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病恋爱手册》殷罗

2、龙船2

　　谢镜之勾了勾手指牵引丝线，她的傀儡丝是纯白色，接着不知质地的傀儡凭空出现在谢镜之身后，更诡异的是，傀儡没有脸。
　　谢家最擅长傀儡术。
　　她偏过头问傀儡，不过精神正常的人怎么会对着傀儡说话？
　　谢慕南是疯子，谢镜之是老疯子养大的小疯子。
　　傀儡在提线的纵偶师面前，将谦卑又顺从，混合成一种绝对的温柔。谢镜之也温柔地抚过傀儡的脸庞，虽然她的眼睛还是一片死气，但气氛显得暧昧。
　　她嘴角弯起一点，虚假地笑着，对傀儡说：“又要麻烦你了。”
　　傀儡伸出黑线，回应她的纯白，也将纯白染黑，轻轻缠上谢镜之的手。她坐在傀儡的左手上，傀儡抱着她往龙船方向跃起。
　　龙吐息形成蜃气，龙船好像在虚幻中隐藏太久的巨龙在不知不觉背部背起一座蜃楼。
　　雾霭水墨画般一层叠一层，给人云端天宫的不真实感。
　　白玉梯，莲花台，多少人在这里迷失，即使强大如谢慕南，也会迷失于自己的欲望，但她不一样。
　　谢镜之清晰地明白真实与虚幻，她眼里的金色从靠近龙船开始出现的一点儿，逐渐呼应，逐渐绚丽。
　　血管中流动的血液对她述说着真实。
　　谢镜之明白她金色的眼睛在一片朦胧中会显得扎眼，像打着两个金色的灯笼，总之很容易暴露。她下意识闭上眼睛，但溢出的金色还是吸引着水下的白鲤追逐她。
　　白鲤在她下方的水域中游动，直到它们被游不过的天堑阻拦，但是它们挣扎着，奋力跃起。
　　谢镜之和傀儡在龙船北面的荒原降落，傀儡小心翼翼地将环抱着它的谢镜之放下。
　　真正登上龙船，就会发现传闻有假，所以像不仅要像谢慕南那样读万卷书，也要行万里路。
　　事实上，龙船是静止的，传言中永不停止的龙船不会移动。
　　它不再漂泊，在一个地方，好像为了等候某个人的莅临。
　　落地后，谢镜之收起傀儡，和牵引用的傀儡丝，像利用完别人就抛弃对方的渣滓。谢镜之的眼中没有了温黁缱绻，只映照出一片黑色的海洋。
　　她转身向集市走去，身边的一切也逐渐热闹。

　　“人脏，新鲜的人肝啊，刚从活人身上割下来的……”
　　“新鲜，真的新鲜吗？你看这个黑点，怕不是从病死的人身上割下来的吧。”
　　“怎么可能呢，我们在龙船上做生意，怎么敢骗人呢？”
　　嘈杂的市井之音想起，小贩买家针锋相向，讨价还价，谢镜之平静地从肉贩身边走过，这些声音可以很好的隐藏她。
　　在龙船贩卖人肉，是低等的职业，悲哀的程度不亚于猪妖在凡间卖猪肉。
　　不过为了生存，有的人只有这一条路可走，他们没有其他货物，没有交易的砝码，好像饥荒时人與子而食，孩子就是筹码，孩子，女人，必要时自己也是筹码。
　　谢镜之冷心冷情，没有怜悯只觉得他们吵闹，也没有起杀心。
　　“小姑娘，买肉吗？”
　　面容枯槁的肉贩笑嘻嘻地抓住她的手，如此突兀地打断她的思索。
　　小贩的脸色很差，半截身子入土的那种差，仿佛风一吹，这个不人不鬼的东西就会化作海那边的烟散了，案几上的人血顺着肮脏桌脚流到地上，案几旁边还放着一颗死不瞑目的头。
　　那个商贩觉得她可以成为案台上的货物？他贪婪的眼睛是这样看着她的，谁给了他自信？
　　“放开。”
　　谢镜之语气如此平淡的，她皱眉想一想，还是添上了一份厌恶，这种平静到嫌恶的反差不明显，除了她的瞳色。
　　谢镜之穿过海面时眼中无法平息金色又出现了，好像有人抓住她的手，要告诉所有人，他们的威仪不容冒犯。
　　谢镜之随意地看了一眼肉贩。
　　龙船信仰龙，比肩神明的龙族无一例外是金瞳，眼中的金色决定了龙的等级。
　　不管谢镜之是混杂了龙九子的那一种，血脉有多淡泊，直觉告诉肉贩，她是他们惹不起的人。
　　“大人……”
　　肉贩哆嗦着，放开了抓着谢镜之的手。谢镜之眼中的金色褪下，看了一眼袖子，变得黏糊糊，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肉贩点点头，不再说话，一条街上的人都假装没看见她，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是哪家的大小姐溜出来玩吧。”
　　“里面的大人怎么可能来这种地方。”
　　当她离开后，人们窃窃私语，也反驳。
　　“你忘记前任龙王……”
　　龙船的主人，又称龙王。
　　提起前任龙王，立马有人捂住同伴说话的嘴，顾不上自己沾了肉沫或者铁锈的手有多脏。
　　这是禁忌，前任龙王是龙船的罪人。
　　“你不要命了……”
　　人们大喊，人们惶恐，但她走后，买卖要继续，吆喝声又四起。
　　……他们真的很吵闹。
　　只是这不是她该在意的东西。
　　随着谢镜之向龙船中心走，市场小贩的声音远了，乐人的丝竹声近了。
　　流水潺潺声清澈悦耳，仿佛高山流水的场景展现在眼前，谢镜之来到了龙船更繁华的地方。
　　所谓的舱应该离这里很近了。
　　舱一向用于存放龙船重要的货物。
　　谢镜之不知道司如意把东西放在哪里，谢慕南也不知道，他只是偏执地相信司如意守护着卵，司如意是当代龙王。
　　她拿回卵，谢慕南给她自由，这很公平。
　　谢镜之突然想起谢慕南看的神魔史书，这世上一共七把龙守，大战中毁坏了四把，还剩下三把，谢慕南持有其中一把。
　　他那么想要龙船的宝物，怕不是想再炼一把龙守。
　　谢镜之后知后觉地回味谢慕南说过的话，她迟钝，有着不可避免的滞后性，也许因为谢慕南糟糕的对待她，所以她变成了这样。
　　谢镜之记得他说：“我费那么多心思培养你，别告诉我我养了一个废物。”
　　“培养？”
　　简直笑话。
　　她看着自己的手，凭借强大的恢复能力，她遭受的伤口都已经愈合，看不出疤痕但谢镜之记得身上每一个伤口的位置。
　　伤好了就不会痛了吗？
　　所谓培养就是教她杀人吗？人被杀就会死，她不杀了她就要死，她用那些尸骨，一具一具地铺起她的路。
　　一条无法回头的血路。
　　足铃咿咿呀呀响的吵闹，谢镜之嘲讽地看着自己脚上的铃铛，龙船的商人也喜欢给货物戴上足铃，防止货物逃跑，不过谢慕南比他们狠得多。
　　谢慕南给她戴上铃铛，宠物用的铃铛。铃铛实时告诉谢慕南她的位置，也在她对谢慕南起杀心的时候，张开金属的齿牙，啃食她的血肉。
　　谢镜之木讷，但是她在憎恨谢慕南的时候，有真实的情感，而她脚上的足铃，让谢慕南明白她的情绪，每次足铃响的时候，谢慕南觉得，他在掌控神，他能掌控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