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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我和你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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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全。
超乎预料的情况。
在她的预想中,应当是许清柔又做了些什么,逼自己上台出一个大洋相。
可现如今,她声音清亮传出,清楚回荡。
宋晚晚能感到自己至少愣了一秒才接着背。
结束的时候,掌声雷鸣。
主持人上台,“好的,让我们谢谢这位选手带来的精彩表现,那接下来就让我们欢迎下一位上台……咳咳,欢迎下一位上台。”
宋晚晚肩膀被主持人拍了拍,才反应过来,行尸走肉般跟着下去。
退台处,许清柔抱着手臂站在那,挑眉一笑,随后抢过她手中话筒就朝上走。
肩膀一撞。
沉到自己身上就成了落荒而逃。
宋晚晚低垂着眼,将将站稳,回头就是许清柔自信满满的演讲。
身侧是红幕布,眼前是拐角处的墙壁。
人大概总是这样,面对着以为要到来的完蛋做足心理准备,可当什么都没发生时,又难以做到劫后余生般庆幸。
算了。
宋晚晚抿了抿唇,低头迅速朝后台走,许清柔的声音离她越来越远,却又始终盘旋在上空,压住她肩膀,压着她指尖扣在后门把手上,用力一推。
没想到推开门才是真的被吓了一跳。
刚刚还坐在台下的周扬,不知怎么又出现在了后门口。
男生就站在那,看这姿势是站着纠结了有一会了。
校服扣子只扣了一颗,衣领敞开也不怕冷,头发尖刺着朝上立,面容却是截然不同的唯唯诺诺。
宋晚晚瞳孔骤缩,缓过神来也算是要彻底无语了……篮球赛的魔咒到现在还没停吗?
周扬曾经也算是跟在许清柔身旁的混混,如今站在自己面前,却是眼神期期艾艾,“宋晚晚。”
接二连三的变故总让人难以应付。
宋晚晚有些疲惫,“你干什么?”
“没什么我就是来恭喜你,看你现在变得很厉害,演讲很好,我很为你开心。”周扬语气更快了些,“我听说那天校门口有人报警了,你还好吗?”
宋晚晚语气很冷硬:“你听错了,都是假的。”
“要是……要是有什么你可以跟我说。”
“别这样。”
“那我……”
“不用。”
宋晚晚低头,手一动。
没想到就在快要合上的瞬间,周扬急匆匆安慰的话飘了进来,“还有这个演讲,你别放心上,这个名额已经内定是许清柔了,但我觉得其实你讲的比她更好,你…… ”
砰——
门终于关上了。
宋晚晚站在原地,心中沉甸甸的感受却是烟消云散。
明明始作俑者的演讲声在背后传来如同祝歌,面前阳光滑落,整个人被笼在刺眼里。
可一时间,结果就直愣愣地摆在自己面前。
她就像一个泡泡,被吹着朝上飘,以为躲过了阵风,想想接受也好,或许成为泡泡就是我的使命,再往上却是难以穿透的厚云。
碰到就消散。
消散了也毫无情绪,没有难过,没有生气,平和到这只是风和日丽的一天。
宋晚晚难得又这样,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不知道自己座位在哪里,她想回去,回去面对着许清柔,给出这样的反应,她大概只会更生气,不值得。
出去,出去再面对周扬,听不想接受的道歉吗?
算了。
算了。宋晚晚揉了揉脸,轻轻拍拍,试着提了提嘴角,随后用力摁下门把手,推门而出。
果然,周扬不死心,依旧等在门口。
她不理,低头直接朝卫生间走。
学校分男女厕所。
周扬再怎么样也无法跟进来,话语声淡去,人像是走了。
宋晚晚眉眼低垂着,没回头,她拧开水龙头冲手。
演讲还是有点太紧张了,这会手心都是汗。
潺潺水流下,终于才回到正常。
三四十秒后,宋晚晚关上水龙头,抽出纸来擦了擦。
身旁恰有两个女生一起过来,站在洗手台这闲聊,“外面那个男的谁啊?”
