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5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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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想要知道我的过去？”
他微笑着，柔软的笑意面具一样焊在脸上，眸中氤氲着朦胧的雾气。迷雾后的眼睛像是干涸的血液，如死水一样平静。
那些粘稠的、滑腻的、阴郁的、沉默的东西弥漫上来，紧紧缚住来人的腿脚。空气凝重得几欲凝结。
他说，“那是一个无聊的故事。”
只是年轻的怪物碰上贪婪的人，仅此而已。
他们也曾有过一段互相靠近的温存时期。
那意寓着不祥的年轻怪物，有着与整个族群格格不入的妖化外貌，冷冷地注视着一切，眼中似乎蕴含着某种神秘的意味。
然后，在看见某个人时，他的神情顷刻间柔和了一点，不甚明显，但周身冰冷的气场褪去了，像是春风拂过寒冬，仍旧凛冽，却捎来一点微末的暖意。
常年累月所积累的微薄信任，让他面对那极少数的、对他怀抱着善意的人时不再冷彻如尖刀。
又是一个无人的夜晚，埃莉诺拉着他避开所有人，神神秘秘地把他带到一个地方，艾拉已经在那等着了。
夜晚是掩人耳目的好去处，漆黑的天幕遮蔽一切，无数隐秘与温热在暗处孕育，疲惫的人们也无心关心无关己身的事。
埃莉诺托着腮，唤着卡西尔的名，艾拉在身后轻拢着他的发。
卡西尔，这是他为自己取的名讳，埃莉诺倒是想为他取一个寓意更好的名字，被他拒绝了。
他明白埃莉诺的好意，只是他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差别，相反，他很喜欢现在这个名字，完全属于他的名字，也不觉得有什么更改的必要。
在皎洁的月光下，一头银丝像是被赋予了生命，光滑似锦，如水银流珠；熠熠生辉、烂漫似银河。埃莉诺笑吟吟地捻起一缕环绕在指尖。
艾拉把金黄的染料均匀涂抹在他每一丝头发上，并小心地用麻布把它们包起来。这是她和埃莉诺历经数月、不辞辛劳地搜集各种金色矿石粉末与植物根茎、经过无数尝试与调配，终于特制出来的。耗时漫长、工序复杂，这一切都是为了给他一个惊喜，让他那如银似雪的秀发焕发出全新的光彩。
“卡西，明天月光落下的时候、太阳的光辉就会凝聚在你的头发上，澄金得就像天边第一缕晨曦。”
埃莉诺拉过卡西尔的手，眼中闪烁着愉快的神采。
你与我们，本质上并无任何不同。
我们是一样的。
这确实是个惊喜。
哪怕……实际上，并不需要。
可是……为什么？冰凉的夜幕令人心安，心中似有蝴蝶振翅？
艾拉越发瘦削了。
她本就瘦的惊人，贫穷与苦痛刻刀般于她命轨上雕琢出难以磨灭的刻痕，把苦相的假面深深烙印在她的脸上，与她的血肉与魂灵紧密结合相融一体。若有人妄图强行撕下，必将鲜血淋漓。
辛酸与苦楚被她悉数数吞下，不曾有丝毫怨言。
他们视苦难为磨练，是母神设下的考验。贫穷与痛苦是脚下的顽石与赞歌，是庄严的试炼所。这里的生灵如沙漠中的蓬草一般坚韧。
但生活的伤痛，也像无形的沉重枷锁，压弯人的脊梁、截断蓬勃生气，让人愈发愁苦麻木了。
自从她的丈夫死于流沙，艾拉就愈发神经质了。
她虔诚得发狂，却是很安静的，沉默着，带着无力与愁苦的，麻木地，神神叨叨地念诵着什么。
艾拉虔诚地信仰着地母神啊，如同信仰着母亲的怀抱。祂是轮回与不朽，是守护与宽恕，是时间与风暴。祂是自然的化身，是慈爱与庇佑的守护神。每当遭遇困境和挑战，埃维金人会母神祈求宽恕与指引，以此获得无限的安慰与勇气。
只是，像之前那样温柔安宁的时光，再也回不来了。
她憔悴极了，瘦得简直脱了相，皮肤紧贴骨骼，脸颊凹陷，四肢像纤细的枯树枝，她的身体背叛了她的意志，无可避免地消瘦下去。
但她的肚腑却一天天地隆起，如新月渐盈，像是所有养分都优先供给了那片神圣之地——那里孕育着新的生命。
卡卡瓦日到来了。
那是新年的第一天，母神轮回之始，伴随着绚烂的极光与盛大的祭典，那备受期待的新生儿降生了。雷鸣的轰响与嘹亮的啼哭一同响起，打破了夜的喧闹与寂静。
下雨了。
雨，这珍贵的雨啊，沙漠里的甘霖，我们的生命之源，希望之光，我们的崇敬与感激，我们的渴望与力量。
这是母神的恩赐，是母神送给埃维金人的礼物。
新生的孩子，以卡卡瓦夏为名。
这柔软的、健康的、在卡卡瓦日降生新生儿，伴着幸运与祝福，来到了这个世上。
所有人都欢欣鼓舞，眼睛里有雨水落下，不知道人们的脸上挂着的是冰凉的雨水还是喜悦的眼泪。
与这一切格格不入的，是站在幽暗角落的人影。他冷冷地、沉静到近乎沉郁地看着这一切，一言不发，无动于衷，突兀的游离于尘嚣之外地旁观着。
只是，在夜深人静大家都熟睡之际，他经常悄无声息地溜进卡卡瓦夏的房间，凝视着熟睡于摇篮里的小生命。
昏黄柔和的光晕轻抚下，沉入甜梦的婴孩小小的一团，柔软纤弱，纯洁无辜，像是晨曦中的朝露般一触即碎，在阳光升起的一刹那，化做水汽轻烟消失得无影无踪。
——脆弱得仿佛一伸手就能杀死。
他静静地看了好一会儿，像被蛊惑了般，轻轻地、小心翼翼地靠近，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来……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5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