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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46.污点 ...

  •   孟烦了跟在虞啸卿身后,从他的团长被判死刑,被何云麾的警卫队押走严密收监后,他就像影子一样跟在虞啸卿身后两步位置,看他的架势是会一直跟到明天行刑。
      虞啸卿对他的行为不作任何表示,在走出临时法庭的会议室之后便坐车去后山参加李冰简单的葬礼,孟烦了爬上车和后座的警卫兵挤在一起。
      张立宪带领着特务营的一众,在青竹林间为李冰垒起了坟冢。虞啸卿的到来让队伍微微骚动,让开了道。虞啸卿从张立宪手中拿过酒罐,倒在坟头,深深鞠了一躬。沉默片刻后,他拍了拍红着眼睛的张立宪,转身离开。
      “师座!”张立宪对着他的背影叫了一声,凝着回转头看他的虞啸卿,“……对不起,师座。”
      孟烦了不知道张立宪致歉的是李冰的死还是他和他师座之间的南天门裂痕。虞啸卿从给龙文章那个见面巴掌后,便仿佛笼在拒人千里的寒气之中,他没表情瞧着张立宪,抬了抬嘴角,闪过一微无笑意的笑容,然后走开。
      张立宪在他身后叫道,“师座——请你救下龙团座!”看来他虽未参加审讯,但这消息早已传遍虞师。虞啸卿脚步未停,不发一语。
      刚走到车边,一个警卫兵匆匆跑来报告,“师座,米团长在办公室等你。”
      虞啸卿沉默片刻,“叫他不要等了,晚餐我去他那里吃。”警卫兵跑开后虞啸卿终于看了孟烦了一眼,冷冰冰笑道,“他也是请我不要杀你家团长的,你信不信?”孟烦了说不出话。
      虞啸卿让司机下车,并强令赶走了两个警卫员,坐上车向孟烦了拍拍方向盘。孟烦了迟疑两秒,还是坐到了副驾位置。车速平稳,也许说明虞啸卿并未失控,他行驶的方向是早已撤防的祭旗坡。
      行至半山,虞啸卿停车步行,孟烦了跳下车跟着。
      微醺的风穿梭过冷幽丛林,地上星星点点的野花意味着早已被战争中的人们遗忘的春天的来临。虞啸卿突然淡淡笑了笑,“给你的团座选一块栖身地吧。”孟烦了吸了口气,虞啸卿已经走到当年渣子们挖的交通壕边,沿着防御工事向山上走。
      “这里是军队处决犯人的地方。有个传说,向阳坡埋的人得到祝福,会很快转世投胎,阴面山坡和丛林深处掩埋的人被诅咒,会为自己的罪行长久忏悔,无法解脱。”虞啸卿突然停下来,展目四顾,跺了跺脚下的地方,“就这里吧。”
      他选中的墓地是向阳的一片小断崖,正对南天门。孟烦了舔了舔唇,终于道,“他不会喜欢这么敞亮的地方。”
      虞啸卿没有听见他的呢喃,自顾自道,“碑上写——如果有碑的话——‘南天门之殇,中国远征军团长之墓’。”
      “帽子太大。”孟烦了咂了一下舌头,“就写‘天下太平——死啦死啦’。”
      从侧后也能看见迎着阳光的虞啸卿笑了,“说吧。”
      孟烦了默了两秒,“说什么?”
      “求我救你团长。”
      “我没这念头。”孟烦了瞧着南天门上的云朵。
      虞啸卿转头看着他,从冷冰冰眸中晕开一丝笑纹,“那你讨债鬼一样跟着我作甚?”
      “我的命给你了,师座。”孟烦了迎着那笑容笑起来,从未有的庄严。

