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你》澄绪

24、第二十四章

　　B市离C市虽有些远，但这一路并不无聊，在学校的组织下，同学们在周六的晚上坐上火车，一到车上先睡一觉，第二天睡醒，带扑克的打打牌，或者凑一起聊聊天，再入夜时便到了目的地。
　　在酒店的大堂里，李安将领到的房卡分下去，大家便按照车上商量好的前往房间休息。张小天跟着陆白回房间，房门刚一打开陆白就扔开行李，连外套也不脱直接扑到床上：“哎我累死我了。”
　　“先把外套脱了，”张小天把自己的行李箱打开，拿出洗漱用品，“你是要歇一会吗？那我先用浴室？”
　　“你先用吧，”陆白把脸埋在枕头上，朝身后摆了摆手，“我要先眯一会。”
　　张小天就带着东西进了浴室。
　　浴室的水不太热，幸好天气不冷。张小天匆匆冲了下，没在洗手间看到吹风机，便随便用毛巾擦了擦，打算在房间里找找。他从浴室里出来，正好陆白也起床了。张小天见他靠着床头，睡眼惺忪，两眼发直，就看着自己从浴室里走出来。
　　“睡这么沉？”张小天看他双眼发愣的傻样有点好笑。
　　“我去洗澡。”陆白没回答他，用力揉了揉眼睛，一骨碌爬起来就进了浴室。张小天在房间里也没找到吹风机，想了想直接把窗户打开了吹风。B市的天与C市并无不同，一样干燥的晚风，一样深蓝的夜幕，漂浮着几乎看不见的云，凝神去看可以看到流动的轨迹。窗下是嘈杂的车流，身后是浴室里传来的水声，张小天看着楼下的信号灯变了几轮，掏出手机拍了几张照片。
　　陆白洗的还蛮久的，等他出来张小天头发吹得都差不多干了，坐在窗边刷视频。陆白肩上搭着毛巾，走过去把窗户关上：“就这么吹风，也不怕中风。”
　　“会吗？”张小天闻言看他。陆白穿着家里带来的睡衣，深蓝色上有简笔画的小狗图案，怪可爱的。张小天没忍住上下打量，被陆白伸手捂住了眼睛。
　　“当然会，一点常识都没有。”张小天在一片黑暗中眨了眨眼睛，这片黑便瑟缩了一下，指缝间透过来一些光亮。他听到陆白又补充道：“别看了，我妈买的。”
　　“挺可爱的。”张小天说。
　　“你这算用词不当，我表示不能接受。”陆白说道。
　　见陆白仍旧不挪开手，张小天也没挣扎。他顺势换了个姿势靠在窗台上，忍不住想笑：“我说的是睡衣。”
　　“我说的也是睡衣。”陆白说。他话音未落，房间的门被敲响了。张小天想绕开陆白的手去开门，眼前忽然一亮，只看见陆白往门口走的背影。门一开，是李安。
　　“没啥事，”李安站在门口往里面看了看，说道，“就是告诉你们一声，明天七点去B大听讲座，都早点去。”说到这里他也留意到陆白的小狗睡衣，笑着吐了个脏字儿。
　　“笑屁。”陆白伸腿佯装要踹他，“多帅啊，没有眼光！”
　　“帅帅帅，”李安大笑着躲开，接着往下个房间走，“明天别去晚了嗷！”陆白又冲他挥拳，才转身回房间，关门时还听见李安的声音：“我靠陆白穿了个...”还没听全，门就关上了。
　　“靠！”陆白有些羞耻。在家穿时还不觉有什么，到这来才想起来不好意思。他站在门口，看见张小天还笑眯眯看着他，觉得脸上有点烧。
　　“听着了吧，明天要早起，快睡吧别笑了！”他忍不住提高了点声音，边说边往自己的床边走，不敢看向张小天。
　　“我没笑。”张小天顺从的也走到床边躺下，眼睛仍直勾勾盯着陆白。陆白翻身用被子挡了个严实，伸手关了顶灯。
　　“快睡！”黑暗中只能看清他大概的轮廓，张小天看了一会，转头面朝屋顶，闭上眼睛。

　　兴许是有些认床，这一晚张小天很久才睡踏实，第二天也醒的很早，他见陆白睡得很熟，于是自己出门去吃早餐。早晨的气温一天比一天凉，张小天在楼下随便吃了一口，打包了豆浆小米粥几个包子回房间时，陆白已经没躺在床上了。张小天刚想发消息问问，洗手间的门“哐”一下打开，陆白从里面走出来。
　　“都不叫我，自己就去吃早饭，天儿你不够意思。”陆白本来还想再抗议几句，看见床头柜上摆着的各式早餐，理科又转了话头，“天儿你真好！”
