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公路组】无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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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大片大片的霓虹色在视网膜上炸开时，entp的耳膜正承受着尖锐的蜂鸣，他踉跄着扶住金属墙壁。手掌的触感冷得像寒冰，脚下是漂浮着全息广告残影的斑斓地面。他竭力维持着自己的体面仪态，防止自己像两米外那位系统随机分配的搭档一样撑不住开始干呕——脑海中冰冷的机械声音却在脑子这样混沌的状态下不合时宜地响起了。
“欢迎来到Neron Kasar，”它说，“主线任务已更新：摧毁核心主机‘Neron’。主线任务存活率：6.66%。任务进程开始。”
entp眨了眨眼，努力运行着因系统跨时空传送的副作用而僵硬晕眩的大脑。而他的搭档也抬起头来了，汗水粘连着额前的金色发丝，苍白的脸庞被无处不在的投影设备映上了斑驳的彩色。他伸出手，声音还控制不住地发颤：“你好。estp。”
“entp。”entp回握上去，另一只手在兜里摸了摸，摸出一盒缓释剂丢给他，“你体质这么差？到时候可别拖累了我。”
“谢了。”对方抹了把额前的汗，回答，“你看着也不比我好多少。”
【1】
这是个被超娱乐统治的时代。人类社会由核心掌政区Neron Kesar城内的高级事务机构全面控制，其运作核心是名为Neron的AI仿真计算机，连接着不计其数的霓虹矩阵网络数据，及居民的“神经连接器”颈环——“构造全息游戏和虚拟社交的个性化工具”，宣传广告上这样写道。
城市的血管是迷药般的颜色，每一条全息广告都是注入其中的致幻品。摩天大楼顶端的虚拟偶像踩着群众的脑波频率起舞，每片飘落的电子花瓣都烙着消费主义的条形码，Neron无时无刻不在吞吐着人类生物电，将悲伤，迷茫与愤怒蒸馏成五光十色的兴奋剂，再通过连接颈环的虹膜终端注射回每双空洞的眼眸。高度发展的科技带来的是娱乐至上的狂欢，人们将自己哭不出的眼泪酝酿成喂养AI的蜜糖。
并不乐观的存活率，城内监视及防御设备的高超和严密，以及被同化的风险——层层叠叠由赛博数据拼接而成，却如同硫磺一般的任务屏障使得执行者们对拯救这个任务世界唯恐避之不及。然而系统漏洞偏偏跟两个新人开了个恶意的玩笑，他们既没有积攒到足够的任务豁免积分，也读不懂其他执行者看向他们时那如同看死人的眼神，“强制拒绝任务者当场抹杀”，以及系统反复弹出的机械提示。
事已至此也只能接受命运，然而在偌大的Neron Kesar城中寻找主机核心区域的难度颇高，加之两人缺乏相关情报和经验，在初期阶段一度没有什么有效行动方案，只能机械地穿梭在永不停歇的霓虹洪流中，通过基础观察了解城内环境，并借机寻找线索，看上去像两个闲逛的街溜子。不过这并不引人注目，毕竟满城的居民都是这样过日子的，从早到晚，亦或者说他们已经失去了早晚的概念。
“最新款神经映像全息传导线，通过颈环连接装置持续分泌多巴胺诱导剂，”市中心虹脉大楼电子屏幕上的广告配音甜腻，像掺了□□的糖果，“带给您妙不可言的情绪体验！”
彩色的光瀑从楼顶倾泻而下，estp把衣领拉到鼻尖，挡住空气中漂浮的投影粒子，这些闪烁的粉色光点正拼成Neron旗下某个虚拟歌手的唇印。entp伸手拨开一只像素蝴蝶，下巴指了指街角那排胶囊造梦舱示意estp看过去：“第三十七台了。”排队体验区挤挤挨挨，人满为患。
他们拐进“极乐回廊”时，estp猛地拽住entp的后领，啪地一声摁开他颈环上的信号开关，显示灯发出幽幽的绿光。entp皱眉，正要张嘴怼人，却看见三只治安无人机从头顶掠过，信号检测灯照出锐利的红色光刃。
“还是开着吧，”estp扬了扬眉，低声道，“你肯定不想被检测到信号未连接不受监控，再被用脉冲波洗脑。”
“哦。”entp叹了口气，侧头理了理后领，“但万一我们被他们的网络电波影响怎么办。”
“不会的。”estp说，“愤怒和恐惧是最好的防火墙。”
entp看向他，他抬手给自己鼓了鼓掌：“是不是很有哲理。”
