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你》澄绪

25、第二十五章

　　下午，带队老师在带领大家游览了B市的另外一所学校后，终于宣布了接下来几天是以小组为单位的自由活动。
　　从四中跟来的带队老师是几个小年轻，其中一个抢在大家挤电梯上楼之前抓紧对大家讲道：“同学们在自由组成小组后需要在游玩前一晚上报第二天的行程，电话也要保持畅通，把静音关掉方便老师随时联系！如果有想单独出行的同学也要需要告诉老师，老师需要知道你们的动向...”
　　陆白四人想去游乐场，恰好李安几人明天也去，两拨人索性决定一起去。一行人提前预约，第二天又起了个大早，终于赶在放第一波游客入场时进场。游乐场大火的项目就那几个，如果不趁早去玩，只怕队会越来越长，幸好他们来得早。
　　“就算机会再难得，也没有一上来就坐过山车的吧...”尹莉数着前面的人，估摸着下一波就轮到他们，她小声说道，“一上来就这么刺激吗？”
　　“早点晚点都一样。”陆白站在他们几个后面，忍不住把手搭张小天肩膀上，垫脚往上看，“瞅着也没多高啊，哪有网上说的那么吓人？”
　　张小天被他压的站不稳，挣扎着要离他远点：“你能不能消停一会？一会等你上去就不这么说了。”
　　“那可不一定。”陆白闻言没收手，反而直接贴上张小天的后背，“说好了，一会咱俩谁叫谁是孙子！”
　　谁跟你说好了。张小天翻了个白眼。
　　“行，谁叫谁是孙子！”站在最前面的李安听见了，扯着嗓子往后喊。
　　“谁跟你说话了！”陆白把自己挂在张小天身上，冲前面喊回去。
　　“你怕了吧孙子！”李安喊道，“你就等着瞧爷爷好吧！”
　　“你滚蛋李安！”陆白指着他，“你等一会的，你叫几声，就给爷爷我磕几个头！”
　　“行了！”张小天感觉耳朵都要被他震聋了，伸手推着陆白的脸想把他从自己身上推下去，可陆白直接两条胳膊都缠着他，任张小天怎么拽怎么推也弄不下来。两人闹成一团，突然听见头顶传来很多人尖叫的声音，底下排队的人都往上看去。
　　过山车自最低处呼啸而过，载着一车人又旋转着往上冲，惨叫声直到车走出去很远依然能听得见，张小天手里还抓着陆白的袖子，目视着远去的过山车，转头问陆白：“你确定一会你真能忍得住？”
　　陆白不觉怎样，摇头晃脑梗着脖子说道：“我能！”
　　直到坐在过山车的座位上时，陆白也还在和李安斗嘴，一个“怕”字都没说。张小天一声不吭坐在他旁边，看陆白那兴奋劲儿，有点相信他说不会叫这件事了。张小天他自己其实是有点心里发毛的，但大家都上来了，他也不想如此不合群。总得先试试，万一只是看着吓人呢。
　　员工上来挨个给他们扣安全带，确认没问题后就下去准备启动。刚才还有说有笑的，这会儿像是才意识到紧张，谁也不吱声了。在一片寂静中，坐前面的李安突然颤巍巍嚎了一嗓子：“陆白！你就等着叫爷爷吧！”
　　“切！”陆白回他，“有本事你别抖啊啊~”
　　过山车前后挪动了一下，继而缓缓往前驶去，陆白被突如其来的移动吓了一哆嗦，一句话说到最后硬是劈了个叉，车上人听了都笑了两声，多少缓冲了一些紧张感。随着车子发动，随着高度愈高，视野愈发也开阔。陆白睁着眼睛到处瞅，偶尔和张小天说句话，张小天没敢睁眼睛，只听着耳边呼呼的风声和过山车一级一级登高时的声音，连口水都不敢吞。
　　“靠，真特么高。”这句声音有点小，混在风里听不出是不是陆白的声音。张小天，很想扣手，但又不敢放开扶手。
　　“天儿，你睁开眼睛！”风很大，旁边陆白的声音听着有点发颤，张小天还感觉陆白似乎还拽了拽自己的袖子，“风景还挺好的，这都快看见整个游乐场了吧！”
　　张小天正感觉过山车每一顿都像是撞在自己心上，根本没工夫搭理陆白，黑暗中只感觉自己的袖子又被拽了下。
　　“天儿，你睁眼看看！”
　　消停点吧你可。张小天感觉自己气都短了，要不是情况不允许，他真想直接把陆白的嘴堵上。
　　“天儿，同桌！你看那儿！”
　　“天儿！”
　　张小天感觉自己绷的青筋都起来了，实在是绷不住，刚张开嘴想让陆白闭嘴，突然袭来的失重感和冷风把他尚未吐出的话音全都堵了回去。一时间尖叫声不绝于耳，根本分不清远近男女。这时不管是陆白还是李安，都根本不记得刚才自己有多嘚瑟了，什么素质，什么形象，全都没了，扯着嗓子一会喊爹一会叫娘的，时而再来一段真假音转换。
