：“纤凝，你赶紧去换身干净衣裳，我先带贵人去雅座歇着等你。”

　　见掌柜已经将人领上去，她无奈去换衣服。

　　小楚凑过来，在她耳边小声道：“你这朋友，非富即贵啊！”

　　“你怎么知道？”纤凝想，她都不知道的事情，小楚又从何而知？

　　小楚笑得神秘莫测：“我虽不会看人，但我看得出来掌柜的殷勤程度。平日里，有三四分已了不得，方才那样子，没有六分也有七分。”

　　“原来如此。小楚你好厉害！”她竖个大拇指，匆匆去后院更衣。

　　距上次一别，已有小半月。她担心，萧莫来找她，是有什么事情。

　　待她换好衣裳，小跑上楼推门而入，一股凉气扑面而来，冷得她一滞。

　　只见美人斜靠，香风盈室，案上鲜花瓜果，冰碟香酥，眼花缭乱。二人座位后，俨然一面的冰墙，晶莹剔透，足有早上纤凝搬的布匹那么高。

　　一瞬间，纤凝醍醐灌顶。难怪铺子里有条规定，说不让随便踏足二楼。

　　因着二楼成衣品质更好，还有几间雅室，此前她都以为，是怕大家打扰到贵客挑选的兴致。

　　谁能想到，是掌柜的自己不想被打扰雅致！

　　“纤凝，过来呀！”见她傻站在门口，韩掌柜唤她。

　　纤凝边往里走，边想着，小楚要是见了这阵仗，还不得把眼珠子瞪出来。

　　“既然纤凝来了，那你们聊，我就不打扰了”，她将纤凝按下，拍拍她肩膀，拿眼神示意，“纤凝，好好叙，慢慢叙，这会儿楼下也没什么人，不着急下来”。

　　纤凝眯着眼笑回：“我晓得了，掌柜的！”

　　掌柜的出门，纤凝忙不迭问：“萧莫，你怎么突然来找我，可是有什么事？”

　　“没事啊。没事，就不能来找你吗”，她说着，眼中光彩渐渐黯淡，“我在长安，也没有什么朋友”。

　　纤凝抓住她手，笑道：“正好，我也是。那以后你想找我的时候，就过来。”

　　她才想起，眼前这看着年纪不大的女郎，亦是孤身一人远赴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