“你初中不在这念的不认识吧?可出名了,长得帅又有钱,这学校是他家投资的呢。”
“这么牛?”
“嗯,性格也这么牛。”
三言两语,却早就有了个明确的指向性。
宋晚晚不是故意要听的,可听完,却也是平平静静。
今天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她双手撑在台面,低着头,忽的又打开水龙头,指腹沾了点水,把脸侧碎发勾着别到耳后。
果然,这果然都得怪篮球赛吧?
因为一场球赛,因为一场顾嘉为了他砸自己的球赛,她就一连倒霉到今天。
宋晚晚关上水龙头,残留的水渍被她在指腹间揉了揉,揉到消失,此时她朝后站了点,向外看。
报告厅这条走廊并不算宽敞,一前一后两扇窗,西面一排窗,阳光被划分为一块一块,落在地面。
不远处,刘泽然就站在难得的阴影里,他穿了件黑卫衣,正靠在墙侧闲聊,身旁围了好几个男生。
头微低,下一秒,却像是察觉到什么般看了过来。
他忽的抬头,周围围着他的人也一起抬头。
宋晚晚没躲,两人目光交错一瞬,随后刘泽然漫不经心转回了头,无事发生。
避嫌。
也真是感谢他还记得当初答应过自己的避嫌。
宋晚晚彻底没了心理负担,她低头朝外走,决定从最近的楼梯口下去。
一步、两步。
余光里他深蓝色板鞋越来越近,格外醒目,边缘印着奢牌logo,不动如山。
宋晚晚心里彻底松下一口气。
“同学。”
四周静了。
和他聊天的几个男生、从洗手台里出来的女生、迎面走来的人全都不说话了,众人视线凝在刘泽然身上,又随着他目光落到自己身上。
宋晚晚佯装镇定抬头,心跳如鼓擂。
刘泽然面色并无异常地看着她,几人目光却是快把她从头打量到位,沉默气氛被拉的格外漫长。
他眼神点了点,毫不认识般,“你鞋带开了。”
不认识的男生立马接话,几人哈哈笑着又聊起鞋子来。
刘泽然看了她几眼后移开视线,不搭话。
宋晚晚没办法,蹲下来系了鞋带,低声道谢后走了。
走廊里除了报告厅外都是些小教室,一东一西两道楼梯间,她干脆朝最近的去。
身后脚步声四处盘旋。
可没想到刚推开门,身后又有谁跟了进来,转手就重重拉上门。
宋晚晚连句话都还没说出来,刚转身,一本书已经被塞到她手里。
《1Q84》。
视线缓缓上移。
刘泽然手刚从门把手上离开,一双眼微垂,又走近了一步,站直身,双手插兜,才是掀起眼看着她。
宋晚晚哑然,“你干嘛?”
刘泽然平平淡淡,“你这本书忘我这了,我当然来还给你。”
“行。”
门外却突然有声音传来。
“她往哪个方向走了,还记得吗?”
“我忘了……怎么办,这间教室里也不在。”
是周扬……还有陈兆。
她缓缓按上门把,心想自己不如出去面对他们。
没想到就在快推开的这一秒,眼前人动了,他手径直反锁门。
很轻,很突兀。
宋晚晚错愕抬头。
刘泽然眼底却是一股宛若无机质般的冷硬。
一切安静了或许有三秒、两秒,或者更短。
门把手忽然疯了般强力转动,一声一声拍的震天响,无比焦急的声音传来,“里面是有人吗?”
“我靠我靠,别了哥你快来这里躲着,周赫来了!”
门外人却理也没理,那股声音整天响,争执声越发清晰,甚至是在拿肩膀撞击般。
宋晚晚后背已经渗出汗,却见刘泽然看着她。
下一秒,一股蛮硬的力道抓着她就往楼下跑。
楼梯间旋转又旋转,不知道跑到第几层,转身就被推进了间小教室。
教室里一个人都没有,课桌空荡荡,黑板上残留着人胡乱留下的涂鸦。
冰凉触感还残留在腕间,鸡皮疙瘩攀爬着没入衣袖。
宋晚晚几乎是狠狠甩开,转身就要朝外走。
声音却不依不饶,“你不是在躲他吗?我帮了你,还要走?”
