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世》悲观主义的花朵

8、转折

　　转折的周三

　　我愿意是急流，
　　山里的小河，
　　在崎岖的路上，
　　岩石上经过……
　　只要我的爱人
　　是一条小鱼，
　　在我的浪花中
　　快乐地游来游去。
　　……

　　灼热的阳光顺着窗棂，照在两个少年脸上。那个带着眼镜，皮肤白皙的男孩子正认真的朗读，旁边，黄发男孩玩着手中的钢笔，视线停在黑发男孩身上，露出有些迷惑的神情。
　　淡淡的眉毛，上挑的凤眼……龙漂漂不明白，为什么看到这矮子心里会有种说不出的感受，半是烦躁，半是温暖。
　　“这首诗是诗人写给相伴终生的恋人的。在诗中，他把自己比作激流、荒林、废墟、草屋，云朵，恋人是支撑他情感的源泉。”解释完诗意，朱优看到龙漂漂正以一种看实验室里鱼皮下细胞般的眼神看着自己。他觉得一阵头皮发麻。

　　我愿意是云朵，
　　是灰色的破旗，
　　在广漠的空中，
　　懒懒地飘来荡去，
　　只要我的爱人
　　是珊瑚似的夕阳，
　　傍着我苍白的脸，
　　显出鲜艳的辉煌。

　　“怎样才算喜欢一个人？是愿意为对方做任何事吗？”低声朗读完，龙漂漂问。他喜欢朱阁，想表现最好的，想独占对方，想要求更多，难道爱情就是索取和被索取吗？
　　“我想，是可以和她一起做任何事，想什么都能和她分享。”回忆着短得可怜的初恋，朱优说。其实他也不懂爱情，有时他觉得，爱情只是存在于小说里的东西，现实中更贴近于一种感觉。是某人在某一时间内发的神经。
　　“你怎么判断自己爱上了？”龙漂漂好奇的问。
　　“是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就像一种直觉，很自然的想接近对方，两人在一起时，就像本该如此一样。”提起初恋，矮子眼睛亮了起来。
　　有那么玄乎吗？如果真那么神，为什么他身边那些人都随随便便的爱来爱去的。听朱优说的挺神，龙漂漂皱起眉头。
　　“如果她再出现，你会喜欢她吗？”龙漂漂问。
　　“都哪辈子的事儿了，我早忘啦。”矮子撇撇嘴。

　　是这样吗？爱情这样纤细敏感？经不起时间的考验？想起那个住在自己心里的少年，喜欢男孩眸子里印出他的脸，喜欢男孩看着他微笑的表情，想要他只对自己微笑，喜欢一个人，不是那么容易遗忘的。至少，他做不到。
　　看着男孩抿紧的嘴唇，伤感的神情。他知道，对面这个人也做不到。
　　正午的阳光照在少年脸上，一半灿烂，一半灰暗。正如少年心事般。

　　疲惫的周四

　　窗外晴空万里。
　　“啊哈——”床上，包的严严实实的小来福正左右扭动着，小手前伸，似乎想抓住什么。
　　看着活泼的小来福，回忆起刚捡到她的那天——太阳萌萌升起，周围的景色模糊不清。楼梯的转角处，一个被包的整整齐齐的小婴儿静静睡着，那场景仿佛是梦境。
　　犹豫的抱起小婴儿，看看左右，以为是谁忘了把孩子带走。傻傻的等到日照三更，他才意识到不会有人来了。想就这样离开，却找不到说服自己的理由。最终，他决定带她回家。
　　看着来福一天天长大，越来越可爱，心里有种骄傲的感觉，这是他最开心的一段日子，已经深入骨髓的寂寞被填满，每天的生活辛苦却充实。
　　“矮子怎么还不来？”抬眼看表，平时这家伙都是9点准时敲门，难道有什么事耽搁了？不知从何时起，习惯了矮子的陪伴，习惯了他每天读诗，看不到他，居然有不习惯的感觉。
　　十点了，那家伙还是了无音讯，电话也没有一个。居然敢放他鸽子，看他怎么整他。