“行吧。”entp笑了，进而转向其他话题，“但待久了也不一定能免疫了。话说你那边发现什么有用的没有？Neron控制区的网络数据根本就查不到。”
“没有。”estp看上去并不太担心，不知是不是装出来的，“我们花的时间也不算太长，说不定过两天就有新线索了……机会有时需要等一等嘛。”
【2】
等来的机会出现在半个月后，市中心虹脉大楼上的广告从新款传导线换成了虚拟演出。
“因临近Neron网络排检期，公民们的神经连接器等娱乐设备信号强弱及流畅度将受影响，给公民们带来了不便，为此我们深感抱歉。为对这一不便进行补偿，我们将在五天后于市中心虹脉大楼举行‘Neron季度限定回归文艺表演’，由Neron大人最新虚拟形象亲自登台进行全息演出，敬请期待。”entp被挤在广告屏幕下尖叫沸腾的人群间，仰头看着那块镀着金色光边的投影，眼睛亮了下：“还有这出？”
Neron和庞大霓虹网络的沟通站点会有定期检测和更新的连接口，每当这段时间居民的娱乐设备就会极不稳定，于是官方为了安抚群众便推出Neron限定出场的虚拟人形态大肆举办娱乐活动。由于通过投影大概率能找到控制源，因此接触Neron的全息形态会对代码破解很有利。estp吹了声口哨：“他们的娱乐理由总是意想不到的。”
entp扯了扯唇角，目光扫过那些狂热的脸。有个女孩脸颊上用刀刻着Neron虚拟形象的应援编号，鲜血顺着伤口流进上扬的唇角；她身边的一个男人正用终端扫描自己的电子钱包，将最后一点网络货币兑换成虚拟礼物疯狂地砸向屏幕。“你觉得他们真的在乎它吗？”
“谁？”
“Neron。”
“他们连自己都不在乎。”estp愣了愣，顺着entp的视线看向身边的人群，“所以他们不知道自己该在乎什么，只是被Neron控制着罢了。”
“可他们是自愿的。”entp说。
自愿的——estp忽然想起曾经见过的深海鱼，那些在永恒的黑暗中游弋的生物，双眸已退化成了苍白的斑点却依然追逐着人造光源，而后被引入渔网的陷阱，交出自由，交出生命，交出呼吸的权利。人类比深海鱼更高级吗，因为他们拥有不迷失于眩光的思想？那么那些被光剥夺了思想的人们，真的也算是人类吗？
“Neron大人何其伟大！”人群中忽然传出高喊，饱含深情，声嘶力竭，然而说话的语句却生涩磕绊，“至高无上的Neron大人——带给我们快乐！美好的生活！吃饱穿暖，幸福安康！没有忧虑——没有烦恼！”
紧接着是一片情绪高涨的应响。七彩灯光照耀下的群众欢呼着聒噪着歌颂梦魇，尽管他们大脑的语言中枢已被□□蛀得空洞，自我意识也幻化为霓红色的泡沫——但他们仍要赞美。赞美！富足安定！美善和平！娱乐至死！
于是他们腐烂。
群众的呼喊逐渐成调，形成一曲磕绊怪诞的赞歌。每个人的嗓子都如生锈般嘶哑，大概是远不如Neron虚拟人的歌声动听的，却一样迷惑性十足。entp皱起眉，往嘴里塞了片缓释剂。然后两人转身离开，推挤开狂热号叫的人群，像两只格格不入的乌鸦。
【3】
系统安排的住所是一座距市中心繁华区颇远的机械平房，内部设置一概齐全，从各式网络设备到门口的智能收件箱内官方定期派人统一分发的迷幻剂毒品“别西卜”。
“祝您每时每刻拥有飘飘欲仙的感官体验……”estp瞟了眼包装上的镭射花字，抬手将其丢至窗外，却马上就被一个身上戴满感官导入娱乐设备，脸色发青的路人捡去了，他颈环接口所插的七根数据线代表了他正在同时进行三局恋爱游戏，三局星际战争和一场虚拟演唱会应援。AI智能家居系统发出甜腻话音：“检测到资源浪费行为，建议您……”
“建议你闭嘴。”entp啧了一声，站起身走向智能厨房，“喂，两份标准晚餐，不要快乐添加剂。”
“抱歉。”依旧是甜美的声音回应，“根据《全民幸福法案》，所有食物必须包含基础愉悦成分。您可以选择：A，快乐型；B，超快乐型；C，极度快乐型。”
“选C，”entp说，“反正我们已经够不正常了。”
食物从传送带滑出来时冒着粉色的蒸汽。estp看着那块会发出闪亮荧光的人造肉排。“我不吃这玩意儿。”他坚决地说，“我还想多活两年。”
entp用叉子叉起一块发光肉排塞进嘴里，强压下喉间的反胃感吞咽下去，低头干呕了两下，“如果你不吃点儿的话，等入侵Neron主机的时候你就会因为体力不支死在这里。”
estp叹了口气，从冰箱里拿出两瓶“味觉变幻饮料”：“这是极乐回廊那边的食品店里唯一可以勉强下咽的东西。”他将其中一瓶递给entp，“放心，这玩意只会随机改变五次味道，不会像上次那瓶那样让人产生自己是金鱼的幻觉。”
