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不知身是客》Sophiste

12、若向死而生

　　林临
　　今年约22岁，龙雀没有血缘关系的哥哥。出身孤儿院，医学生，专业是临床医学，小学和初中靠孤儿院资助，高中考上了免费的学校，一边念书一边打工，考上了帝国大学临床医学，获得了奖学金和助学贷款，人生似乎迎来了充满光明的未来。
　　平时很乖巧很讲道理的一个人，很讨人喜欢，永远微笑的天使，实际上有非常严重的自毁倾向。
　　林临的胆子其实很小，非常小，他害怕一切突兀的声响，一点风吹草动就能让他拉满警惕。
　　他会有帮助别人的想法，但如果伸出手会让自己受伤，那么怕疼的本能会让他当一个懦夫。
　　他知道自己是个懦夫，所以总是看不起自己，很自卑。
　　同时他又惶恐别人说他是个懦夫。
　　初中时，他撞破了孤儿院的真相，被基因改造的龙雀求他带她出去，但是林临因为怯懦没有履行约定。这导致他从此以后都在竭尽全力保护龙雀，甚至不惜拿出自己的生命，道德迫使他认为他对龙雀有所亏欠，于是他一直在弥补龙雀。
　　龙雀
　　与林临出身同一家孤儿院，幼时被反人类组织做过基因编程，从此获得能力不死，就算被剁成肉酱，只要给她一些时间，这些细胞就会自动汇集到一起，重新变成龙雀。但副作用是从此以后都长不大，只能以这种形态一直存在，尝试过无数次自杀均以失败告终。脾气非常暴躁，狂躁症，对所有人恶语相向，仇视所有人，是个不折不扣的混世魔王熊孩子。她从来不觉得林临欠她什么，但是她无法遗忘林临的背叛。
　　她不信任任何人。
　　她觉得林临对她的好非常虚伪，让她非常恶心。
　　她对林临的态度尤其恶劣。龙雀是扭曲的恶毒的，她诅咒所有人。
　　所以她极具攻击性，对林临甚至拳脚相加。
　　龙雀眼里的林临是个让她扯着自己头发歇斯底里的人，她确实贪恋着林临永远不会改变的善意，但她不可能信任林临，也不可能信任人类。数次求救无果，每一次求助都被背叛。
　　她从林临身上看见了另一个深不见底的深渊，那个深渊以信任为名，只要靠近就是万劫不复。
　　别人说她不识好歹，说她那个破烂脾气也就林临跟受虐狂一样无怨无悔。
　　但对已经沦落到这个地步的龙雀而言，林临不过是另一个深渊引诱她的假象。
　　——总结——
　　林临与龙雀来自同一家孤儿院，但有着复杂关系。
　　林临是医学生，表面阳光但内心有自毁倾向，自卑且懦弱，但具有极高道德。龙雀被基因改造，拥有不死能力但无法长大，性格暴躁，对林临既有依赖又不信任。
　　林临因过去的软弱感到愧疚，而龙雀理解他但无法原谅他，同时不可避免地贪恋这份善意。

　　为了另一个人活着不肯放过任何一线生机，但自己却没有求生欲。
　　我们见证了彼此的一切不堪，却只能靠着不让对方死的执念继续苟活于世。
　　———碎片化剧情———
　　01.
　　某次副本世界。
　　林临在血泊中摸索机械兔子残骸时，忽然想起今天是龙雀的生日。
　　生日要有蛋糕……

　　他迟钝地环顾四周，基地已然沦为一片废墟，到处是血，哪有蛋糕？
　　林临木然从地上爬起来，掌心深可见骨的伤口被他无视了个彻底，他固执地在这片废墟里徘徊。
　　就算没有蛋糕，也要有别的什么。
　　不管什么，只要能庆祝生日就好……

　　他面无表情地沿着走廊钻进一间一间实验室里到处翻找着。
　　直至他看到某个办公桌上破碎的花瓶。

　　他踉跄着穿过堆满实验体残肢的走廊。伤口还在渗血，但怀里那束用止血绷带扎成的花不能沾上半点血迹。

　　"小雀？"
　　他推开解剖室的门。
　　满地玻璃器皿折射着冷光，培养液在金属地面蜿蜒成河。
　　那个头发扎的歪歪斜斜的小姑娘抱着膝盖缩在墙角，发梢还在滴落淡蓝色的营养液。

