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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控鸟擒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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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上,是满脸平静的刽子手和死囚犯。台下,千千万万个不明所以,但异常期待、兴奋的他们。
霎那间,紧张、不安、茫然等诸多情绪如潮水般涌来。
他下意识紧了紧手,察觉自己手中赫然握着把刀,刀身小巧,刀刃坚利,俨然是把劈山开路的好刀。
刽子手擦拭好刀,准备行刑了,人群中响起铺天盖地的欢呼声。
他握着刀的手开始发抖。
该怎么办?
千钧一发之际,心也开始抖,剧烈地抖,呼吸急促,简直要窒息。
“哈!”大汉呼号一声,气贯长虹。
司空红尘脑子里纷乱如麻,强烈的嗡鸣声吵得要翻天,他已然听不见周遭其他声音。
就是这种情况下,他望向纤凝,她依旧那样平静。
平静地看着自己,平静地眨眼,就好像马上要被砍头的不是她,就好像旁人围观辱骂,将临的灭顶之灾,一切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而她,还是那个她,也只是那个她。
转瞬之间,脑中恢复清明,喧闹重归他的世界。
然后,他便从幻境中脱离,彻底清醒过来。
他恍惚握紧手,没有执刀,指甲狠狠嵌入掌心。澎湃的心潮还未平息,心中的刀还未鸣,路还未开,诚然无法从中抽离。
可眼下的情景不容许他沉溺。迷雾在慢慢消散,眉头反而越绷越紧。
司空红尘飞身往那熟悉的方向疾掠而去。
少女就静静躺在墙角,面色平静,与他幻境中,断头台上那般神情,没有差别。
纤凝被唤醒,四目相对。
“鱼儿上钩了!”她下意识道。
“恩。”他颔首,搀她起身。二人一道往回走。
到门口时,屋内坐着一人。她不动声色打量着纤凝,纤凝也打量她。
纤凝自失忆以来,还没见过这样的女子,光是看一眼,就足以引人无限遐想。
女子的脸被黑纱遮挡大半,头上盖以同样材质的头纱,只露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在眼睛稍上,坠着串晶石,黑色,间或靛,与她眼珠一般亮。
她手心捧着只罕见的鸟,颜色同她额上那颗异色宝石很是相像,美极了!
等等,鸟嘴里,还叼着只蝴蝶?
“小蝴蝶,翅膀受伤了,就别乱动。”她低头,用一指压住那挣扎着的,美丽的残翅。
“抓到了?”司空红尘问。
面纱女子把手往前摊了摊:“喏,就她。”
言语之间,那只小蝴蝶不知怎的,又疯狂扑扇起翅膀,一个不留神,竟真叫她溜了下去,可惜跌跌撞撞没飞两下就往地上砸去。
“哎呀呀,你看看,我都好心提醒了,你怎么还乱动?”面纱女子半起身,伸手去接,没接住。
小蝴蝶落地化形,眉目怒瞪,强撑着朝纤凝劈去。
掌未出,堪堪被那面纱女子截住。
尖长的鸟喙近在眼前,后背的钝痛瞬时放大百倍,痛得她不得不就此收手。
纤凝和司空红尘此时也认出,眼前的蝶妖,正是几日前害纤凝失明那个。
“大胆蝶妖,短短三余日,便害五人性命,你可知罪!”黑衣横刀,刀鞘在地面磕出重重一声响。
蝶妖对此不屑一顾,倒是那小鸟,被铁器的震颤声惊得“吱”儿一声冲上半空。
面纱女子不满地瞟他一眼,抬臂将小鸟捞下来,拢入怀里安抚。
纤凝忽然想起什么,提醒道:“司空大人,上次我们就是误吸烟雾导致中毒,今天,会不会?”
司空红尘也似想到这一点,问面纱女子:“其他人呢?”
“被雾迷了,没醒。我只好自己先过来。”语气里有几分微不可察的骄傲。
等等,其他人?纤凝脑子有点没转过来。所以,他的意思是,这里还有很多,其他人?
那他们方才在门口,这个争来争去,那个跑茅房,后来她和司空红尘还穿着喜服,把成婚仪式装模作样走了一遍。这一切的一切,都被看见了?
她突然觉得自己好丢脸!
难怪,从方才开始,她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
一样的计策,一样的流程,那蹲守的规模,自然也不会不同。昨天多,今天怎么可能少?
纤凝叹气扶额。眼前的喜服忽然变得格外扎眼!
“没毒。”她将桌上喜饼扣下小块,拈成渣渣洒在手心,看着小鸟啄食,颇随意。
纤凝太好奇,时不时瞥她。
打量的目光,勾得她心里刺痒,抓住机会,质问道:“这位夫人,你总看我干什么?”
大概这场昏礼虽然普通,却也像样,外人很难分清真假。
当事人,一个下意识摆手,一个直截澄清:“这位是纤凝。一场假的婚礼,不过是办案的下下策。至于纤凝,是被我们拖累的。”
“纤凝!”
“萧莫!”
二人点头致意。
“抱歉,刚才是我说错话,我向你道歉”,萧莫语气谦和,“不过,你为什么一直盯着我”?