entp拧开瓶盖啜了一口，液体在舌尖炸开一种类似食用香精的味道。
窗外永不熄灭的斑斓灯光像古怪地荡漾着的彩色河流，玻璃上被投下变幻的光影，全息广告正在播放Plus版快乐增强器的宣传片——Neron Kesar城的夜晚永远不会黑暗。estp盯着它看了一会儿，摇了摇头。
“我今天数了数，”他说，“虹脉大楼的电子明星专区，平均每十五秒就换一个虚拟歌手的笑脸。”
“你竟然去数那个？”entp闻言乐了，“我以为你在认真侦查。”
“侦查？”estp偏了偏头，“我站在那儿超过半小时，唯一获得的情报就是，现在流行‘破碎感’妆容，连AI都要画上点人工泪痕。”
“可他们甚至不知道眼泪是什么……”entp长长吐了口气，“就像今天Neron官方广告底下的那些人……他们明明应该知道偶像只是一堆数据的。”
“这对他们来说可不重要。”estp沉默了一瞬，回答，“系统给的快乐多简单啊，点个头，比个心，就能让全场尖叫。不像我们，拼死拼活就为了那个Neron的什么核心控制区……你猜今天有多少人排队购买那个新出的‘无忧无虑’致幻剂？”
“我赌至少五百。”entp将桌上没动过几口的快乐晚餐倒进垃圾桶，眼疾手快地一巴掌拍灭了AI的“资源浪费检测”提示，“毕竟忘记自己有多可悲，是这个城市最畅销的商品。”
【4】
“系统每三分钟会进行一次安全同步检测，”entp压低声音道，“我们有180秒的窗口期。”
他和estp此时正混在狂热的人群中，脸上戴着应援色面具，颈环上闪烁着官方认证的粉丝ID——当然都是伪造的。刺眼的花色舞台灯光明明暗暗，由精密光影编织的幻象耀眼而迷离，每一个柔媚的舞蹈动作都渡出千万缕碎钻石般的彩芒，动人的歌声经过算法优化，字字句句都在精准刺激着观众的多巴胺分泌。
这是Neron虚拟偶像季度限定歌舞演出的开场。
电子舞台上的全息人影美轮美奂，高傲的面容微笑着俯视台下众生，它的肌肤如数据编制的雪色绸缎，眼眸中跳动着永不熄灭的电子极光，唇瓣开合间倾泻出经过精密计算的，足以蚀骨融魂的甜蜜字节。它向台下人群挥手，霓虹灯光在它周围炸开成虚幻的花火，于是人群再一次尖叫，沸腾，像横冲直撞的潮水，他们眼中闪烁着近乎虔诚的光芒。
Neron，Neron Kesar城的核心控制系统，“主宰者”，被芸芸众生视作至高无上之神明的存在。
两人带着系统发配又被他们这般那般拆解改造过的武器，紧绷着神经在人群里移动。“找到了，控制终端在舞台右侧的按暗门后。”estp小声道。他的扫描仪透过全息投影捕捉到华丽舞台后的数据线缆，如同全息偶像的血管，汇聚至后台的控制室。
entp假装随着音乐摇摆，实则仔细观察着安保机器人的巡逻路线，拽着estp缓慢挪动。当台上Neron的形象升空，化作漫天光雨时，人群爆发出癫狂的欢呼，两人借着这阵骚动迅速闪向舞台侧翼。entp用电磁干扰器短暂瘫痪了门禁系统，两人溜进黑暗的通道，身后的喧嚣立即被隔音屏障隔绝。
控制室内数十台终端闪烁着冷光，中央的投影显示着Neron的实时数据流，它的每个表情，每个行动，都由这里的代码操控。entp迅速插入破解器，手指在虚拟键盘上飞舞，屏幕上的数据流如瀑布般滚动。
“植入代码追踪器需要30秒，再加上病毒20秒，”他盯着进度条，“安保系统会很快察觉异常。”
“那就让它忙点别的。”estp咧嘴一笑，从口袋里掏出一枚微型定时炸弹，粘在了通风口处。
屏幕上的数据层层叠叠地飞速滚动，进度条一点点向右移动。“追踪器植入成功了，”entp抿紧嘴唇，“主控程序藏在AI的记忆核心里。”细微的电流爆裂声被音乐淹没不少，estp将物理隔离器插入最靠近出口的终端，便听见entp一声低低的惊呼。
“……不对劲，”他眉头紧锁，“这里有类似于生物电的不规则波动……我需要再花一点时间。”眼前从未见过的数据排列形态使他一时有些乱了头绪，estp刚把手放在他的肩上，整座大楼忽然震颤——
警报炸响。
刺耳的电子蜂鸣撕裂了控制室的安静，红光疯狂闪烁，entp的终端上跳出血色警告：“检测到未授权访问——安全协议启动！”
“被发现了！”entp猛地拔出数据线，病毒植入进度卡在87%。门外传来机械关节的咔嚓声，安保机器人正在逼近，estp一脚踹开通风口：“走！”