　　城市这头
　　跟踪弟弟走进震耳欲聋的滚轴厅，朱优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到这儿。昨天晚上听到弟弟压抑的哭声，他觉得出事了。今天一早，电话响起，弟弟似乎在和什么人发生争执后后冲出家门。下意识的他也追了出去。
　　不敢跟太近的结果是，他把弟弟搞丢了。
　　穿着从没穿过的滚轴鞋，七彩的灯光，吵杂的音乐，如闪电般晃来晃去的人群，把朱优晃得头晕眼花。扶着柱子，连滚带爬的满场寻找，终于，他在角落处发现弟弟的身影。
　　在一堆打扮入时的年轻男女中央，弟弟和一个高个男孩对峙着，湛蓝的眼睛，上挑的眉毛，那男孩混血儿的立体五官，像磁石般般绚烂夺目，却给人一种危险的感觉。懒懒的搂着个白衣白裙的高挑女孩，在烟雾缭绕中，以一种看蚂蚁般的藐视眼神看着弟弟。
　　站在人群中，显然不适应这样的场合，朱阁的双肩微微颤抖，却依然坚持争辩着，激动地抓住对方的衣领，却被狠狠推开。
　　“都说了我玩腻了，别给脸不要脸。”狼狈的爬至案发现场，他听见对面的男孩说。
　　一瞬间，脑子里叫做理智的弦崩断了。一把拉住对面嚣张的小子，狠狠地一拳挥去。然后直视对方阴翳的表情。“他在你眼里不算什么，但却是我最宝贵的。”他听到自己的声音。
　　下一秒，他被粗鲁的拉起。男孩一把抬起他的下巴。仔细的端量着。
　　“没人教过你别多管闲事吗。”下一秒，他被重重地打到在地，看着男孩嘲讽的表情，看着人群渐渐走远，看着弟弟抿紧嘴唇，最终跟了出去。
　　“我在多管闲事吗。”闭着眼睛，擦干嘴角的血，呵，不会打架，学人家逞什么英雄。
　　“你没事吧？”柔美的声音突然响起，睁开眼，白衣白裙的女孩出现在视线上方，乌黑的长发披在肩头，不食人间烟火的眼睛中露出担忧的神色。
　　“我没事。”躲开女孩的搀扶，倔强的自己爬起来。不愿再与那禽兽的同伴有瓜葛。
　　“晓晓，你在蘑菇什么，快过来。”步履蹒跚地一步步离开这纷争之地，却在听到这句话后，如遭受电击般停下来。
　　一定是重名而已，转过身，看着对面的女孩，想找到些许熟悉的痕迹，记忆中的晓晓是娇憨可爱的，总爱扎着花头绳。视线下移，移至女孩的手臂。他记得女孩的手上有颗戒指形状的痣，就在中指的地方。
　　“你不舒服吗。”感受到他的视线，女孩担忧的握住他的手。
　　傻傻的看着对方的手指，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曾经在脑海中，幻想过两人重逢的画面，却没想到真的再次重逢会是这样？视线上移，看着女孩完美的鹅蛋脸，苦笑起来。看来他的爱情，真的回不去了。

　　如行尸走肉般走在街上，朱优第一次觉得自己与世界是分离的，望着行人木然的脸，不知道该去向何方。
　　晓晓，自己念念不忘的女孩，居然和弟弟的男朋友在一起，还有更讽刺的吗？他天真的以为晓晓会和以前一样，却没想过人总是要长大的，再见，已是陌路。
　　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直到抬眼看到熟悉的景物。
　　没想到自己居然走到了这里，突然很想看来福熟睡的脸，想听黄毛没心没肺的笑，不知道从何时起，这里成了他的避风港。摇摇头，不想让任何人看到自己的脆弱，，却在转身后停下来，愣愣地看向对面熟悉的身影。
　　怒火中烧的抱着来福，龙漂漂恨不得冲过去敲这矮子一顿。放鸽子一上午，连电话都没有，刚来却又想走，要不是自己去超市遇见他，是不是就这么让他跑了？
　　冲上去，正准备伶牙俐齿的抢白一番，却发现矮子一副空空的神情，勉强挤出的笑比哭还难看。“怎么了？”一把握住对方的手，直视对方的眼睛。
　　看着黄毛担忧的神色，心里酸酸的，似乎有什么情感要宣泄而出。逞强的转身甩开对方的手。“没事。”他能说什么，难道告诉黄毛，自己多管闲事被揍了，又倒霉地遇到初恋。
　　“都这样了还说没事儿，跟我走。”龙漂漂拉着朱优往楼里带。
　　“你怎么这么烦，都说没事了，我累了，不想来了行不行，你看看你，连自己都照顾不了，还想照顾别人，幼稚！”狠狠地推开对方，咬牙说完这句话，转身跑开，不看对方的表情，美梦都会醒来的，盛夏已经过去，退回安全地带才最安全。

　　扭开门锁，一片寂静，机械的做饭，吃饭，日落西山，弟弟仍未回来。
　　夜晚，半睡半醒间，他仿佛看到弟弟双腿抱膝坐在床头，闪亮的眼睛望着自己。
　　“哥，我能睡在你旁边吗？”弟弟低声请求。
　　无言的侧过身子，自从上初中后两人就没一起睡过了。
　　“这和小时候一样呢。”他听见弟弟说。
　　是呀，那时多好，不懂爱情，不会受伤。
　　“对不起。”朱阁小声说。
　　“不用道歉。”家人是不会彼此伤害的。
　　“我被甩了。”弟弟声音越来越低。无言的握住弟弟的手，世上没有永远，今天让他们脆弱一下，彼此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