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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嫉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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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在问的时候林能没想过要得到大少爷的答案,毕竟大少爷一向话少,还并且喜欢把自己关起来,从不会袒露自己的想法。
林能他本想说,喜欢有什么用。
少年时的喜欢最脆弱不过,处在青春作祟的年纪,对一切都充满好奇和激情。
这些在现实,和时间面前不值一提。
作为朋友他也应该这样说。
但正是因为他们是朋友,因为对方是大少爷,所以这些在他身上都行不通。
身为大少爷为数不多可以说上话的朋友,他比谁都清楚地知道,这个看起来完美冷淡的大少爷较起真来其实比谁都执拗。
林能摸着口袋里装着的崭新铭牌:“不后悔吗?”
“林能。”景则淡淡地叫他。
听出他的语气的不虞,林能这才将目光移到大少爷身上。
要知道,美术室的死亡灯光,不止一次被人吐槽过太过刺眼,很考验颜值。
所以哪怕是那群热衷拍照和分享生活的少女们,也很少会在美术室自拍。
但是现在,漂亮精致的少年坐所谓的死亡灯光,立体深邃的眉目,被炙热的光曝光晕染出一层模糊的滤镜。
可这些却毫不会影响他的颜值,反而让清冷漂亮的他多了点易碎和梦幻的朦胧。
好似他下一秒就会变成童话里的小美人鱼,在阳光的照耀下变成泡沫。
哦。
天。
林能冷不丁打了个寒颤,他什么时候被童话荼毒了?
再说向来完美无缺清冷无情的天之骄子,怎么会像小美人鱼那样傻。
林能不由得对他把大少爷比作小美人这个行为有些好笑。
最终,林能友情提醒大少爷:“不要做不值得的事。”
不值得。
景则听到这熟悉的三个字,无端地有些疲惫和麻木。
林能说的没错,感情对他们来说是不值得的。
景家的教育也是这样,他们要无私地为法律和人民献出一切,将其视为真理和意义。
而他作为他父亲唯一的孩子,是所有人公认的景家唯一接班人。
因此,他必须时刻理智清醒且隐忍,必须要放弃那些不必要的情感,成为一个永远完美无缺的继承人。
可没人知道,向来谨慎家族至上的景家不会只有他这一个方案,他也并不是别人眼中的那个完美无缺的人。
关于这点就连林能都不知道。
因为这个是被景家藏起来见不得光的秘密。
不过他知道林能并没有恶意,他完全是出于和他的友谊才会提醒他不要做出越线的事。
他很担心他可能会失去一切,成为被取代的弃子。
只是林能不知道,要不是他目前还无法被取代的话,他早就沦为弃子了。
大概是这一段时间筹备比赛有点累,林能看到景则疲惫地靠在椅背上。
少年艰难地迎着灯光抬头,五指挡在眼前,像是在遮光,又像是想要触碰光。
眼尾两颗颜色浅浅红褐色的泪痣从他的指缝露出,耳朵上的湛蓝色宝石也随着他的动作在灯下闪烁着漂亮的光。
除了景家的一些人没人知道,在景则耳朵上被强制要求佩戴的美丽蓝宝石下,其实藏着一个极为先进的微型监视器。
是保护,也是监督。
因为他的特殊,所以他必须时时刻刻活在那些人的监督下。
像是生活在真空玻璃罩下,他的一切都是透明的。
他告诉林能:“她值得。”
只要能帮她,他不会在意得失。
哪怕失去一切,不再是高高在上的景家大少爷。
这是他欠她的。
林能听懂大少爷的言外之意,避免自己再说下去成为了一个不识趣的坏人,他及时收嘴,语气带笑。
“明白了。”
他一向最懂拿捏分寸。
这个圈子利益至上,就连在这所学校,都在教导学生如何将利益最大化。
林能知道关于大少爷插手余添添这件事,或早或晚总会被那位知道。
身为朋友他该继续劝他,让他及时止损。
可这个大少爷好不容易有个感兴趣的人。
因为以前没有这种情况,所以没人能预料触及他喜爱事物惹怒他时,究竟会迎来怎样的触底反弹。
他不会这样不识趣地去冒险惹怒一座安静沉睡的雪山。
而且少年时的喜欢,善变又脆弱,根本就坚持不了多久。
更何况是眼前这个前途无量前路早就被规定好的未来大法官。
灰姑娘的故事,吃一只堑长一智,景家是不会让这个故事再次出现在景家。
这时,林能真的还以为大少爷只是一时兴起,直到很久很久以后。
世事无常,在命运巨轮无情碾压下,他们的人生登高台又坠高台。
唯独曾被他看做易碎短暂的少年心意未曾改变,反而像簇永不熄灭的火焰,不需要助燃却能在岁月的长河中愈演愈烈。
听到开门声景则瞬间双眼微亮,连忙抬起头,但他抬眼看到的人却是林能。
不是她。
景则无可避免地有些失望。
但很快他神色恢复了平静,短暂平静到让人看不出情绪。
不是因为他不想见到林能,而是因为他想见和期待的那个人没来。
他忘了等了多久,大概也就是从天黑等到天黑,从少年等到现在。
他只知道他要等她,等到她来找他为止。
可哪怕今天是他生日,他和她就一堵墙的距离,她也还是没来。
明明她对所有人都那样温柔上心,甚至连她那个小助理都十分贴心主动。
唯独对他。
虽然她已经答应了他,但是他还是会因为恐惧失去而惶恐不安。
他记得很清楚,刚刚他就站在她面前,她却还是下意识第一反应先照顾她的小助理。
他希望她真的只是演的。
可如果她不是演的呢?
