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不得光》加合

6、喜欢

　　在余添添从惊喜中坠落，以为她还是失败了的时候。

　　峰回路转，她看到了那根被少年拿在手中的领带，已经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攥的皱巴巴的。

　　这是他唯一的情绪泄露。

　　不知为何，余添添她突然想到了他刚刚看向她的一眼。

　　那双眼睛很空很漂亮，寂静黑沉，无情又冰冷。

　　就是这样一双冷漠漂亮的眼，她在里面看到了一抹醒目突兀的失落。

　　他比她想象中的更好拿捏。

　　也比她想象中的更有人情味。

　　或许她不该利用他。

　　但这一想法一冒出头，便被余添添冷静清醒地将其按了回去。

　　她没有选择。

　　她只是想自由地走在校园里不被任何人打扰，再也不用被人欺负。

　　她不能心软。

　　余添添垂下眼帘，阻止自己生出不该有的善良。

　　很快，一名容貌清秀的男生走到了余添添面前，和刚刚冷着脸笑都没笑过的大少爷不同，这名男生脸上一直挂着笑。

　　“小景说你找我有事，请问你是？”

　　余添添不傻，她能看出来林能脸上的笑容充满客套和敷衍。

　　恐怕如果不是为了给景大少爷一个面子，他是不会出来见她的。

　　更何谈对她这个，没钱没背景没人脉的三没特优生，用上‘请问’这两个字。

　　不过余添添早就习惯了。

　　习惯别人轻视与敷衍，习惯了冷落与孤立，所以一点微不足道的善意都足够她记很久。

　　所以，她刚刚才会仅仅是因为大少爷待她不同而心软。

　　或许是愧疚，余添添攥着口袋里的那个铭牌，无法控制地想起刚刚那个漂亮又冷漠的玻璃娃娃。

　　她以前就听说他性格很冷，很难接。

　　虽然事实好像并不是这样。

　　但大少爷永远是大少爷，只可远观，连想都不能想，否则最后痛的还是她。

　　只不过关于这个大少爷的传闻数不胜数，却没有一条告诉她，原来他像个玻璃娃娃一样漂亮通透。

　　通透到让她仅仅是接触他，就会忍不住为自己的卑劣而自惭形秽。

　　压下乱七八糟不该有的想法，余添添将注意力重新放在她计划中的重要人物林能身上。

　　“这是你的校服，”将手中的袋子递给他，余添添满脸认真地道谢，“昨天谢谢你的帮忙。”

　　林能没有接过，只皱眉看着她。

　　见他没有接过袋子，余添添微微抿唇，冷静解释:“我洗过了，不脏的。”

　　所以，麻烦请别用这种嫌恶的目光看着她。

　　“我的校服在我身上穿着呢。”

　　林能现在只当余添添和那些为了大少爷而接近他的女孩们一样，语气难掩冷漠:“你找错人了吧？”

　　刚刚忌惮于大少爷收敛起的目光，找准时机，又再次一双双地黏在了她身上。

　　余添添当然没找错人，她也知道真正帮了她的人是谁。

　　但她不能说。

　　因为她需要的不是直接道谢后被轻松忘记，她需要他的情绪因她而起伏，需要他记住她。

　　她希望在他无往不利的人生中，他第一次体会到被取代的感觉是因为她。

　　只有被注意，才能一点一点地融入他的世界。

　　最重要的是，据她观察，林能的喜恶分明，比完美无缺仿佛没有任何喜怒哀乐的大少爷要好接近。

　　余添添从不是不留后路的人，恰恰相反她很清楚自己是个爱衡量利弊事事估算的人。

　　从林能下手比从大少爷下手成功概率更大。

　　而且如果最后她真的拿捏不了大少爷，她能拿捏身在警察世家林能也不错。

　　她不在意是谁，只要她的目的能达到就好。

　　她也不允许自己最后因为得不到大少爷这个靠山落到无路可走的下场。

　　但和传闻中的一点儿不一样，林能没有传闻中那样好说话，大少爷也没有传闻中那样不可接近。

　　这次的变化太多，不过在面对林能的质问余添添依旧面色如常，坦荡地迎上林能厌恶的目光。

　　她没有退缩，选择了按计划继续演下去。

　　“抱歉，请问你不是高二七班的林能同学吗？”

　　“我是。”

　　像是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回答，余添添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棉服里有你的铭牌。”

　　俞礼每个人在入学后都会得到一张铭牌，铭牌上会刻上每个人的班级和姓名。

　　如果丢失需要立即补办，不佩戴就会被扣分，所以在俞礼铭牌很重要。

　　林能微微挑眉，这才接过礼品袋并伸手从里面掏出来一个崭新的铭牌。

　　这个铭牌确实是他的信息，不过

　　——他的铭牌前一段时间就弄丢了。

　　这个明显是新的，是昨天池鱼让大少爷带给他的那个。

　　大少爷啊。

　　林能大概知道帮人的是谁了，怪不得一向守规矩的大少爷，今天却的穿得不是学校统一发的制服。

　　原来是灰姑娘留下了水晶鞋。

　　想通了前因后果之后，林能迅速换上一个灿烂的笑容，接过袋子似是不经意地问余添添:“会唱歌吗？”

　　隐隐觉得有套路，不过危险总伴随着收益。

　　余添添谨慎回答:“会一点点。”