　　张小天这一声尖叫就这么梗在喉头，惊恐间连嘴也忘了闭上，他死死攥着两边的把手，任凭惯性将自己甩来甩去，即使磕到了头也不出一声。又一个转弯，似乎是将整个人丢进洗衣机里，一旁陆白的音调又高了一级，张小天狠狠质问自己为什么要逞这个能，在心里默默数着一共转过几个弯。可下一个弯道迟迟不来，身边的惨叫声几乎是在凌迟，张小天秉着一口气，在漫长的等待中突然生出一股勇气。他试探着掀起一边的眼皮，小心地睁开眼睛想确认过山车行至哪里，这一睁开便看见了一片天幕。
　　今天B市报了小雨，早上一出门就觉得空气略微潮湿，此时足够高，张小天看远处有些雾蒙蒙的，风吹的很痛快，竟让人想兴奋地喊叫。往前看是高低重叠的建筑，往下看便是游乐场的大部，碰碰车、海盗船、跳楼机、激流勇进，不同区域的绿化也有所不同，游客们沿着固定的路走着，蚂蚁一样缓缓移动，入园时匆匆瞥过的鸟瞰图此刻竟然以如此生动又意外的形式展现在自己眼前。张小天终于缓过口气，此刻觉得这过山车也不过如此。他看了会风景，又把目光转移到与他同乘的人身上。
　　尹莉整张脸都被头发糊上了，一边尖叫，一边还不忘把飘进嘴里的发丝吐出去，韩澄澄那边一动不动，乍一看还好，但其实她抓着扶手的手背都爆出青筋，脸憋得发紫几乎要背过气去，偶尔还被尹莉的头发抽两下脸，瞅着状况也不是很好，可即使是这样她仍旧咬着唇不叫一声，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害怕了反而出不了声音。
　　早知道让韩澄澄跟李安打赌好了，稳赢。
　　张小天往前看去，李安嘴快得像打快板，这会功夫应当是把家里族谱都背了一遍，听着嗓子都喊哑了还没消停。周围一派张牙舞爪，张小天在颠簸中自己闷声笑了个够，低头间看见自己的袖子上仍勾着一根手指。他抬头，陆白脸色青白，一边勾着张小天的袖子，另一只手在胸前紧攥成拳，咬肌圆圆鼓起，在过山车的每次起伏间像溺水一样倒着气，时而不留神从牙缝里溢出几声尖锐的惊呼声，又赶紧忍住咽回去。
　　瞅这可怜样儿。张小天使坏，伸手把他指间的那一小片衣料扒拉开，陆白登时睁开了眼睛，因为害怕又赶紧闭上，只一言不发伸手向张小天那边摸索。张小天看着他这样笑了两声，用袖子在他手指尖划拉几下，陆白抓时又收回去。陆白几次都摸不到，急地从牙缝里喊他：
　　“天儿！”喊完了怕自己忍不住叫，又死死咬着牙。张小天看陆白说不得话只能任人逗弄的样子心里畅快得很，手上忍不住又逗他几下，一时不察竟让陆白连袖子带手指一起抓住了。陆白害怕的厉害，手上也用力，张小天拽了两下也没拽动，再想用点力时，陆白又是一声：
　　“天儿！”
　　这回是真不让了，连眼睛都睁开了。张小天看着陆白瞪得溜圆的眼睛，感受他抓得越发紧的手，心里有些热乎乎的痒。他深深望着陆白，用此刻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得见的音量说：“你喊吧，陆白。”
　　“我不...”陆白尽力与他对视，用力挤出两个字，过山车一个猛冲，他紧紧闭上眼睛。
　　“喊吧，别憋坏了。”张小天抬头看前面。“快到终点了。”
　　陆白像用了很大力气才摇了两下头。
　　确实快到终点了。像这样，刺激的，新奇的感受，以后还会有吗？张小天遥遥望着那对于过山车来说几乎是咫尺之间的终点，突然感到怅然若失。他用自己没被抓住的大拇指轻轻摩挲陆白的手指，“喊吧，我不笑你，也不告诉李安。”
　　再不喊就要下车了，尽管在地面上可以做更多事，可是此刻在车上喊和下车在地上喊怎么能一样。张小天在这指尖的触感中轻柔地怂恿他，“我陪你喊，陆白，我陪你。”说完，他喊起来，像是从来没这么喊过。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陆白也跟着喊。一车人向着终点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