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不知身是客》Sophiste

15、起因是《光年之外》

　　我在听邓的光年之外，刚才是在看现场视频，突然看到了进度条。
　　突然联想了很多。
　　脑补了很多代码一行一行飞速闪过，无数电子波纹延伸的场面。
　　在人类的五感与肉眼之外，那些时刻不曾停歇的悸动和律动……
　　在我们肉体凡胎以外，那些永远未曾停歇的律动。
　　生命在此刻又一次从我过往与其释义更加宽阔的维度。
　　之前曾经刷过一个数学史科普视频，印象里大概是说，耳机音响这些声音，都源自伟大的傅里叶变换，来自三角函数，那些白纸黑字和晦涩的东西在我第一次阅读数学史时活了起来，而在歌声，在我关注进度条，在我的五感和精神情感都在随光年之外这首歌开始泛灵开始遨游的时候，活色生香。
　　这是独属于我一个灵魂，此时此刻的，悸动。
　　我在活着，我在呼吸。
　　我从未如此确认我的存在。
　　以非痛苦的方式。
　　与以前每一次共鸣人类文明和那些伟大情感不一样，我现在更像是在共情机械和原子分子电子
　　这次我的立场似乎与人类关系不大，而是去与死物描写一种我自己感知的活着
　　与以前那些横跨时间在同一点突然恍惚的无视时间于此重逢还不一样
　　此刻谁能说数学无用
　　你面前这个生动的世界从虚无缥缈中诞生，“无用的数学”成了它切实可行的骨架
　　我也觉得我疯了，我听个歌怎么还突然跑到数理化上到一种非常规个人伪哲学上去了
　　语言如此苍白，让我开始思念模因哈哈哈哈
　　如果物理化学给音箱耳机麦克风存储器制造了躯壳
　　那我觉得数学是赋予灵魂的隐德来希
　　这种，左脑和右脑一起工作的感觉
　　真的很让我激动
　　哈哈哈哈哈哈根本控不住激动
　　感情和理智同时起舞的快乐
　　这是我罕有的，一年之内都可能没有一次的，以非痛苦的方式来确认我的存在主义精神
　　真特么的刺激
　　如果思念注定徒劳无功，那傅里叶变换绝对是重现历史虚影的神了吧，这都不算我中二病犯了
　　别人眼里的演唱会是啥样我不知道
　　我眼里反而是一片电子翻来覆去不辞辛苦的奔赴
　　以及我其实除了旋律对歌词反而是一种听不懂的状态，人话此刻也是旋律的一部分
　　被函数解析，然后又重构
　　这件事就在极短的一刹那发生了数千亿次
　　还有一点很妙，当我注意力回到歌上歌本身的时候
　　歌词又让我刚才那一系列的想法与其呼应了哈哈哈哈哈。

　　——左右都是我信徒篇——
　　岑左难以置信地喃喃自语:“他们文渊道也盛产疯子吗？”
　　岑左听完，一阵恍惚:“……你的意思是，你有一本手记，然后你就因为这本手记，爱上了一个死了几千年的人?”
　　这特么比他的职业还玄幻。

　　岑老鬼在一边奸笑:“小左左，你现在的业务已经从送鬼最后一程变成了人鬼情未了吗？”
　　岑左翻个白眼:“滚。”

　　那个人苦笑:“我知道这听起来很离谱，我都不敢相信。”
　　他垂着头，用手轻轻抚摸着那本残破笔记的封面，如同爱人之间的抚摸。
　　他的目光珍而重之，即便岑左本能的觉得扯，但是当他看见那个眼神的时候，岑左原本想脱口而出的伤人话又给他咽了回去。
　　岑左觉得他要是真把那些说出去，面前这个人无异于又一次被钢刀捅了个对穿。

　　（他用额头贴近那座碑，神情虔诚地仿佛信徒参见他的神明。）

　　岑左用胳膊肘戳戳岑右:“唉，老右，你说这人来是干嘛的?”
　　岑右老神在在:“你都不知道，我就更不知道了，不如问问悬铃伞?”