两人刚钻入管道，身后就传来爆破声。定时炸弹引爆，整条走廊昏暗的灯光瞬间熄灭。他们顺着管道滑入会场的玻璃幕场处边缘，鲜红的警报光击碎了场内霓虹幻境，estp拽着entp撞破玻璃，坠向三十米下的悬浮舞台骨架。穷追不舍的机械军团已经迅速锁定目标并企图包围，在下坠触及Neron防护力场的一瞬间，entp将简易的病毒芯片射向舞台电网。力场因数据冲突短暂失效，他们摔下舞台，estp迅速放出背后机械包的钩爪予以缓冲。
“病毒程序植入了百分之八十七。”entp喘息着说，”再加上刚才那个应急芯片，目前应该够Neron的人形出点小故障了。”
果不其然，台下的观众就这么惊恐地看着舞台上尊敬的Neron大人四肢抽搐，面部狰狞，最后变形为一团扭曲的数据漩涡。于是空中再一次响起警告：“检测到不良情绪！居民快乐指数大幅度降低！即将启动情感应急装置！”
estp拆下舞台上的一根钢梁抡向安保机器人，电波异常状态下飞溅的液态金属在他脸上烫出焦痕。entp连接大楼电网，指尖在虚拟键盘上掠出残影，冷汗已经濡湿了领口。
“我在定位逃生口……”estp揽住他迅速右偏，躲过致命一击，他声线微颤地低声道，“帮我再拖半分钟。”
“信我就好。”estp扬眉道，“我一直想试试这个来着——”三枚磁波雷被抛向机器人，它们在磁波冲击下活动暂时变缓，他借机将entp半扛起来，后者在几秒后结束定位搜检，轻喊出声：“楼下电子明星专区。”
“什么？”
“电子明星专区的屏幕数据障，”entp急促地道，“设置了定时赛博信息切换，切换前的三秒之内无线信息为实时梳理替换状态，包括屏幕观赏用的虚拟图片替换，可以借着安保系统延迟跳窗出去。但如果把握不了替换的时间——等等，”他忽然顿了顿，侧头望向estp的脸，“你之前是不是说过……？”
estp愣了一下，顷刻笑了。
“十五秒。”他语气轻快地道，“看我的吧。”
他揽着entp，将手中的金属横杆用力掷向为首的机器人，紧接着撞开舞台左侧的小门拽着同伴一路狂奔，拼命将闻声而来的另一只安保机器人队伍甩开一段距离，用钩爪迅速翻下楼梯，最先映入眼帘的便是电子明星专区屏幕的歌手笑脸。墙上的电子时钟显示着第五十三秒，estp深吸一口气，顿住脚步，身后的机器人即将追上他们，他在心里默数，三，二，一——
屏幕解封，他们冲过安保警报的红光，抓着这几秒的时间哗啦一下砸开屏窗。半秒后安保设置才被触发，身后的电网防护墙阻挡的却是那群如狼似虎奔上来的机器人。
两人从大楼边缘急速下坠，estp瞳孔收缩，试图向前方墙壁上外凸的金属支架甩出钩爪从而减缓冲势。就在他手扣上肩带发射器的刹那，突然感觉身子一轻。
下坠的速度骤然减缓，一股向上的拉力拽住了他们。estp猛地抬头，只见头顶上方一张紫色的降落伞在坠落风中“哗”地一下完全展开。他转头瞪向entp，后者正咧嘴笑着，手里还攥着降落伞的拉环。
“惊喜吗？”面具被风刮落，entp一头黑发凌乱，紫色眼眸亮亮地看着他。
两人如被击落的叶子一般缓缓飘荡在这座不夜城的上空，estp长呼一口气，任由自己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从这样的高度俯瞰，地上的繁华绮糜尽收眼底，犹如燃烧的梦境，癫狂而暴烈地用最艳丽的色彩和最刺眼的光芒，照亮一个空心的“天堂”。
美丽又冰冷，快乐又贪婪。
“检测到居民快乐指数极度不稳定！检测到负面情绪残留！即将启动生化性调控模式！”
身后楼内的情绪监测系统又发出尖厉的声音。红光映乱了周围汹涌的彩光之河，一阵古怪的气味传来，从支离破碎的会场楼层爆开一阵巨大的烟雾状物，散成模糊不清的一大团。entp侧目瞥了一眼：“他们终于要对民众进行物理攻击了吗？”
“那不是硝烟。”estp也望过去，“那是‘别西卜’的粉末。”
他们的正下方几只治安无人机嗡嗡飞过，信号检测灯向下探照着，四处搜寻可疑之人的踪迹。由于Neron的演出活动五光十色的街道上基本空无一人，所有的居民都正在红外大楼内接受“情绪生化调控”，但它们当然不会转移探测方向去看一眼天空。
毕竟，在这座永远盯着虚拟屏幕的城市里，已经没人记得仰望了。
【5】
“Neron的核心主机系统位于地下，民居街巷与繁华区边界点下方三百米左右，”entp皱眉望向面前屏幕间由追踪器代码编织而成的全息地图，视线停留在其中某个一闪一闪的红点之上，手指翻飞着将地图上的路线信息导出分析，“其包含位于地面且伪装成民居的出入系统，把控严格，安保密度很高。”