      暮色中,虞啸卿的车停在靠山而建的一幢古宅前。他熄了火,却没有下车。门口的卫兵看着模糊光线中凛冽得刺人眼目的身影。秀丽如画的庭院已透出了点点灯光,仿佛不是前线炮火覆盖下的危地,而是宁静江南的一片桃源。
      宅门突然打开,楚柏走向威利斯,“学长,老师让我出来迎你。”
      虞啸卿恍若未闻地瞧着自己的方向盘,从祭旗坡下来后,他打发了孟烦了,去独立团和米奇吃了晚餐,然后独自驱车来到他从未来过的调查团宿舍院落。
      楚柏的眼珠在夜色中晶晶发亮,他帮虞啸卿打开了车门。
      何云麾住在西厢房,穿过花园,隐约从各屋子传来女子的歌声笑声。楚柏推开洒满明黄灯光的大房间,室内摆设典雅有致,不带半分硝烟气息。后勤兵正在收拾晚餐桌,曲不致在为太师椅上的何云麾按摩着肩背。何云麾没有穿军装,合身绸袍磨去了身上的几分棱角,增添了雍容平和。
      “老师,虞师座到访。”楚柏报告。
      何云麾睁开眸子,瞧着门边的虞啸卿,懒洋洋失笑道,“还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无趣样,我真服你了,小虞。”他指了指身边的椅子,“坐。小楚去泡茶。”
      “龙文章必死无疑,如果你是想为他求情,趁早闭嘴。”何云麾看着虞啸卿坐下,当先封堵了他的来意,笑道,“我让他死在你手里,你该满意这结局,把他交给军法处的杂碎,他怕是连全尸都保不住。”
      楚柏拿进了精美茶具,在专用茶灶上烧水。
      “小楚干过多年情报工作,可是刑讯逼供的专家。我现在下道命令,我保证他能在两个小时之内从龙文章口里拿到我想要的任何情报。”何云麾笑眯眯看着楚柏的动作,又侧头瞧着虞啸卿,“如果我愿意,他能让龙文章把你们床上的三招六式都供出来,你信不信?小虞。”
      虞啸卿对他的下流玩笑没有反应,抬眸看住了他不见底的眼睛,“我来请老师摊牌。”
      “哈!”何云麾愉快失笑,“小虞,服软也得有点诚意。你输给我,不丢脸。——年青人总是会做自己认为对的事,勇敢无畏,一往无前,就像十年前的你和现在的龙文章。”
      虞啸卿沉默着,何云麾手上叮叮当当玩着几块玉片,是他碎掉的碧玉扳指。
      “十年前,你做了你认为正确的事,维护了你的正义和法。不过——不管你相不相信,那支新军是真的,是我奉密令秘密组建的救国精锐新军。为了不曝光实力,给关东的日本军队猝不及防的致命一击,所以蒋中正的这个建军计划只有最上层的几个元老知道。眼看前期筹备工作完备,新军成立在即,却被我最正直的学生控告贪污,成为当年轰动全国的大案,搁浅了全盘计划!”
      虞啸卿的脸微微青白,何云麾眸子里是没有装饰的真实悲伤,“上面派人暗中干预了调查审判,这也是为什么我没有坐牢,只被解职的原因——那是我最后一次为这个国家做的实事。”他凝着虞啸卿僵滞的肩背,淡淡笑道,“救国有很多种,不是只有握枪杆子上战场。你剥夺了我最后一个理想,我一生最大的污点原本应该是我最大的荣耀!——挥师东北,痛击日寇!甚至或许可以避免这旷日持久的八年战争——年青的你,和你自认为正确的正义,是我精良武器上最意外的一次炸膛,炸断了我的筋骨!”
      楚柏给何云麾和虞啸卿沏上了盖碗茶。何云麾笑着把玉片扔在茶几上,端茶喝了一口,凝着虞啸卿失神中的侧脸,“你的神棍很厉害,他看出了我一生的‘缺’,我缺的是那次扭转国运的大阵仗!现在他也做着自认为正确的事,你以为那些草台班子真是北上抗日呢?笑话!八一三时我们敢拿脑袋去撞坦克,可现在,各家各派都正撅着腚忙着趴拉细软,支大旗分地盘,给这虚弱不堪的国度添乱!现在龙文章的行为后果说大了是让虞师面临失宠失势的赤化危机,往小了说,是他直接把你送到了我的房间——你最厌恶恐惧的地方!”
      虞啸卿冷冷蹙起眉,何云麾悠悠笑道,“人是容易习惯的动物,哪怕是战争,人也会习惯。一天不习惯,一年也会习惯,一年不习惯,八年也会习惯……人们对败仗习惯之后,对胜仗也会习惯,然后胜败都变得无所谓。——你最大的问题,就是总是不肯习惯。”他抓住虞啸卿放在膝盖上的手,起身笑道,“不管你来的目的是什么,先跟我进来,我给你看点有趣的东西……”
      他走向的是卧室,内室光线昏暗而诡秘,仿佛另一世界的入口。空气中弥漫着某种淡淡甜香,黑暗中细微却清晰的锁链相撞的叮当声带来某种惊悚。
      何云麾打开了大灯,一把揽过虞啸卿的肩头,贴到他耳边,“看看——这就是那个美国小米用来要挟我的丑闻。”
      骤然的光亮中,首先撞进视线的是一张奢华大床。流苏纱帐,绸被锦褥,最刺眼的是雕工精美的两只床柱各扣着一条粗大的黑色铁链,铁链的另一端锁在两只纤瘦洁白的脚踝上。
      床上被灯光惊醒的两个女孩微微伸展身体,懒洋洋抬头望向他们。两个女孩的年纪都不会超过十五六岁,并未发育成熟的青涩身体套在洁白的绸袍中,旗袍领口大开,散乱长发间稚气小脸却带着迷蒙的世故,向何云麾展开谄媚的甜甜笑容。
      床上的一张小桌上放着精美的全套烟具,这也可以解释空气中那不会消散的甜香气息。
      “和别屋那些女人不同,在我来禅达前,这两个孩子都还是好人家干干净净的女儿。”何云麾悠悠气息萦绕在虞啸卿的耳边,“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她们已是人尽可夫的□□!就在你虞师的眼皮下……贞洁,是如此脆弱的笑话——你保不住。”
      虞啸卿的手臂猛抖了一下,从来到这个房间,从何云麾第一句话堵死他的路,到何云麾步步紧逼挥出的每一刀,都砍在他没有护甲的要害。
      他的一瞬失措没有逃过何云麾的眼睛,伸过来的手掌卸了他攥紧的拳头力度,桀桀笑道,“我只要了她们的第一次,这两孩儿现在是小曲和小楚的情妇,快活得很!我保证她们现在的床上功夫胜过你这统领千军的铁血将军!小虞,我一直很好奇……那个神棍,是怎么把你捂暖的?”

      2010-05-28/17:12
      池塘于成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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