　　岑左直接问了:“那你来找我，是想我帮你干什么？”
　　沉斐看起来非常落寞:“我也不知道……”
　　“你知道那种感觉吗？好像我一直在我自以为是的遐想里自以为是的爱上一个虚构的幻影。”
　　“他是天才，我是他死后千年一个籍籍无名的普通人。”
　　“我偶然捡到了他的手记，就这样一天一天，一点一点，爱上了一个早就死了一千年的人。”

　　“我走他走过路，看他看过的风景，去做他做的事，去想他说过的话——我竟然就这样过了半辈子。”
　　“如今我年过半百，我才堪堪回首，我原来已经爱他了。”

　　“我觉得我了解他，比了解我自己，都要透彻。”
　　“但所有他存在的证据，都是后世的传言。所有关于他的传记，都是真假参半。”
　　“我爱他吗？可我连他的真实都不知道。”
　　“我不爱他吗？可是我这一生都在追逐他，追逐到现在，我几乎找不到证据否认我爱他。”

　　这个年过半百的老人顶着一头白发，笑的温和。
　　他捧着那本脆弱的手记，跋涉过几千里江山。去追旧日里的一个身影。

　　岑左摸了摸自己胳膊上的鸡皮瘩疙:“抱歉，你知道的我才十几岁，还要过几个月才成年，你说的这些对我而言有点……超出我的阅历。”
　　沉斐摇摇头，和蔼地笑笑:“我能理解。”
　　岑左试图用一个比喻讲清楚他的想法:“这感觉就像是，一个学生，爱上了语文课本里的一个作者。”
　　沉斐抚掌而笑:“确实。”
　　岑左:“那这样的话，我想我大概能理解一点了。”

　　——那你这半辈子都在做什么?
　　——按照这本手记，走遍南北，补全他没写出来的那些沉默。
　　——文字能超越时间，或许真的有两个人，能隔着永远无法超越的时间，达成共鸣。
　　——时间来信?

　　——但是我还是想说，你怎么确定你爱他?你怎么确定那是爱情，那是真实的他?
　　——你怎么确定你的手记就是真的，那些真假参半的传记……
　　——所以我半辈子都在这条路上。

　　岑左突然就懂了。
　　他闭上了嘴。
　　哑口无言吗？不是，他并不是哑口无言，他只是那一瞬间突然懂了面前这个老人的痛苦。
　　他明白沉斐的意思了。
　　——所以我半辈子都在这条路上。
　　我这半辈子都在追逐他的路上，验证真假，辩驳我是否爱他，辩驳我是否爱的是真的他，而不是我脑补出来的一个形象。
　　我用生命去见证。

　　现在沉斐来到了他的面前，就是想让岑左给他一个答案。

　　——现在我最关心的问题是，他手记哪来的，真的假的?
　　——怎么查?
　　——直接问闻人尧，他活了那么久，他肯定知道点什么。

　　——沉斐?原来他这次还叫这个名字?
　　——你果然知道。
　　——嗯，他一千年前跟他心上人对视过一眼，这俩人要是能结实……就是另一对知己，但是没来得及认识就阴阳两隔了。

　　————
　　沉斐的眼神却有些迷茫:“我大概是老了吧，麻烦你跑这一趟了……”
　　岑左急忙打断他

　　感悟不了是吗，那就想象一下，现在你踩的地方，一千年前，他也曾来过。
　　一千年的时间，这里没有经历大灾变，所以地形变化不是很大。
　　你踩的这一块青石砖，就是他一千年前枯坐一晚的那一个。
　　千年前他在此静坐一夜，顿悟人生不过须臾，瞬间即是永恒。

　　千年后你撑伞来此，穿越时间的一次会面
　　你渐渐地感觉，视野变得抽离，你也是一个旁观者，你就在不远处看着你，看着这块地砖。
　　时间将画面变得昏黄而斑驳，你好像透过了那层时间的隔膜，看见一个迷糊的人影坐在那一块地砖上。
　　他穿着单薄的僧衣，手里还撵着佛珠，仰望着万里无云的夜空，思考着时间，思考着人生，思来者，思过客，思未来人，思未过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