“仇人,你放过我吧,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
刘泽然一挡,垂眼看着她,“可是我有话想和你说,仇人。”
残留的情绪终于泛起涟漪,宋晚晚气到眼尾淡淡一圈红,“你别对我动手动脚,我们同桌坐的又不好,你……”
他径直开口,“如果我要转学回来,你准备怎么办?”
她错愕。
刘泽然双手插兜,一双眼黑的像是暴雨夜,“你们教导主任让我有了一个新想法,反正我们关系差到不能再差,如果我要转学回来,你准备怎么样欢迎我?仇人。”
所有词汇,叠在一起却像一个惊天巨雷。
往后记忆零零散散。
她回到教室拿起书包,走出校门准备去上辅导班。
站在很多人路过又离开的马路,照着路线在走,也不知道对不对。
校门口路口多,这会红灯又亮了。
宋晚晚停下来等,脑海里还不断回放着走廊里的一瞬对视。
——压着眼,毫无情绪,冷淡的像跨越世纪的寒冰。
反正已经很糟糕了,还是先去补习班上课吧。
宋晚晚内心一声叹气,继续朝前走。
没想到下一秒,身前砸下来一个书包,哐当一声落地。
她被吓了一跳,连连后退好几步才站稳。
“喂。”
是一道清脆女声。
宋晚晚还惊魂未定,下意识抬眼。
一个短头发的女生坐在墙上看着她,言语中有几分警告,“就当自己没看见,别把我翘课的事说出去。”
宋晚晚简直都有些崩溃了,她尤为无奈道,“这已经放学了啊,同学你已经可以直接从正门走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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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眨眼就过,几乎快一个月的长度,总算安宁下来。
刘泽然没给她发过一条消息,两人也没有见过一面。
每天上学放学,演讲迟迟没个消息。
名次,奖状,全然不知,她也不想去问。
前不久还滞留在清明的雨里,一场期中考完,转眼就到了五月。
生日月。
身边好多人的生日都在五月。
如今也是放学,宋晚晚按例去补习班,下课时却见李静楠的车就停在机构外。
车窗摇了下来,露出一张精致打扮后的脸,“上车。”
李静楠这回在家中待了特别久,久到她都有些不太习惯。
听她说才知道是在翠府订了包厢,要宴请刘泽然来为他接风洗尘。
宋晚晚听完后默了默,“上次不是说是最后一次吗?”
李静楠一噎,“事情有变动很正常的,但妈妈可以答应你,以后会少一点的。”
她一颗心跟着天旋地转,却又忍不住想,刘泽然怎么会同意在今天这个日子来一起吃饭?
到翠府的时候还早,她坐着等了会。
时针分针一起转,重叠时,包厢门再一次被人推开。
宋晚晚下意识看去。
不是刘泽然。
是李鸣侨和她的女儿李灿绒。
当初便是因为李鸣侨,李静楠偏袒弟弟,后来宋仕铭自愿净身出户。
往后事业算不上多好,直到李静楠攀附上刘家后,才靠着漏出来的三两好处缓过来。
她很难解释这算不算卖女求荣,总觉得一切也不是四个字可以概括的。
可也正是这样的联系,自己和刘泽然才会怎么断也断不掉。
下一刻,门又被推开了。
重重叠叠站着的人影里,宋晚晚坐在原地从衣角缝隙里看过去。
无比清晰,站在那里的,只有刘泽然一个人。
而他视线转过一圈,最后牢牢锁定在自己身上。
迎着这样冷戚戚的目光,她终于想起那天在屋内自己到底说了句什么,以至于格外不欢而散。
——“刘泽然,这不是我能决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