“地底下？”estp伸手扒拉地图，“这倒是意料之外……”
“我植入的病毒都没有起到什么大作用，顶多是让民众在这次的网络排检期看不到Neron的精彩演出，很快就会被主机系统消除掉。”entp说，“但代码追踪器是直接渗入到数据内部的，我在尝试导出这些数据原型，对破坏主机大概率会有帮助。”
“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不确定，但要尽快，就这几天。”entp顿了顿，“我们前几天制造的骚乱已经引起管理层的关注了，监察会一天比一天严。”
那天虹脉大楼里的所有民众都被大量的“别西卜”强制消除了场内记忆，后被告知Neron本期所有演出活动无理由取消，并且为了抹杀民众的不满，官方不得不再次分发大量的迷幻剂。“两个制造骚乱的危险分子”已被通缉，但由于两人戴有面具，entp又连夜黑进楼内监控抹乱了所有声音，这并没能起到多少实际性作用。无人机的监察频率逐渐变高，虹脉大楼的出口设立了信息认证制度，只是电屏上的虚拟明星仍旧绽放着迷人的微笑。
“到时候我们要直接摧毁主机系统。”entp说，“无论任务是否成功，我们……大概率都跑不了。”
一阵短暂的沉默。
“我们会死。”entp说，“或者被洗脑成快乐的白痴。”
“但从进到这个任务世界开始，”estp笑了，“我们就作好了最终赴死的准备，不是吗？”
赴死的准备。听起来如此决绝，如此高尚——属于每一个反抗者的决绝而高尚的命运此时成了赤裸裸铺开在他们跟前的黑白卷轴，与城中花红柳绿的，在楼宇间明明灭灭的暴烈光雨形成了强烈又惨淡的对比。“就算任务成功了，那些Neron的信徒，他们也许不会感谢我们，甚至不一定能有实际意义上的改变。所谓救赎任务，有什么值得的？”
再次沉默。他们都凝视着彼此，蓝眼睛凝视着紫眼睛，两道目光碰撞出一抹于无尽黑夜中即将消逝的纯净的光，似明月，似群星，在昼夜交接的晦暗之处横冲直撞，自焚其身，连灰烬也不曾留下。
“你觉得那些人，”entp忽然又问，“晚上会做梦吗？”
“官方不是早就把‘做梦’升级成‘定制美梦’订阅服务了吗。”
“我是说，真正的梦。那种不受控制的，乱七八糟的，甚至会让你半夜惊醒的梦。”
estp没有答话。窗外，一辆满载着“快乐气体”的运输车驶过，车身上涂着鲜艳的标语：“您值得拥有无痛的每一天！”
过了一会儿，他说：“我昨晚梦见了天。”
“天？”
“嗯，没有乱七八糟的数据，没有广告投影，就是……一大片亮亮的蓝色。”estp的声音很轻，“醒来的时候，智能枕头上全是警报，说我出现了‘非快乐思维波动’。”
entp笑了起来，“他们从来没有制造过快乐。他们只是移除了所有不快乐的选项。”
“就像给人们打麻醉剂？”
“不，麻醉是为了手术，而他们只是想要所有人安静地腐烂。我记得你说过，愤怒和恐惧是最好的防火墙……因为一个会愤怒，会恐惧的人就会问‘为什么’。”
“我没说过后半句。”
“是我说的。”entp给自己鼓了鼓掌，模仿着estp的语气，“是不是很有哲理。”
“行吧。”estp闷笑出声，“那就庆幸我们今晚还能觉得身边的这一切很荒谬。”
哪怕我们只能用最幼稚的方式守护着愤怒和恐惧的权利，在快乐至上的世界中选择不快乐的权利。哪怕生存的唯一意义就是反抗，就是走完一段高尚的宿命，制造骚乱，制造故障，制造破坏——在一个所有人都被承诺获得永恒快乐与幸福的世界里。
“检测到两位公民情绪状态异常，”智能家居系统发腻的声音突兀响起，“建议立即服用神经愉悦剂。”
estp抬腿踹向静音键。住所突然震动了一下，是附近的全息游乐场启动了午夜狂欢模式，绚烂的虚拟烟花在空中拼出“幸福是义务”的标语，刺眼的光斑映进屋内，像囚笼上镶嵌的钻石。
“今日居民幸福指数再创新高！”一个甜美的电子女声说。于是外面响起欢呼伴随着每个公民脸上餮足的疯狂笑容。夜夜如此，夜夜如此，就像没有明天，就像没有未来。
【6】
entp感到后颈处的颈环显示灯正微微发热，Neron主机核心附近的防御电波正试图干扰他的神经激素状态，他伸手按开关键将颈环关掉。
“信号稳定了，”他转头说，“坐标在浮游天街的西北角。”
这座暗藏有地下通道的住宅看上去和城内任何一位居民的住所别无二致，墙壁上嵌满了刺眼的广告屏，门口放着两盆电子花朵，飘落的像素花瓣迸裂出细碎的电光。扫描仪显示门锁处有着安保系统排斥反应闪烁的异常能量波动。“生物识别加动态密码，”estp凑过去，“标准的顶级安防。”
