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上明珠》岁谙

64、分离析争路寻往昔

　　“朕最后给你一次机会，与贺家划清界限，朕便可以既往不咎。”

　　云珂抬起头，就那么仰望着云泊枫。他第一次觉得，即便自己从前无数次站在云泊枫的身侧，也都是这样的仰视着云泊枫。

　　只不过年幼时的自己曾天真地以为，自己可以缩短那距离，可直到四年前，那距离又一下子被无限拉长。

　　他早就是一颗可有可无的弃子了。

　　许是云珂这长久的沉默令云泊枫感到不悦，他的神色也愈发的不耐，催促道：“你还要考虑多久？”

　　云珂这时才像是回过神来一般，抬眼看向了云泊枫，他的声音里没有任何的起伏，就仿佛他只是一个毫不相干的看客。

　　“陛下，您是觉得，此刻的您早已孤立无援，所以迫切地想要向大家证明自己吗？可是——即便我站在了您的身边，您又是否能够毫无芥蒂地相信我呢？”

　　“你是在怀疑朕？”云泊枫的语气里透着难以置信，但随后仍旧还是放缓了语气，“也罢，我可以向你保证，只要你乖乖听话，先前的那些事，我便当做没有发生过……”

　　“这样的话，我已经听过太多遍了，陛下。”云珂第一次打断了云泊枫，他垂下眼眸，叫人看不出他眼底的神情。

　　云泊枫面色一沉，“所以你是打定了主意，要与贺家那群人为伍了。”

　　“……”

　　云珂一时缄默，良久他张口正欲说些什么，结果就听身后有一道声音传来，“二殿下，您又何必同他说这些。”

　　几人循声望去，便见一位贺家的人不知何时来到了这边，此时他正看着云泊枫，眼底是毫不加以掩饰的不屑。

　　“你怎么来了？”云珂见到来人，一时有些如坐针毡。

　　事已至此，即使知道有些事情早已没了挽回的余地，可在云珂的潜意识里，他还是不希望云泊枫和贺家的人这样正面对上。

　　“奉大人之命，我来带您离开，殿下。”那人听到云珂的问话，这才看向云珂，他向云珂微微躬身，随后答道。

　　云珂闻言，顿时神色一变。他立即就要去看云泊枫，结果他还没有转过头去，就听到了云泊枫轻嗤了一声。

　　“想从我的眼前将人带走，贺家也未免太自以为是了。”

　　孰料，贺家那人却不答反问，“陛下觉得，既然我敢站在这里，真的会毫无准备吗？”

　　随着他话音落下，先前不知躲藏在何处的暗卫，此刻从四面八方包围了过来。

　　云泊枫看着这些人，微微拧眉，但也并没有显得太过慌乱。只不过这一晃神的功夫，云珂就已经被人带走了。

　　眼看着两人消失在眼前，云泊枫脸色顿时便黑了下来。身后目睹了全过程的云瑾，见状丝毫没有要给云泊枫留面子的意思，直接“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意识到云瑾还在身旁，云泊枫的脸色这才稍稍好看了些。不知是出于什么缘故，即便刚刚云瑾的嘲笑并没有丝毫避讳的意思，云泊枫此时对云瑾的态度也依旧没有太过强硬。

　　“贺家是不会接受任何一个，会威胁到自己地位的人存在的。”

　　云瑾听到云泊枫的话，自然也明白了他的言下之意。

　　云泊枫无非就是想要告诉他，贺家是不会留下他的。因此，一旦贺家成功上位，那么届时他也将再无容身之所。

　　云瑾定定地看了云泊枫一会，终于明白了对方为什么会这么有恃无恐，原来是早就算准了他根本无法倚仗任何人。

　　即便早就清楚地知道这一点，可如今被云泊枫这样无情地说出来，云瑾还是觉得有些荒唐。

　　不过他也没有故意在这个时候与云泊枫对着来，只是顺从开口：“您的意思，我明白了。”

　　说罢，便在云泊枫赞许的目光下，选择了站在云泊枫这边。他自知已无法独善其身，于是便只得拧着他的长剑，加入了这场战局中。

　　乌云遮蔽了夜空中的月亮，此时已近夜半，但今夜注定是一个无眠的夜晚，而天亮也未必就会是新的开始。

　　云泊枫此时就像是个高高在上的看客，目睹着这以血浇灌的闹剧——但众人皆知，他才是一切的始作俑者。

　　不知过去了多久，只依稀辨得天色将明，酣战一夜的人们早已筋疲力尽，无数的人倒在了血泊中，成为了这场宫变的牺牲者。而零星站着的人，却也深知此时还未分得胜负。

　　“陛下。”

