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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9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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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9
冯思尧坐在倒数第二排,在座位上恬不知耻地朝她招手。
楚殷雀收了乘车码,面无表情地走过去,把桶放在两人脚边。
“谢谢,晚上请你吃薯条啊。”
楚殷雀觉得要命,“你还要跟我到晚上?”
她有点讨好地凑近,企图用符合年龄品质的傻笑蒙混过去,“我现在身上没钱。”她打了个哈欠,问,“你是去海边吧。你去海边干嘛?”
“玩泥沙。”楚殷雀摘了口罩,眯了眯眼。
“唉,无聊。”冯思尧笑评。
楚殷雀闭眼,全程养神。
设想是,下车各奔东西。
“看我盖的菠萝!”冯思尧跑过来喊时,她们已经在沙滩上暖晒了二十几分钟。楚殷雀正在注水到桶型的模具里。
“你这怎么弄的?不会塌欸。”冯思尧围过来摸了摸初筑起的地基。
“你们这里的沙细啊。”楚殷雀也很欣赏她到腿干半高的菠萝堡,“你的也很坚固啊。”
冯思尧雀跃地自得起来,“还是有点散。我按了好久。”
“那你要再去试试不?”楚殷雀一边和沙一边问。
“咩——”冯思尧在她身侧蹲下,“我帮你!”
楚殷雀想不出有什么要帮的地方,她瞥了一眼水桶,平静地说:“你给菠萝上个衣吧——”
冯思尧已经提起水桶。
“我不会掉进海里!”她生气地扭过头,向大海奔去。
虽是这么说,事实上她盖了几个杯子就累了,捧着买来的姜茶猫进了帐篷。有种直觉像眨眼袭来:自己若非跟来,对方应该不会租这么个小帐篷。她到沙滩来真的只是玩沙子。从地基到城墙,从塔楼搭到塔尖。人多少都有点自我,冯思尧同样不爱被晾的滋味。但也许是这几天在酒店闷坏了,坐在这里她竟不感觉无聊。看着泥沙一层层堆起,雕刻出花纹,镂出整齐的形状,她感到很奇妙。
“我捡贝壳回来了!”
中途加入的青年举着水桶小跑回来。冯思尧伸长脖子去看。里面装了小半桶贝壳。海滩上的贝壳模样大都很素,就这么躺在桶里却莫名可爱,透出一种自然的童真感。
建城堡那个人正流畅地把泥沙像挤奶油一样,从虎口挤出来,一朵一朵地铺在城墙上,仿佛积雪,又似碎花。“太厉害了吧,你,这么快捡到这么多!”她一脸没见过世面地对着那一个桶里贝壳,眼睛瞪得老大。
青年挺挺胸膛,“我就在这里长大的。”
楚殷雀语冒赞许,“哦——”忽然之间她干劲加倍,看向后方探头探脑的冯思尧:“休息好了?”
青年与她视线一致,“一起来装饰?”
冯思尧尽管动脑子的时候比较多,但无碍她胆大灵巧,盖起的信心并没有随菠萝小堡那样倒塌大半。毕竟又过去一个多小时了。她在心里为之哀悼。青年选出几个扇形贝壳,已经在遗迹菠萝和城堡之间铺就了一条蜿蜒的小道。
楚殷雀用刮刀砌出塔楼外延最后一条阶梯,大功告成地舒了口气,看另两人沉浸在装点中。她这才对发麻的颈椎有所发觉,缓缓地抬头,撞见混入一点白的湛蓝天空,无声之间谱绘着时间的变换。那位中途过来的青年不知什么时候褪了外套,现在只穿着一件短袖。楚殷雀环顾,确认大家的物品都安全地待在帐篷里。她也不觉冷,早前喝了冯思尧带回来的姜茶,还有口罩帽子。过路有人拿起手机拍他们,她在帽檐下,大方地挥挥手笑。
近海偶尔有人大叫一声。入眼的景色那么明亮,似乎是将世界从一面狭小的镜中抛了出来,明媚地扩展;海风亲和,白日如醉。微风吹来海声阵阵,咸水的味道若有若无,聚散令人痴迷,使人等不及去捉捕。
“最后一个——”冯思尧控制眼神的颤抖,盯着青年的动作走,然后松了拳欢呼,“大功告成!”她忍不住拍掌,举起手和两位相击。
“大功告成了是吧?”