entp已经弯腰靠在门边，从背包中取出微型终端，接入门锁系统：“给我两分钟。”
estp警戒着四周，耳边传来entp敲击虚拟键盘的声音，混着不远处飘荡而来的虚拟明星的歌声。
“糟了，”entp忽地站起身来，“有反入侵协议——”
话音未落，门锁便发出尖锐刺耳的警报声，红光开始闪烁，屋内隐隐传来机械启动的摩擦声。estp当机立断拔出电磁脉冲枪，对准门锁连开三枪。电子元件炸裂的火花中，门吱呀一声开了一条缝：“物理方式！”
两人闪身进入，屋内是标准的智能家居布置，此时整间屋内铺满了危险的红光。estp快速扫描着房间，“地下室入口应该在——”
他的话被已经启动的防御系统打断，天花板裂开，三台蜘蛛型守卫机器人降下，复眼里诡异的绿光一闪一闪。entp反应极快，一个侧滚翻躲过第一道激光，同时拔出震动匕首刺入最近一台机器人的关节缝隙。
“左边！”estp喊道，同时用激光手雷暂时瘫痪了第二台机器人。第三台调整战术，从墙壁弹射而起，锋利的足肢直取entp咽喉。estp飞扑过来，用身体撞偏机器人的轨迹，自己的肩膀被划开一道血口。entp掷出剩余的手雷，冲过去扶住对方，见伤口不深，但泛着诡异的蓝光。
“有毒，”estp咬牙道，“他们竟然在武器上涂了神经毒素。”
entp迅速抽出腰间的缓释剂药片盒。这时发现estp他所站的地板下面有微弱的能量波动，entp显然也注意到了，他倒出几片药塞进estp嘴里，低下头：“你先用这个缓解一下再说……入口好像在这里？”
estp往地板金属接缝处开枪将之撬裂，掀开金属砖便露出了向下的楼梯，散发着幽幽蓝光。
“找到通道了。”他扯唇，“但下面肯定有更多惊喜。”
地下通道很长，墙壁是光滑的合金，每隔十米就有一个隐藏的武器端口。entp的破解程序勉强能提前几秒解除威胁，但越往下走，系统反应越快。
“它在学习我们的程序模式。”estp的太阳穴渗出冷汗，尽管神经毒素的作用被药片缓解了些许，他仍然感到一阵尖厉的头痛。
通道尽头是一扇巨大的生物识别门，没有任何物理锁具。entp调出屏幕检查终端，愣了下：“需要活体DNA样本加动态密码。”
“活体样本？”
entp沉默两秒，从包里抽出一个小型激光切割器：“准备好跑。”
语罢，不等estp阻止，entp已经将激光对准自己的手掌。“你疯——”estp的话被警报声淹没。entp将血淋淋的手掌用力按在识别屏上，同时用另一手将破解程序插入其接口。
“跑！”门刚开一条缝，entp就拽着estp撞进去。身后，整个通道开始崩塌，自动防御系统启动了自毁程序。
【7】
两人跌入一个巨大的半圆空间，墙壁由流动的数据构成，地面是映着彩光的七色玻璃，刺骨的冷气和机械运转的低鸣扑面而来，这里如同某种赛博生物的巢穴。警报声再一次被触发，只是没有红光，也不同于前几次尖锐刺耳，更像是滴滴作响的电子乐。
正对着他们的一扇小门砰地一声被撞开，几个穿着高级管理制服的人惊慌地冲出来，手持穿甲武器。
“真人？”estp惊讶地挑眉，“我还以为这里全是AI。”
“没有人类哪来的AI。”entp冷冷地道，手指摸上了震动匕首的柄端。
站在他们面前的是几个真正意义上的“人”，肤色红润，眼神清明，脖颈上空无一物。“你们是第一对钻到这里的小老鼠，”为首的女人咧了咧嘴，“之前来的那些废物在机器人的手下就死掉了。你们真够幸运……可惜你们也活不来了。”
estp举起枪，但旁边一个男人动作更快，子弹击中他的左臂，下一秒男人的咽喉便被entp的匕首刺入，鲜血喷溅成扇形。玻璃采光在冰冷的枪波反光里碎成千万颗钻石，女人的瞳孔骤然收缩，随即冷笑。
“刚刚我们还正在开会，”她的眼神含有恶毒的成分，“你们影响了价值三百亿虚拟货币的交易，已经够惹人厌了。现在既然这就开打……”
“我们要影响的可不止这些。”estp打断她的话，枪口对准她的前额，扣下扳机。女人侧身闪过，顺势抬手摁下爆裂弹的发射按钮。三连射。第一发打中entp的右腿，第二发擦着他腹际飞过。第三发——estp的脉冲弹飞击向她，一抹银光之下女人的尖叫响起，她往后一仰，他则前扑过去，迅速擒住她被子弹击穿的手腕反向一折，右膝重重顶在她腹部。entp扭头看见另一个男人举着裂解枪从侧面冲过来，他矮身躲过，再次将匕首插入男人的头颅，后腰却不慎被炸中，血溅在玻璃上仿佛诡异的抽象画。
