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庸俗童话》一滴颜料

6、第 6 章

　　辛理愣愣地接过火把，手上的摄像头不知何时被他松开了，正对着草地。
　　此时如果有人进入直播间，就会看到明明没有人的草地上，一笔一划的被人烧出了求救留言。
　　第二天，一觉睡醒的水友们发现昨晚还在激情讨论的帖子已经被删除了。
　　第三天，警察局接到了辛理父母人口失踪的报案。
　　——
　　沈期云意识到自己又一次穿越是外套口袋突然一重，接着发出震动，他掏出多出来的手机，接下了这通电话。
　　“沈队，又有人失踪了！”电话里的声音严肃而急切。
　　“我马上过来。”沈期云反射似的接道。
　　挂了这通名为小李的来电，沈期云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变得低沉，沙哑。
　　沈期云依然在小公园的草坪上，火把在他烧完讯息后就消失了。只是现在的小公园似乎刚刚下过大雨，草地湿湿的，凹凸不平的地方还积了水。
　　借着水洼，他看见了一张带着点匪气的脸，脸上流露出与其不匹配的困惑。
　　沈期云根据手机里的信息，去了警局，一路观察着，他很快意识到这就是先前那座空城。
　　或许他是回到了过去，城市发生巨变之前。
　　沈期云很快适应了他的新身份，了解了正在办理的案子。
　　这是本市近两个月来的第四起失踪案。
　　赵岩，庄诗怀，乔与，辛理。
　　职业分别是电商，中医，大学生，还有待业在家。
　　家庭住址分别住在城东，南，西，北。
　　这样看失踪人群并没有固定的特征，现实生活中也看不出联系，会把这四起失踪案并案处理，是因为最近的失踪人员辛理。
　　辛理的和其他三人不同，日常活动范围比较小，基本就是小公园和家里两点一线，再有就是网上冲浪。
　　技术人员很快便发现辛理是在直播过程中失踪的，直播回放没有拍到其他人，也没有做过手脚的痕迹，直播设备是在小公园被找回的，上面只有辛理的指纹。
　　小公园算是市中心，周围的监控设施很完善，但没有拍到辛理的身影，推测可能是被人藏进了什么东西里带离了小公园，目前还在一一排查中。
　　说回并案，前三位失踪人员彼此之间都没有联系，但却都和辛理有联系。
　　辛理的画具一直从赵岩那里购买，俩人加了微信，联系一直没断过。
　　去年十二月，辛理急性肠胃炎住院，出院后为了调理身体，他又去了庄诗怀的中医馆，开了好几个疗程的药，也加了微信，偶尔辛理有一些其他身体方面的问题，庄医生也会回复他。
　　乔与则是辛理一所大学，一个专业的师妹，因为是一个导师的缘故，俩人关系还不错，辛理还在微信上善意提醒师妹，要瞒着导师偷偷找机会自己出来实习，不然校招的时候会一败涂地。
　　至于为什么前三个失踪的时候没查出微信好友上的共友，还不是因为辛理有三个微信号。
　　粗略来看是在校时用一个，毕业了又换了微信号，加网友又用另一个。
　　这样一看，四人的联系其实还是有点牵强，但如果说辛理画了剩下三人的画像，放在一起，压在了书架的最里层，整件事情就显得有意思起来了。
　　如果更早一点发现，辛理说不定会被当成嫌疑犯被问话，但可惜的是，他现在也变成了失踪的一员。
　　警局上上下下现在可谓焦头烂额。
　　直播回放其他人看不明白，沈期云还看不懂吗？那结尾草地上出现的神秘字符，可不就是他写上去的。
　　沈期云决定再去那个草地看看，一大早，他便出了门。
　　经过一个小卖部，沈期云又感到一股不可抗力，带着他进去买了盒烟，还和老板打了个招呼，看上去两人很熟悉的样子。
　　老板是一位长相略凶的中年女子，说起话来也有点阴阳怪气的意思。沈期云稍微留意了一下，便匆匆赶去小公园了，草地上的留言很多，不止有他那一条，但站在这儿很难看清全部。
　　思索了一会儿，他去了隔壁酒店的天台，朝下看去，整个草坪是一块巨大的留言板。
　　沈期云数不出来有多少像他一样的人用火把在上面烧出了留言信息。
　　多得是像他一样被困在空城里的人，多得是像他一样接到找到同类任务的人，还有很多和他不一样，但也遇到困境的人。
　　他花了一些时间，将留言分类，发现有来自三个世界的留言。
　　一号世界是他来的空城世界，那边的人都接到了和他一样的任务。