　　其实这一点也是往大了说。

　　其实除了国歌之外，以前她根本就没唱过歌。

　　毕竟对她来说维持一个优秀的好成绩才是最重要的，唱歌这种对她而言无法兑换成收益的东西并不值得她浪费时间与精力。

　　闻言林能将铭牌装入口袋，意味深长地打量着站在他面前的余添添。

　　她很白，长相不算大美人，但算得上清丽脱俗。

　　这点和大少爷一样，气质都很好。

　　虽然没有大少爷那样精致贵气，但是余添添是很标准的我见犹怜干净清冷小白花长相。

　　嗓音和体态都挺不错，瘦瘦高高的，肩和背也挺直的，棉服也无法遮住少女清瘦的身形。

　　原来，大少爷喜欢这样的。

　　不过林能总觉得，眼前这个少女柔弱外表下藏着一个能吞噬一切危险的野心。

　　出于谨慎，林能再次试探:“你只是来道谢的？”

　　像是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问，余添添的神情充满了疑惑和不解，看起来和她的外表一样柔弱无害。

　　然后又或许是因为看到他眼底的质问，又认真地点了点头。

　　得到答案后，林能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冷漠被亲和取代，嗓音温柔带着点引导的意味:“那你帮我个忙吧。”

　　其实余添添已经知道林能要做什么了，毕竟她从不做没有准备的事情。

　　早在她来这里之前，余添添就已经从观察景则的时候发现了他们最近一直在组办乐队。

　　但她还是要装作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就像她隐瞒自己其实并不会唱歌一样。

　　她好奇地问:“什么忙？”

　　冷冷扫了眼在旁边看戏的几人，林能低头凑近余添添耳边，神神秘秘地告诉了她答案。

　　一段坑蒙拐骗后目的达成，林能功成身退，拎着袋子推开门走进画室。

　　一进去他就看见大少爷手中正攥着支碳素笔，罕见地盯着一片空白的画纸发起了呆。

　　林能知晓原因，笑嘻嘻地哼着小曲，并将棉服放到他怀里:“只要我一出马，直接搞定！”

　　景则垂眸视线落在怀里的衣服，不再纠结于和自己作对。

　　于是他放下了手中的笔，明知故问道:“她来道谢？”

　　林能看着他心不在焉的样子，露出一抹揶揄的笑:“怎么？后悔了？”

　　景则敛眸:“没。”

　　林能很是不理解这个大少爷的想法，不过他们关系好，有问题直接说就可以，不需要隐瞒和顾忌。

　　“我想不通，明明是你帮了她，你刚刚为什么不告诉她。”

　　为什么？

　　画室的灯光有点刺眼，景则疲惫地仰起头阖上眼。

　　视野归于一片黑暗，他莫名感到胸膛闷闷的，没注意到他脖颈妥帖佩戴的细红绳随着他抬头的动作被牵扯到，然后上面挂着的银色铃铛从他的衣领下滑了出来。

　　并在他的动作下发出微弱的声响。

　　似乎是因为暖气开的太足，景则逐渐有些呼吸困难。

　　“没想瞒着她。”良久，他睁开眼睛，对上林能的视线，目光清醒，认真郑重地重复，“我不会瞒着她。”

　　是她又一次没认出他。

　　他太想要她认出他。

　　他期盼着她能像他认出她一样一眼认出他。

　　可她没有。

　　期望越大失落越大，这是他第一次切身体会到这句话。

　　他本想向她道谢，而且这么多年他心里有很多话想要对她说。

　　但她说，她要找林能。

　　她不是来找他的。

　　不过没关系。

　　不管他想要做什么，不管她是找林能还是他。

　　她想要，他就帮她。

　　不止今天这件事，只要是她想做的任何事情，他都会无条件帮她实现。

　　不问缘由，不问代价。

　　其实刚刚他也没想到她是为昨天的事来找林能。

　　直到林能把棉服还给他。

　　他才知道这次她不仅没认出他，还认错了人。

　　这么多年，他惧怕被她遗忘，更畏惧被取代。

　　因为回忆能被找回，被取代却无可挽回。

　　幸好。

　　幸好上帝将她还了回来。

　　特优生在俞礼的地位很低，被找麻烦是常态，稍稍一想林能就知道大少爷帮了什么忙。

　　只是林能着实不理解，大少爷为什么会帮一个名不经传的特优生。

　　“为什么帮她？”

　　主张精英教育的俞礼，可从不养慈善家。

　　而且这个大少爷不是最讨厌麻烦，最讨厌俞礼这些糟心事了吗？

　　林能很好奇，究竟是什么让这个活得无趣守规矩的未来大法官打破原则。

　　“她很好。”

　　这个理由，让林能有些想笑，语气带笑地反问:“你喜欢她？“

　　除了这个原因，林能实在是想不出来是什么原因，能让高高在上的大少爷冒着被推下来的风险，也要帮一个一无所有的特优生。

　　画室内一排排画架随意排列着，有人在认真画画，也有人聚在一起聊天，整个画室闹哄哄的，唯独他们两个所在之地没什么热闹气。

　　这全都归功于大少爷身上。

　　他所处的半径三米之内是绝对的安静。

　　可下一秒，少年轻轻出声，打破了沉寂。

　　他说:“嗯。”

　　他喜欢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