纤凝赧然:“是我抱歉,见你好看,一时没忍住。”
闻言,萧莫心中狂喜,对她的解释不加一丝怀疑。
“嗤!”
众人顾盼,哪里传来嗤笑?
“嗤嗤!”
原来是伤得挪不了身的小蝴蝶。
“为了抓我,竟值当假成亲?你们人,不是最看重什么贞洁、什么名声,原来只要随便找个由头,便可以不作数。”
纷纷朝她投去注视的目光。
“所以,你便在新婚之夜杀人?”纤凝巧妙抓住她话脚。
司空挑眉看向她,竟与自己见地相通。
小蝴蝶冷哼一声:“那个男人,见我第一面,就哭爹喊娘要与我成亲,我遂他愿。结果那个臭男人,与你们一样,也只把成亲当作把戏。”
“狡辩!那另外四个,你怎么解释?”司空红尘眼神幽幽,凛声审问。
“另外四个?你干脆说这世间的人都是我杀的算了!”小蝴蝶气呼呼地别过脸。
“不是吗?”司空摊手,顾盼。以提醒她,她今天本也是来杀人的,只是失败了而已。
“我们妖,才没那么无聊。我们只杀,想杀的。那两个色鬼,死有余辜。”说这话时,一双美目阴阴沉沉扫向纤凝。
见此,纤凝问:“你想杀的是我?”为什么?
点点线索串联起来,自己的名字是从她口中得知的,第一次见时,她也是来者不善。所以一直以来,她的目标都是自己。那她,便是妖王的手下?
白榆,那个女人叫她白榆。
那小蝴蝶为什么迟迟不动手?
“你是白榆的手下?”
小蝴蝶眼中惊现不可思议:“你恢复记忆了?”
“她为什么一定要取我性命?你们妖,也并非都是这样是非不分,滥杀无辜吧。”小鹿,不就待她很好。
“为什么?不为什么,就因为,你是纤凝。”她嘴角洋溢着一抹窃喜。
她没有恢复,她还是,什么都不记得。小蝴蝶心想,很好,这样,更有意思!
什么叫,就因为她是纤凝?是纤凝,就必须死吗?
纤凝反复思考着蝶妖的话,对于后面发生的事情,都没有在意。
直到所有人陆陆续续醒来,准备打道回府,她才如梦突醒,去将喜服换下叠好。
司空在门口等了一会儿,终于见人出来。他上前交还另外一套喜服。脑中记挂着她方才脱口而出,“白榆”这名字。
“纤凝,你方才说,蝶妖是白榆的手下,不知这白榆,是何方神圣?”
“神圣?”纤凝惊奇,怎么抓了这么久的妖王,他们竟连妖王的名号都不知晓。
“我忘记告诉大人,方才在幻境中,我又想起一些事。那日在流光阁,确有白光。白光附在一个女人身上,后来,她被妖王诛杀时,我听见,她唤她白榆。”
“所以我想,白榆,应该就是那妖王的名号。”她的视线丝丝缕缕黏住他。她想,若他们此前未晓,那他将这消息带回去,算不算立功。
司空红尘亦望着她,目光坦荡,唯眉头微蹙。因他恍然发觉,原来他们从没告诉过她,妖王的名讳是妘女。
是啊,她始终不是悬镜司的人,
回过神,面目和煦,轻笑点头道:“多谢纤凝相告,我这就回去复命。”
她看着他飞身离去,不一会儿,整座宅邸都空了。她轻叹一口气,悻悻离去。
可叹,离别,总比相遇更容易。
这条街多为住户,并非主街,故而整条街上,除却零星烛火,再没别的光。
黑灯瞎火,孤身夜路,纤凝心里七上八下,不自觉一路加快脚步,倒比来时省时不少。
火光将近时,前面忽地幽幽迎来两人。
那二人似也瞧见纤凝,相视一眼,热切地围上来。
“老道,蓬莱修道人!哎,这位女郎,相逢即是有缘,老道观你,仙缘匪浅。”
“女郎有所不知,修道成仙,可不是人人都有这天赋。小道随师父修炼百年,也未得道,女郎有此等天赋,可真好生让人羡慕!”
二人一唱一和,瞧着可笑至极。
“可我瞧着您二位,年龄相当。”两个猥琐老头儿。
纤凝防备地盯着他们,心道,鬼鬼祟祟,哪有半点得道高人的风骨!
“这,这便是修仙的好处了。女郎没看出来吧,其实,我师父已百岁有余,但他老人家看起来,最多不过五十。”
这人生得贼眉鼠眼,往前凑两步,口中浑浊的臭味熏得纤凝差点没忍住失态。
“不了不了”,她自顾自地闷头往前走,“我出来太久了,若再不快点回悬镜司复命,我们头儿该派人找我了”。
纤凝片刻不敢停留,她直觉自己遇到的并非善茬,赶忙搬出悬镜司,只希望二人能识相些。
“女郎,等等!”二人却不肯放过她。
她马不停蹄往前。
“女郎,等一等呀!”两道身影如鬼魅般缠在后边,一张黑网悄然在她身后张开血盆大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