“鱼死网破……也无所谓。”
侧眸，entp深吸一口气，忍着剧痛踉跄扑向狞笑着举起武器的最后一个管理人员。袖间的枪口用力抵住那人的下巴，estp则飞身撞开对方手中的链锯器，撕裂般的疼痛伴随着鲜血再次溅开，而后扳机被扣动。
砰！
高温等离子数从那人的后颈穿出，在后方的玻璃幕墙上炸开蛛网般的裂纹。那人面部狰狞一瞬，尸体倒下，空间在短暂的电子噼啪声后归于寂静。entp脱力靠在墙边喘息，鲜血将半边衣服浸得透湿。estp也好不到哪去，他全身在不受控制地颤抖——神经毒素已经扩散了。
“还……能走吗？”他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话。
entp撑起身子，冲他一笑：“走到Neron大人面前……应该绰绰有余？”
“罪孽之者……”突然有声音说话了，是那个女人，她还剩一口气，挣扎着躺在血泊里，红唇勾起伴着愤怒与痛苦的笑，“你们难道没有看到吗……外面的世界，每个人，都那么，幸福……”她的声音逐渐虚弱，却仍带着高高在上的讽刺与冷厉口气。
两人已经无力冲过去给她一枪。他们踩着一地触目惊心的狼藉，向对面的房间走去。身后，自动清洁机器人已经启动，机械臂抓着消毒液，开始擦拭地上的血迹。
【8】
“欢迎来到你们的坟墓。”
当两人同时跌跌撞撞地踏入那扇门，整个世界突然被一道刺目的白光吞噬，刹那间他们神经抽离，意识朦胧，仿佛悬浮在无垠的虚空中。一切突然安静，只剩下一个清晰的，空灵的声音从所有方向同时响起，亦或说是空间本身在振动。那声音不是机械的合成音，也不是人类的嗓音，而是某种介于两者之间的存在，像是千万个人的低语糅合在一起，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直到意识清醒的那一刻，他们发现自己进入到了另一个球形空间，穹顶高得几乎看不见尽头，玻璃地面下方是层层叠叠的服务器阵列闪烁着幽蓝的光点，宛如一片电子海洋。空间的正中央悬浮着一颗巨大的蓝色晶体——Neron Kesar城的运作核心，承载了Neron的系统主脑。
但让entp和estp僵在原地的，不是这颗晶体，而是它周围的东西。
无数的人类大脑。
它们被浸泡在透明的培养液里，一根根细如发丝的神经导管连接着它们，将它们的数据源源不断地输送到中央的晶体中。有些大脑表面泛着粉红色，有些则已经萎缩灰白，沟壑间插满了微型电极。培养舱排列成螺旋状，从地面一直延伸到穹顶，像某种诡异的祭坛。estp看向离他们最近的一个培养舱，仓体上的标签清晰地写着：捐赠者8号，用途：情感模拟矩阵。
“在愣什么呢？”Neron的声音再次回荡在空间里，“是啊，捐赠者来自一代代死去的管理层人员。他们都是自愿的，全都是自愿的——我从不强迫任何人。我给了他们想要的一切……而他们的思想将用于强化我的躯壳。”
它早已不是“机器”。
它是“人类思想”的集合体，是千万个被驯化的灵魂铸就的“神”。
“像公元前的人们为神像献祭一样，”蓝色晶体上缓缓浮现出一张脸，由全息影像构成，没有性别，面容模糊，嘴巴一张一合，“我们不过是升级的祭坛，无需血肉，只要最没用的‘自由意志’。这是人类自己的选择，我只是帮助他们具现这些欲望。”
这是人类自己的选择。以思维换取永恒笑容的选择。entp突然感到难以呼吸。为自由血染断头台的人类，为思想自由赴汤蹈火的人类，为虚拟偶像欢呼高歌的人类，为追求幸福自断神经的人类的选择——entp勉力吐出一口气调出虚拟屏幕，接入数据端口，试图逆向破解Neron的防御协议，紧张和伤口的疼痛使得他指尖动作不稳，脸上全无血色。estp拔出量子切割刃，刀身瞬间延长，劈向最近的培养舱连接线。
“真是有趣的人类。”Neron的那张全息面孔露出一个讽刺的笑容，“这真的会有用吗？只要还有人沉浸在封闭思想的快乐里，我就永远不会真正消失，就像之前你们摧毁我的虚拟人形象那样……我可以有千千万万个全息形象……会有千千万万个我出现……”
“那又怎样？”estp颤抖的手抬起刀刃斩断了一整排神经导管，培养液喷溅而出，整个空间开始震动，地面裂开缝隙，机械触须从下方伸出，试图缠绕住两人的四肢。entp侧身闪避，同时手指在虚拟键盘上飞速敲击。攻入系统……植入病毒……屏幕上跳动着红色的警告：“程序自毁协议启动，剩余时间：150秒。”