　　这时，有一名不似普通侍卫的人走上前来，他对着云泊枫行了一礼，旋即看向云泊枫，等着对方的问询。

　　“起来吧。”云泊枫平静地应了一声，接着才问道，“情况怎么样了？”

　　这场战局一直蔓延到宫外，饶是云泊枫，也只能靠着凭借禁军统领带来的消息。

　　“目前局势一切顺利，陛下。”禁军统领垂首答道，片刻后又犹疑开口，“只不过我在那些人中，并未看到贺家的主力军。”

　　听到这话，云泊枫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他当即便强硬地命令道：“立刻找到他们，我不允许同样的事情，还会要再发生第二次！”

　　“是！”禁军统领应着，他是由云泊枫一手提拔上来，自然对云泊枫言听计从。对于四年前的事情，他也有所耳闻，此时此刻他必不会去反驳触云泊枫的霉头。

　　正因如此，他对接下来的话，也有些犹豫着不知该不该继续禀报给云泊枫。

　　云泊枫看出了他的欲言又止，睨了他一眼之后，便说道：“有什么话便说吧。”

　　“是，陛下。”统领应了一声，随即才将自己的发现说了出来，“按照您的吩咐，我一直也在留意着几位殿下的动向。但是自从出宫后没多久，几位殿下都失去了踪迹。”

　　“都不见了？”云泊枫皱起眉头，又意味不明地重复了一遍。

　　统领也不知道云泊枫此时的想法，只得硬着头皮点了点头，“是的。”

　　他顿了顿，似乎是担心云泊枫一时心情不虞，当场就把气撒在了自己身上，于是只得硬着头皮说道：“是属下办事不利，许是没能注意到几位殿下，这才导致了这样的结果。属下这就派人去寻……”

　　“不必了。”云泊枫冷声打断了统领的话，他冷哼一声，丝毫没有理会对方要为几人开脱的解释，道，“是我小瞧他们了，没料到他们居然也有想法一致的时候。”

　　“陛下？”统领有些不太明白云泊枫的意思，只是听着他那愈发平静的语气，却只觉眼前的云泊枫比以往更加危险。

　　“不用白费心思了。”云泊枫瞥了他一眼，神色未变，只淡淡道，“他们有心想躲，你是找不到的。”

　　统领闻言，知道云泊枫并不是在夸大其词，遂也只得放弃了去寻找云珏等人的想法。

　　事已至此，云泊枫也明白，眼下的情形，他也无法凭靠任何人。于是他转眼看向了统领，道：“贺家的那些人，务必要斩草除根。我不希望再看到他们活在这个世界上，明白了吗？”

　　统领听出了云泊枫话中的厌恶，也自然知道其中缘由，于是垂下头应了一声：“是。”

　　顿了顿，他又忍不住道：“可是贺家那些人，我们还尚未找到……”

　　云泊枫沉吟片刻，旋即又道：“贺家那些人，也都是一群自大的人，依照他们的性子，当年他们失败了一次，如今必然还会想要证明自己。”

　　统领闻言，略有些迟疑地道：“难道他们又想要故技重施？”

　　云泊枫听到这话，当即就要露出赞许的神色，结果下一秒，就听对面的人又接着道：“……再去一次南洲国？”

　　云泊枫一时有些一言难尽，但在这个时候，实在不是什么斥责对方的好时机，于是他忍了忍，还是道：“就算他们想去南洲国，南洲国恐怕也不欢迎他们。”

　　统领这才反应过来，转念一想，继续道：“南洲国无法去，东溟国恐怕也不待见他们……我明白了！”

　　看到面前的人终于如梦初醒，云泊枫这才露出了满意的神色，“既然知道了，那就去那里等着人来。”

　　统领当即便应了一声，随即带着其他卫军一同离开了。而云泊枫则站在原地若有所思，想着等一切尘埃落定后，又该如何处置他的那几位“好孩子”。

　　他的神色淡淡，就好像这一切都未能触动他心绪分毫，可是他的话语却让人不寒而栗：“还真是一群不听话的孩子啊……”

　　而此时早已摆脱掉身后跟踪之人的云珏和云瑾两人，却并不知道云泊枫那边的情形。他们各自摆脱掉身后的“尾巴”后，便在一个秘密之地见了面。

　　纵使是他们自己也没想到，曾经一直相看两厌的两人，居然也会在有朝一日，有合作的一天。

　　“人都甩掉了，接下来我们该去见见贺家的那些人了吧。”云瑾好整以暇地望着云珏，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

　　“贺家那些人不见了，陛下自然不会放任他们离开北岳国。”云珏平静地开口。

　　云瑾不禁咂舌，有时也不得不承认，云珏对云泊枫的了解实在远超过他。而若是此刻有知情人知晓此事，也会忍不住感叹一句，他们这一脉相承的计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