　　二号世界似乎是荒漠世界，空城是他们好不容易找到的绿洲。
　　三号世界便是这里的原住民，留言都很抽象，嗷嗷乱叫自己遇鬼了，沈期云能判断是原住民留言还要多亏辛理在嗷嗷乱写的时候还不忘署名：by 辛理
　　小李又给沈期云发了新的定位，说是准备去那里看看。沈期云点开定位，发现查看不了详细信息，接着又蹦出小李新的消息，说是辛理研究生期间在邻市租的房子，居然一直续着，没有退租。打电话过去问房东，说是房子已经空闲一年没有人住了，但钱还交着，便没有管这件事。只是上个月开始邻居确实偶尔在夜里能听见动静，物业有找她问过。
　　沈期云心想原来如此，怪不得打不开定位详情，这个世界应该不存在邻市吧。
　　沈期云对于角色扮演没有什么兴趣，在他看来，他已经获取了所需要的信息。
　　他的穿越还有草坪上的神秘留言字符，一切都在昭示着这里发生的神秘失踪案实际上与同时存在的这三个世界有关。
　　或许正和他从空城穿越过来一样，失踪的人也只是穿越到了另外两个世界里了。
　　只是，留言里并没有人有过类似的推测。
　　沈期云回想起来只有小女孩递给他的火把才能在草地上留下信息。
　　他匆匆跑回小公园，掏出口袋里的打火机，“咔哒”。
　　“你在干什么呢？”突然出现的尖细声音打断了沈期云的动作，他一个没拿稳，打火机便掉在了草地上，然后“轰”得一声，发生了大爆炸，火光中，他看见了那个红衣女孩在对着他微笑。
　　沈期云被爆炸得巨大冲力冲到了天空中，以一个抛物线的弧度下降，很短的时间里，他看到整座城市都受到了波及，刚才还鲜活的人们都化成了灰烬。
　　沈期云降落，身体上没有任何烧伤和摔伤，建筑也是，现在这里又变回了空城。
　　——
　　叶世英还没有坐稳，小小的便利店就又迎来了一批客人，进来的人伤的伤，残的残，嘴里嘀嘀咕咕着说着这次真倒霉，却没有任何一个人认为现在的情况很奇怪。
　　除了叶世英。
　　她很抗拒面对眼前血刺呼啦的一群人，但此刻的她操纵不了自己的身体。
　　她能感受到她的身体此刻十分的兴奋，殷勤地同大家打着招呼：“我们小店有充足的绷带，止血贴，当然，最高档的再生剂存量也是非常富裕的，大家排好队，不要着急，一个一个来。”
　　“叶世英”笑吟吟得同大家做了交易，除了一个只剩半边脑袋的瘦猴一样的小男孩，他一边两只手都堵在脑袋的洞上，防止大脑流出来，一边阔绰地喊着要来十瓶再生剂，只可惜身无分文，被“叶世英”暴揍着，轰出了便利店。
　　人群散去，叶世英终于恢复了对自己身体的控制权，瘦猴一样的小孩还在外面徘徊。
　　叶世英招呼他进来，他两眼泛光地灌了一瓶再生剂，在叶世英眼前，他的脑袋长了出来。如果不是血迹还在，叶世英会觉得自己出现了幻觉。
　　小男孩递给叶世英一颗小石子，跑出了便利店。
　　透过玻璃的反光，她注意到她变回了自己。
　　——
　　是空城吗？沈期云想是的，他看见城市里的人们被烧成了灰烬，又看见灰烬变成粒子一样消失。
　　可是为什么，又会涌现一群人围住他，他们身上都带着血，满头，满嘴，满身，沈期云认识其中的一些人，小李也在。
　　他们将沈期云围住，环成一个圆，念咒一样在沈期云耳边说：
　　“都是你，炸了我们的城市。”
　　“你害死了我们。”
　　“罪大恶极。”
　　“沈队，为什么不听话。”
　　“你查出失踪案是怎么回事了吗?”
　　沈期云没办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只会抱住自己的脑袋，蹲在地上一个劲得念着“对不起”。
　　沈期云很无奈，他只能默默地在自己的身体里看着这场突如其来的闹剧。
　　两边都在使用语言进行魔法对轰，沈期云觉得真正受到迫害的只有他自己。
　　如果失踪案是真的存在过，他的这具身体作为主办刑警，既没查出真相，又炸了城市......这样的话，“沈队”本人应该也是不能幸免的，眼前的场景，沈期云觉得更像是现在这副身体的噩梦，总不能死亡之后还继续做梦。
　　就这么僵持几分钟后，沈期云忽然发现身体的掌控权回来了，人群也散了，像是完成了既定的任务，到了时间，对他毫不留恋，就直直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