　　张小天没说话，坐下来看陆白吃早饭。兴许是过了一夜的缘故，陆白也不再在意自己穿的睡衣幼不幼稚了，头发东一缕西一簇乱翘着，喝粥时唏哩呼噜，一口下去半杯都没了。张小天看看自己穿得严实，自觉从没和人分享过如此亲近的时刻，有些不太自在，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就只好看着他吃东西。
　　“你再吃点吗？”陆白看他眼巴巴盯着自己，问他。
　　张小天摇头，低头看了眼时间，六点四十。
　　“我马上就完事。”陆白胡乱嚼几口就往下咽，又喝干净豆浆往下顺了顺，几下把垃圾收进一个塑料袋里系好，转身开始换衣服，“在等我几分钟！”
　　除了寒暑假，繁重紧凑的高中生活里很少会有像这样不必穿校服的时候，换上喜欢的衣服，和同学朋友走在一起，哪怕是去听讲座也想要出去玩一样。张小天只穿了普通的T恤和外套，扔进人堆里都要花点时间找，陆白则稍微拾掇了一下，脖子上还挂了条链子。
　　李安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早上就聒噪得很：“呦陆白，挺精神啊这一身，咋不穿昨天的小狗睡衣了？”
　　“想看就看，您多大的脸啊。”陆白抬脚就踹，两个人像模像样的过了几招。张小天怕被波及躲远了几步。
　　“不懂审美，这叫童趣！”陆白和李安招呼了几下就往张小天身边走，嘴里还冲着他说道，“再说了，哪有人一大早就在公众场合议论男同学的睡衣的，变态！”
　　“哎呦我靠，陆白！”李安又要窜过来，余光瞥见远处的大巴车，赶紧摆出班长的样子往那边跑过去，临走前还不忘跟陆白比划个中指。陆白龇牙咧嘴回敬了一个，转身又跟张小天并肩走。没走两步，手又不老实，非要勾着张小天的脖子。
　　“哎，行了行了。”张小天挣脱不开，只得歪着身子顺着他，“什么毛病，就不能消停地走路？”
　　“出来玩高兴嘛！”陆白胳膊放松了一些，但也没放开，“你也别闷着了，高兴点儿！”
　　“过后才是自由活动呢。”张小天两个手抓着陆白的胳膊。
　　“有什么区别？”陆白问他，“那什么讲座你真听得进去吗？到时候肯定一堆人打游戏，尹莉刚还发消息问一会要不要在手机上玩飞行棋。”
　　张小天不置可否。但这可不是让他跟陆白一起莫名其妙嗨的原因。
　　坐车到B大后，带队的工作人员在校门口分发了通行证，接下来在B市的时间，可以用这个通行证在白天自由出入这所大学的大多数场所。在去教室听讲座的路上，这位工作人员还简单介绍了自己是B大的学生，时不时回答一下大家的问题，没一会身边就围了一圈叽叽喳喳的高中生。张小天一边留神听那人说话，一边不错眼地看着校园。
　　有的学院有早读，但大多数人都还在吃早饭，他们的行程正好错开了B大学生上课的早高峰，因而无论走在哪里都还算得上僻静。校园里到处都是很高的树，偶尔能听见从未听过的鸟鸣声，循声望过去，看不见鸟雀的影子，只能看见层叠的树影摇晃。教学楼大多经过翻新，但偶尔会突然撞见一幢旧楼，在恍惚的树影里安静伫立，让人辨不清它是否真实存在。
　　这所学校实在是安静。
　　这一行人在这名大学生的带领下顺利来到开讲座的教室，纷纷就座后那人简单说明了一下要求。
　　“大家尽量抬头，不要讲话，也不要玩手机。”说到这里，这人把麦克风捂上，补充道，“咱们这次讲座会全程录像，咱们人不多，意味着几乎每个人都有镜头，也希望大家能积极配合。”
　　看来飞行棋是玩不上了。张小天听着，撑着头往窗外边看。这时路上已经有很多学生了，他们穿梭在大大小小的路上，走进不同的楼里，也有不少人进了那些旧楼，那些旧楼此刻才显得像是真的。
　　楼道里脚步声渐起，讲师姗姗来迟，看着几架摄像机架起，大家也都很配合，虽然内容还是些“理想”“目标”一类的老生常谈，但好在讲座时间不长，很快就结束还了大家自由。四中带队的老师再次和大家强调了通行证的使用时间和活动范围，并要求大家在十一点之前回到入校时的那个门，到时候统一坐车回酒店，确保大家再心不在焉也都听到了才放人自由活动。
　　尹莉照着手机看刚发给大家的参观了路径，说道：“仔细一看好像也没什么好参观的。”