　　林临左手还拖着一具尸体，他满身是血，脏污的血溅了他半张脸，而他右手拿着一束干花。
　　龙雀抱着那只脏兮兮的机械兔子，少有的安静。
　　她看着他露出微笑，走到她面前，小心翼翼把花递给她:“生日快乐。”

　　这一幕在恍惚之间与曾经的记忆重叠在一起。

　　那应该是某次轮回。也是在某个无限流的副本世界里。
　　林临拎着那只机械兔子，把龙雀抱在怀里，擦干净她脸上的血。
　　然后又把从尸山血海里找回来的机械兔子也擦干净，再塞进她怀里，温声跟她说别害怕。

　　回忆被靠近的温度打断。
　　沾血的手指刚要触碰她苍白的脸颊，就被狠狠咬住。
　　林临任由鲜血染红她尖利的虎牙，把藏在背后的草莓蛋糕举到她面前。破碎的奶油表层渗出淡粉色液体，像极了他们初遇那天孤儿院后巷的夕阳。

　　02.
　　他们大多数时间都在副本世界里，只有极少数时间能在锈都稍作休息。
　　在锈都待的时间长的人都知道小林医生有个性格暴躁到疑似狂躁症的妹妹。
　　尤其是到了吃饭的时候，只是路过都能听到那个女孩的尖锐的怒斥。

　　"我说了我不吃，你听不懂人话？"
　　龙雀一脚踢翻餐盒。
　　翻溅的汤汁洒落在林临的衣服上，像一串丑陋的眼泪。

　　林临总有用不完的耐心蹲下来收拾满地狼藉："是不是今天的菜你不喜欢，我明天再换……"
　　话音未落就被拽住衣领，龙雀的十字花瞳孔里燃烧着某种令他恐惧的东西："你现在做这些到底是为了演给谁看？"

　　记忆突然切换到暴雨夜。
　　潮湿的柏油马路，散落的机械零件，龙雀被碾碎的小腿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再生。

　　那些光鲜亮丽的人正举着摄像机狂笑，说要把"不死者"的复原过程拍下来当纪念品。

　　林临跪在血水里摸索她断裂的指骨，却听见微弱的嗤笑："滚开，用不着你假惺惺。"
　　雨滴砸在龙雀正在重组的眼球上，炸开一朵朵透明的水花。

　　03.
　　不是没有疑问，实际上很多人都想不明白，为什么林临一直对他这个便宜妹妹不离不弃，甚至任其打骂也不离开。

　　林临抱着膝盖陷入回忆:“我骗她说，我今天很忙，不回家吃饭了，我没想到她会跑出来找我……”
　　他在酒店打工被有钱有势的贵公子拦住刁难。
　　林临没有办法偷偷摸摸地打包剩菜剩饭给那些孩子，也不想让他们担心，就说工作太忙，今天会晚点回去。
　　但龙雀不是傻子，龙雀知道林临再忙也不会这么让他们饿着，唯一的可能就是林临遇到麻烦了。

　　林临抬头，眼神空洞，嗫嚅着说:“……然后她就死了，那么小的孩子，那么多的血，她死了……”

　　“我那时候总想，如果我也有权有势就好了，至少不用任人鱼肉，至少不会吃不饱饭。”
　　“就算无权无势，有点钱也是好的。”
　　“我就是忍不住想，如果我能有多一点钱就好了……”

　　04.
　　龙雀第102次自杀时，林临正在给机械兔子安装新的发声器。

　　当警报器响起，他冲进医疗舱看见满地碎肉正在缓慢蠕动。
　　培养液里漂浮着染血的纸条，上面是龙雀歪歪扭扭的字迹：【让我死，让我死，让我死……】

　　他跪在地上拼接那些肉块，突然想起很多年前的那个下午。
　　被反锁在基因实验室的龙雀隔着观察窗对他伸手，而他只是抱着课本落荒而逃。
　　此刻掌心正在再生的皮肤传来灼烧感，仿佛还残留着当年玻璃窗的冰凉。

　　林临看着那些血肉在他眼前翻涌，慢慢攀附到刚刚重组的骨架上，不知为何突然拿起了手术刀。
　　记忆里教授的声音变得扭曲："不死并不意味着永生，你难道觉得这个一次一次重新变回原样的怪物还是你那个妹妹吗？"
　　他突然变成十二岁那年孤儿院长的模样，手术刀化作当年刺入龙雀脊椎的基因注射器。

　　"哥哥？"
　　尸体的眼窝里绽开龙雀的瞳孔，正在再生的视网膜上映出林临举着解剖刀颤抖的手。培养液从通风口喷涌而出，淹没了他关于医学院的全部记忆。

　　“哥哥，兔子医生是你吗？”