生平第一次,一种复杂的情绪杂糅在一起,在胸腔像气球一样鼓起,来得突然来得莫名。
很胀很胀。
或许是因为平日里情绪波动太过少见,短暂迷茫后,景则很快就明白了这种情绪是什么情绪,是
——嫉妒。
他嫉妒她看向和在意的人总不是他。
无论他再隐忍克制小心谨慎,她的世界都不曾为他打开。
在他面前,她一直都像只脆弱容易受惊的蝴蝶,很容易就会因为他的靠近飞离他的世界,飞到一个他看不到也找不到的地方。
就好像,她很怕她被他捕获。
“小景。”
愉快的声线划破寂静的深夜,景则从无可遏制的嫉妒中抽回神。
抬头恰好看到林能正一手拎着蛋糕,一手对他摆了摆手,笑容满面地往他这里走来。
不同于室内的安静,窗外冷风不停不休地吹打着玻璃,天色浓黑看不到一丝光亮。
明明事实已经摆在眼前,景则心中却还抱有一丝侥幸,余光注视着半阖的木门。
但在看清门外昏黄空荡的走廊时,没由来地他突然觉得有些苦闷。
他问林能:“你刚刚在和别人说话?”
被问及的林能神情一愣,一时无言。
窗外囚着黑暗汹涌的夜色,而这名最近风头无两的景家接班人,只是固执地看向死气沉沉地门外,略带些紧绷地等着他的答案。
恍惚间,林能似乎看到了很久以前,那个执着画地为牢的少年。
不需多言,林能很快就明白了景则刚刚已经从监控里已经看到了所有。
或许是两人太过相像,看着眼前年轻的法官,林能很自然地就想到了刚刚那个站在门外的人。
如果没遇到他的话,林能觉得余添添会把蛋糕放在门外,悄无声息地离开。
余添添将蛋糕递给他时,林能随着她微微仰头的动作,看到她的鼻尖和嘴巴被冻得微微发红。
她皮肤很白,因此衬得那抹红像是枝头开得正盛,又被风雪吹得摇摇欲坠的洁白花朵。
复古的壁灯安静地亮着光,灯光将落在余添添的眼睫上正在融化的雪花照的琉璃剔透。
“你不进去吗?”
听到他的问题,余添添只是无声地笑着摇了摇头,看起来两人已经彻底成为了连祝福都无法名正言顺送上的生疏模样。
她只言未语,又好似说尽千言万语。
林能开始分不清她眼睫上的,到底是融化的雪花,还是脆弱的泪水。
“我还有件事要去做。”
余添添是这样对他说的。
然后,她说完这一句,便头也不回地消失在了长而空荡的走廊里。
回到眼下,看着对面男人微微皱眉,似乎在压抑着什么都男人。
不想看到两人走上陌路,林能当即决定出言缓解他们的关系,解释道:“你刚刚应该也从监控里听到了,小妹她去做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去了。”
且不说景则了,就连林能也不明白,究竟是什么事情那么重要,重要到明明辛苦准备了蛋糕,明明可以借助这个机会缓解她和景则的关系。
可余添添却依旧选择了将蛋糕递给他。
林能大脑里突然冒出了一个想法,难道是因为当年的事情小妹到现在也无法面对景则?
虽然余添添没说,但这并不妨碍林能发挥:“虽然小妹去忙自己的事情了,但是她一直都记得你的生日。”
可惜他媚眼抛给了瞎子,他忘了大少爷从以前就是个余添添脑。
很晚了,天那么黑,她一个人会害怕的。
从对面的人加重皱起的眉头和面无表情的脸,林能大概能猜到他大概是想这样说。
实在是忍不住了,林能重重叹息。
他突然觉得还是以前的那个恋爱脑大少爷好懂,和眼前这个难懂别扭的男人比,以前的恋爱脑大少爷他甚至不需要安慰,因为他会自己鼓励自己更加努力。
可没办法。
谁让他是他好兄弟呢。
于是林能语气轻松,搞怪地安慰他:“哎呀哎呀,别担心啊,这个世界上没什么事能难得倒我们小妹。”
然而男人皱起的眉并没有因为他的安慰放松。
林能无奈在心中叹气,他提醒景则:“这么多年了她都这样一个人过来了,再说小妹她从来不是什么,见不得黑暗和苦难的小女孩。”
“我知道。”
茶泡的有点久,已经很凉了。
冰凉的浓茶很快便在舌尖融化,苦涩顿时弥漫口腔,景则又固执地重复一遍。
“我知道。”
他很担心她。
无时无刻不在担心她。
哪怕余添添很厉害很强大,在他眼里,她都还是那个喜欢一个人扛起所有的傻子。
庄园外空无一人的夜色里,余添添孤独地站立在繁华瑰丽的镂空铁门前。
寒冷的雪夜里,庄园里亮着一盏盏精致又耀眼的复古路灯。
余添添目光柔软地看着城堡内亮着的一处地方,语气柔和真诚地送上她那见不得光的祝福。
“生日快乐呀。”
她的嵩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