　　“这个实验楼的‘生命长廊’，我还挺想去的。”韩澄澄点了点一处，“还有这里。”
　　“那走吧。”尹莉说完又看向张小天两人，“你俩一起吗？”
　　“走呗。”陆白说道，张小天也点点头，四个人便直接往“生命长廊”走过去。
　　路上人变得好多，张小天紧跟着陆白，时不时还会因为躲路上的人而撞他的手臂。撞了几次张小天也有些不好意思了，忍不住小声嘀咕：“怎么这么多人。”
　　“什么？”陆白听到他说话，低头问他。
　　“没什么。”张小天回答道，说完拉着他快走几步，过了前面的转角后路宽了一些，也没那么拥挤了，两人才慢下来。
　　“人确实好多。”陆白看了眼张小天抓着他的那只手，“可能正好是课间。”
　　“你听清我说什么了？”张小天看着他，“那你还问我？”
　　“随便问问。”陆白示意张小天等一会后面两个女生，两人站在实验楼门口的树荫下，等着另外两个人。
　　这个时节早晚很凉，越接近中午时越热，这时外套就有些穿不住了，张小天想脱了外套拿在手上，一低头被不知道哪里来的光晃了眼睛。陆白见状也低头看去，发现是自己的项链上的吊坠反光。
　　“这样就好了。”他伸手把吊坠握住，见张小天又看他的手，便等他脱好外套后再张开。张小天凑到他手心跟前，忍不住伸手摆弄它。这是一大一小两片没花纹图案的长方形金属片，边缘圆钝，表面光滑，很简约的风格，看不出有什么象征意义。
　　张小天没问出口，但陆白还是回答道：“没什么寓意，就是看着好看就带了。”他一垂眸，张小天那个端正的发旋就落在他视线里，陆白忍不住把头往后仰，像是此刻才感觉到秋日里的燥热。
　　“干什么呢？”尹莉的大嗓门来的恰到好处。张小天快速站直，下意识把两只手都塞进外套底下。
　　“没干嘛，就是...给小天看看我的项链。”陆白咳嗽两声说道，“这楼里就是，走吧。”
　　说完谁也没等，转身就往楼里走。尹莉“哦”了一声，还不忘调侃陆白是个骚包，只有韩澄澄闻言一顿，狐疑地看了看他俩，也没说什么。
　　所谓“生命长廊”，就是医学院展示的各种人体标本的一层，小到组织切片，大到器官标本，当平常意识不到的东西被直观地展示在人面前，那场面不可谓不壮观。四人走走停停，就连对这些不感兴趣的陆白都跟着拍了几张照片，也算是不虚此行。张小天对着一张血涂片发呆，刚想拿手机拍一张，身后传来手机快门的声音。张小天回头，陆白正举着手机。
　　“看什么？”陆白用手机挡着脸，“拍完了就让开，其他人也要拍的。”
　　张小天一挑眉，没再拿手机，侧身走出镜头范围。陆白又拍了一张，看张小天在原地等他，便收起手机朝张小天走过来。
　　“一会还看什么？”张小天问他。
　　“不看了。”陆白没什么表情，“一会直接回车上。”
　　张小天看着他，觉得他似乎格外喜欢这里，到这一层后也没和他一起走，每次回头都见他站在不远处看展品，仿佛对每张标本都充满兴趣。张小天以为他喜欢这些，还想跟他聊聊，可看他一副不想多说的样子，本想就此作罢，又想起刚才没来得及拍的照片，于是说道：“一会把你刚拍的照片发我一张？”
　　“你不是拍了？”陆白问他。
　　“没有。”毕竟你看起来急着要拍的样子。
　　陆白没吱声。
　　张小天歪头看他，发现陆白也没像往常一样和他对视。
　　“嗯？”张小天又问，“你听见我说话了吗？”
　　“行行行。”陆白突然双手捂脸，“等着！”说完他拿出手机点了几下屏幕，张小天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张小天皱眉看着手机里那几张拍的不算清晰的照片，咂了咂嘴，最后只说：“谢谢。”
　　“哼。”陆白莫名看上去高兴了一些。
　　走在两人身后的韩澄澄皱眉若有所思，忍不住用胳膊肘捅咕尹莉。
　　“嗯？咋啦？”尹莉还在整理刚才拍的照片。
　　“你觉不觉得...”韩澄澄迟疑着张嘴，没在接着往下说。尹莉等了一会，也没等到她的回答，又问：“咋了？”
　　韩澄澄摇了摇头，“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