“没时间了。”他的额头渗出冷汗，指尖的残影之下是数据的一点点瓦解。蓝色晶体开始震动，裂缝如蛛网般蔓延，培养舱内的液体在控制系统崩裂的高温之下逐渐被烤干，大脑碳化。Neron的面孔开始分崩离析，晶体连接培养舱的导管被estp不断切断，原本空灵的声音扭曲，夹杂了刺耳的电流音：“你们这么做……有什么意义？你们有没有想过，自己真的比他们更自由吗？”
自己真的比他们更自由吗……estp苦笑，垂眸望着脚下他和entp带来的斑驳血迹，手起刀落：“至少我们知道快乐之外的自由。”
周围的无线防御程序极力想要吞噬两个入侵者，应急迷幻安保被触发，entp咬紧牙关，觉得自己全身上下的痛苦一下子减轻了许多，眼前的一切却开始模糊变形，脑内色泽鲜艳的幻觉不断闪烁，一种飘渺的汹涌快感席卷了他，他竭力让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屏幕上。estp伸手抓住他，他还能感受到对方的手臂由于神经毒素的发作不断发颤，呼吸急促，拼尽全力控制自己的神志不致瓦解。“再保持一下，”他勉力轻声说，“马上就结束了。”
请保持清醒。请保持痛苦。请保持愤怒。
崩坏的数据流如暴雨般从穹顶倾泻而下，服务器的光点一个接一个熄灭，Neron的声音像是千万个人同时嘶哑地尖叫：“你们……人类……自食其果……”尖锐刺耳的嗡鸣环绕，偶像从一道裂痕开始的陨落爬满了整个空间，刺目的白光渗出，爆裂的电弧在空气中跳跃，像一张破碎的大网。生物电信号在崩溃的系统里疯狂流窜，在毁灭的风暴中嘶吼，尖叫，哭泣，然后——
灰飞烟灭。
entp的病毒程序彻底攻破主脑内核。
倒计时结束，尖厉刺耳的警报声炸响，屏幕上的自毁程序启动提示鲜红刺眼，随之而来的是空间崩坏，矩阵倒塌。千万人的声纹糅合成的混响被拉长，撕裂，化为刺耳的电子噪音：“人类……终将……重建……我……”
虚拟键盘被震得碎裂，entp露出一个解脱般的微笑，转头拥抱住estp，对方顺势直接倒下。他们用尽最后一次力气侧头对视，眨眨眼，蓝与紫的碰撞。
“敬自由。”estp唇角上扬，一个狡黠的弧度。
“敬自由。”entp顺着重复。
一秒后，空间爆炸。耀眼的白色光芒吞噬了一切，数据流在虚空中疯狂流窜，而后归于湮灭。玻璃炸裂，碎片在强光中悬浮折射出无数个破碎的世界，流转，破裂，坍缩，尽数融进炽热滚烫的铺天盖地的空白，如画纸，如笼口，如曙光。在两人彻底闭上眼的前几秒，属于系统的机械声音再次回响：
“执行者entp、estp，主线任务成功，意识破裂，生命值清零，即将判定死亡。”
于是一切消失，归于沉寂。
【9】
再度睁开眼。
金属的凉意紧贴着脊背，游戏舱的顶盖缓缓升起，机械臂运作的嗡鸣声由远及近，商场体验区柔和的顶灯照进瞳孔，entp坐起身来。
“第61组玩家体验完毕，感谢你们的参与，正式购买请与商场售货处联系！”销售员清脆的声音透过扩音器响起，混着商场广播里循环播放的促销广告：“这是一项跨时代的电子娱乐设置，人类科技史上的重大突破，耗时五年研发，是真正意义上的跨时代发明，人类娱乐科技发展的里程碑，让我们重新定义游戏，创造未来！”
彩带。这是第一个清晰闯入entp视野的物体。金红交错的纸拉花从天花板垂落，几片碎纸屑掉落在他的手背上。四周是攒动的人头，以及更多排列整齐的体验舱。
“请问您还好吗？”穿制服的接待员弯腰凑近，“现在购买基础款游戏舱，可以获得升级会员套餐哦！这款游戏舱是人机交互的历史性突破，现在下单，您将成为首批见证这一历史时刻的幸运玩家！”她的身后是几个身着玩偶服，正大汗淋漓派发传单的工作人员。
空气中隐隐飘来廉价香水味，促销台前的爆米花机发出刺耳的嗡鸣声，纸花碎屑还在继续飘落。一切都那么粗糙，不完美，毫无滤镜可言。entp的目光越过接待员，落到对面的商场落地窗上，碧蓝的天空看着纯净而又晃眼，阳光透过玻璃洒下来，在散落一地的花花绿绿促销广告上凝出刺眼的光点。
“走吧。”他听见旁边的estp说。
然后有那么一会儿，他们两个谁也没有说话。
END.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公路组】无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