他们差不多站成一个“三足鼎立”的画面,因此,楚殷雀可看见,那名长发飘逸的女子。她从那位青年背后,面对她们走来。
她的脸被一副正红色的墨镜挡去大半,嘴角微翘,右手提着一个桶。能看出桶里装了水,但她几步走起来仍旧轻盈。楚殷雀有个念头——她大约一直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风从身后吹起她的发丝,掀起风衣的一角犹如摄像师写下的精准算式。若要形容,下笔的人还应用上“云淡风轻”这样的词。她举手的动作利索,就在青年扭头刚到一半,小桶水兜头淋下。
“唔哇。”
冯思尧说。
楚殷雀从青年身上看到水的温度,但还是感到凉。
“我在机场等你等了两个小时!你接完我再来玩会死啊?”女子摘下太阳镜,轻挑的眼梢处好似燃起细小火簇,极像眯起眼的狐狸。她展现出来的气势却纯良正直,令一旁二人即便不明原因,亦均均在旁表示赞许,表明战线。
热气散去后,男人不禁打了个抖擞。他拿手在牛仔裤上蹭了蹭,两只手指伸进宽松的裤兜抽出了手机,点开,随即哭丧着脸,一双手把手机捧到女子面前,“信息没发出去。”他上躯又抖了下,嘴里开始道歉。
“奶奶问我们几点回去啦。”女子瞥了他眼,握住他的手又打开,“冷死了。”
男人接过泼尽水的小桶,缩进帐里拿外套。
女子转过头来看楚殷雀她们,眼尾的火苗淡了色,嘴角弯起的弧度变大了,“你们等下再去喝点姜茶吧?太阳下山就冷了。”
冯思尧点点头,“我现在就想喝了,你们等我,我一起买回来。”女子启唇像要拒绝,冯思尧已经揣着兜越过楚殷雀和她,朝沙滩的小卖铺跑去。那边有专门现煮的热姜茶。
楚殷雀想起自己的零钱包应该还在她手上。
“不过真厉害啊!”楚殷雀听到说话,收回视线来,对方拿着手机问她,“可以拍照吗?”
她指着那个有半人高的城堡。
楚殷雀说当然可以,“大家一起建的。”她稍有踌躇以后,脱了口罩。
“看这个狗屋!”男人提出镜头对准他的要求受到了无视。他重新穿上运动外套,并拉好拉链,有几分庆幸当时脱下衣服是放进帐篷,没有继续绑在腰间。
“这里都可以安一个木门。很坚固。”女子在拍城墙,男人指着城墙小声说。女子余光瞟了他一眼,赞叹说“这么厉害”,又问“那哪些才是你杰作?”
男人耸耸肩。
女子俯身的动作顿了顿,把挂在衬衫领口的墨镜收进风衣口袋,看向正在把工具装回桶里的楚殷雀:“可以问一下,你们是来拍视频的?”
“没,随便玩的。”楚殷雀抬头。她准备把东西先拿去用海水漱一遍。手指连接心脏的神经似尚在欢舞,余韵带动心间的攒动。她按住手说,“很高兴碰到你们。”
女子笑着摇摇头,但并不是否认的意思。她最后终于去拍了男人说的狗屋。男人静了一小会儿,侧头问:“你是艺术生吗?”
楚殷雀收了东西,还在原地,冯思尧未回来,她还是等等,盘着腿和桶挨着。她意识到男人这句话问的只能是她。男人扣上了衣帽,楚殷雀看到他的脸不再那么清晰,实际她要想也不太能记清男人的模样了。她笑了笑,说了个和艺术不大相关的专业。
吹过一阵风,她感觉男子模糊的脸又暗了暗。
女子接过话:“应该还在读书吧。”楚殷雀点头。她也说起自己,“那我们大你好几岁,我还在读研。”(*)
他们没有停留很久。四人在沙堡前喝完茶,二人启程告别。男人把拉链拉下一点,露出那件短袖皱巴巴,应该是拧了水,已经呈现半干的状态。不过这气候还是注意为妙。
楚殷雀穿上外套。她洗好工具回来,冯思尧告诉她,出租烧烤摊那边有水管。于是她们一起又去把水桶和各种工具上微微析出的海盐都冲洗干净。这么一来可省了回去后许多功夫。楚殷雀收集了一鼻子海水味,提起水桶。
“哎哎哎,要走啦?”
冯思尧拉她胳膊,不知在为何意外。
“你还有事?”楚殷雀问。
冯思尧指了指他们到来的成果,“我们留个念啊!“
楚殷雀觉得奇怪,“留什么念?”
“大家一起打造的,欢乐时光。”她张开双臂,不懂对方疑惑哪出。多么宏伟的建造,路人都会忍不住停下拍照啊,难道她们不应该留下点什么吗?“用相机拍下,就算以后也可以想起来啊!”冯思尧很真诚地提议。
可那对于楚殷雀并不算特别,也称不上完美。她明白拍照的意义。“你是要我拍了给你?”她问。
冯思尧歪头,“啊,也可以啊!”她也纠结起来,努了努嘴,“你没有想要分享的人吗?”
明明建筑时很开心的样子。
“就随便玩玩。”楚殷雀拿出手机,直白地说,“而且这是个瑕疵品。”她稍顿,马上更正,“不是说你们,是指我自己做的,有几处落点并不好。”
她的神情很简单也很认真,冯思尧说不出什么逆转的玩笑来,只能拍拍她的手催促:“那你拍几张给我吧。”
(*)其实是读博了,但没用这个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