　　龙雀发现机械兔子的异常是在雷雨夜。
　　这个本该在七年前被碾碎的玩具，此刻正在自动拼合她散落的躯体。

　　"真恶心。"她扯开正在融合的胸腔，永生细胞像融化的蜡油滴在兔子耳朵上。当年林临跪在暴雨里捡拾她碎裂的骨头时，基因编码的疼痛记忆就开始在这具身体里野蛮生长。

　　05.
　　黎明的前一天。

　　月光穿过落地窗，在桦木地板上投下监狱栏杆般的阴影。
　　她盯着林临熟睡的侧脸，突然意识到这是他们相遇的第6794天。
　　在全部轮回里。
　　这件事只有她知道。
　　基因改造让她的时间永远停驻在十二岁，而当年那个怯懦的少年正在被轮回折磨得支离破碎。
　　永生不是细胞再生，而是把死亡均匀涂抹在时光里。
　　她一直在目送一个又一个人离世，见证一次又一次死亡。

　　"喂。"她踹醒对方，"明天去中央公园喂鸽子。"
　　这是她第一百三十次说同样的谎言。
　　今天过后再无明天。
　　就像早已消失在旧日的鸽子压根就不存在。
　　林临迷迷糊糊地点头，睫毛在眼下投出蝴蝶垂死的阴影。

　　06.
　　龙雀坐在空旷室内的落地窗前怔怔地盯着虚空中的某一点，像是盯着一个让她极度恐惧的东西，她禁不住抱紧了兔子呢喃:“终于要死了吗……”
　　——好好活着林临，死亡没有那么美好。

　　07.
　　当晨光从落地窗外走入室内，龙雀终于松开紧握的右手。
　　凝滞的血液逐渐回温，她将手伸入胸腔中，认真的感受那抹微弱的振动——是久违的心跳。
　　她突然想起那个暴雨夜，林临抱着她残缺的身体在巷子里狂奔时，心跳声也是这样急促而温暖。

　　巨大的落地窗前，苗条的桦树林一棵挨着一棵。
　　她好像听到了来此远处的欢笑声。
　　可明明这里很安静，只有纷纷落叶在她眼前不知疲倦，翩翩起舞。

　　夕阳的光带着灼人的温度，这空荡荡的巨大房间里只有她抱着机械兔子坐在椅子上，还有来自窗外的光。
　　她半阖着眼瞅着窗外，手指已经渐渐脱力。
　　“我明天……”
　　“我明天想去吃……”

　　吃什么已经听不见了。她微弱的声音淹没在树叶的私语声中。
　　“咣当！”
　　椅子背后看不见她的身影，只能看见那只手无力地垂下，手指骤然一松，脏兮兮的机械兔子跌落地。
　　她的最后一眼固执地停在兔子的脸上——那只玻璃眼睛折射着夕阳，恍若某人柔和的目光。

　　落地窗外的阳光依旧那么耀眼，风从山谷的那边跑来，沿途捧起落叶，与每一棵白桦共舞。
　　它从那个女孩的窗前路过，带走了她阖眼前最后一句呢喃。

　　08.
　　她在她的机械兔子里藏了一张纸条，那是他们寻找已久的密码。
　　机械兔子里只剩一段录音。
　　龙雀威胁:“林临，别让我后悔写了这个纸条。”
　　顿了一下她又说:“现在我已经后悔了，你别让我更后悔。”

　　09.
　　后记·上一次轮回的最后

　　"为什么...要写密码？"他对着逐渐成型的头颅喃喃自语。
　　龙雀新生的声带发出沙哑的笑声："当然是为了看你哭着求我别死啊。"
　　但当她看见林临手腕上密密麻麻的刀痕，笑容突然凝固成嘲讽的弧度。
　　“不会吧，你已经虚伪到要靠自残来成全你的自尊心了吗？”
　　“真可怜啊。”

　　“不是。”他摇头反驳，“是我不知道你是真的还是假的。”
　　所以要靠痛觉判断真假。

　　“林临？林临？”
　　“小林医生，你怎么了？”
　　“你在跟谁说话……”

　　眼前幻象突然消失。
　　原来那只是他的幻想。

　　噩梦结束了吗？
　　结束了吧。
　　那些令人惶恐不安的缝隙都消失了，人类胜利了。
　　可他的噩梦才刚刚开始。

　　“我没事，只是累出幻觉了。”
　　他面色如常地向他们微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