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世》悲观主义的花朵

10、花明

　　失魂落魄的回家，挤在破沙发上，得来不易的线索让朱优和龙漂漂陷入两难的境地。
　　年轻女孩—早恋—怀孕—未婚生子……此刻，朱优的大脑里自觉的把这些词排在一起，得出一个狗血遍地的结论。正如周宁所说，掩盖的就是不想被触碰的，现在他们正在挖掘别人的伤口，找到又能如何？
　　“到此为止吧。”沉默良久，龙漂漂下定决心说。他们没有破坏别人生活的权利。年少时谁都犯过错，代价却不是可以轻易承受的，有些事还是在不可挽回前停止比较好。
　　“不，我们要继续。”朱优认真的说。就算逃避一时，将来那女孩一定会后悔现在的选择，与其造成不可挽回的伤害，到不如把事情挑开，虽然不知结局是好是坏，但这是他们必须经历的。
　　“我不想继续了。”龙漂漂选择坚持己见，就算那他们母子相认，她自己都照顾不了自己，又怎么照顾孩子。勉强为孩子放弃自己的生活，只会造成不幸，他不想这样。
　　咬牙看着龙漂漂，劝说的话说不出口，最终，握紧的拳头再次放下，这家伙为什么到这时反而为别人着想，自己还是别掺和了，这样想着，却挪不动脚。“找个能照顾他的人吧。”说完这句话，懊恼的握紧拳头，自己什么时候变这么心软了。
　　“谢谢！”龙漂漂抬起头，会心的微笑让事情的发展仿佛柳暗花明起来。

　　“走，咱俩带来福出去逛逛。”龙漂漂多动症突然发作。
　　“我要睡觉。”懒懒的歪在床上，朱优觉得此时气氛正好。
　　“起来！出去炼炼！”把抱窝的朱优拖出门。两男一婴站在路边大眼瞪小眼。
　　“到底去哪！”青筋暴露的朱优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跟这家伙一起发神经。
　　“从那条小路拐出去可以爬山。”龙漂漂记得房后山间的风景大好。
　　拐出人员密集的住宅区，向着通往山间的公路前进。路边，是满眼的绿色，不知名的植物一丛丛肆意生长，星星点点的野花开得灿烂，阵阵蝉鸣在田间形成清爽的夏日奏鸣曲。
　　“听说这排小房是太阳国人盖的。”指着路边一排矮趴趴毫不起眼的小房，龙漂漂说。战争时期有不少太阳国人背井离乡举家迁到这里。
　　普普通通的砖泥小房，矮但很踏实，房前的棚子上挂着不知名的瓜类……看着如画的风景，一种舒适感由心而生，最近积累的坏心情一扫而光。
　　“看，那有个幼儿园！”龙漂漂像发现新大陆般大喊起来。
　　期待的快步走到近处，却失望的发现门早已上锁。挂着铁锈的秋千秋千，旋转椅，涂着一层油彩的小动物静静的站在树林深处，身体已被抹上了岁月的痕迹。
　　“看来已经废弃很久了。”依依不舍的准备离去，却发现身边的少年已经轻松地翻上墙，动作干净利索，一气呵成。
　　“你是猴子呀。”目瞪口呆的望着龙漂漂在墙上笑得肆意的脸，最终咬咬牙，先把来福从雕花铁门下的缝隙递过去，然后笨拙的爬上墙，天知道，他可是有恐高症！闭上眼，咬牙纵身跃下，听到风在耳边呼啸的声音，也许是此时的氛围太魔幻，让他有回到过去的感觉。
　　脑中浮现出小时候的画面，两个小屁孩儿漫山遍野的疯跑，捉蜻蜓、蚂蚱，吃不知名的野果，去河里抓鱼，直到小镇里一排排积木小屋中炊烟升起才结伴回家。晚上和爸妈、弟弟一起睡在热呼呼的火炕上，抢枕头抢被子……无拘无束的童年时光是他最美好的回忆。
　　后来父亲意外去世，哭干了眼泪的母亲卖了房子，带着刚上学的朱优和朱阁回到城市，家门前自己最喜欢的柳树被斩断带走，自己的快乐也随着那颗柳树一起被带走了，承担着家里希望，看尽了人情冷暖的他逐渐习惯带上面具生活，习惯一个劲向前冲，从不放慢脚步。
　　跌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下午炙热的阳光中，男孩笑着对他伸出手，低下头帮他拍掉膝盖上的浮灰，然后，做个鬼脸向树林深处跑去。
　　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心中一种不知名的情感似乎宣泄而出。
　　嘴角上扬，跟着男孩的背影奔跑，争先恐后的坐在秋千，比谁荡的高。
　　肆意的笑声点亮了沉静的风景。身在半空的失重感让朱优大笑着，闭着眼，听风呼啸而过的声音，身旁龙漂漂正昂头吼着什么世界第一的蠢话，他却觉得心情大好也跟着吼起来。
　　“白痴！白痴！白痴！”吼完后含笑看着龙漂漂。
　　“矮子、矮子、矮子！”不甘示弱的回吼回去，挑眉挑衅的看着脸被风吹的红扑扑的的矮子。突然心跳漏了一排，习惯了脸色惨白、眉头紧锁像小老头一样的朱优，没想到，他笑起来挺可爱的。
　　摇摇头，甩下自己的遐想，从摇荡的秋千上敏捷的跳下来，冲上旋转椅。
　　“来追我啊。”大笑着看着矮子手忙脚乱的从秋千上跳下来，咬牙向自己跑来。
　　用脚蹬地转动木椅，然后坐上去跟着旋转，这游戏离开小学后就没玩过了。“哈哈。”心情大好的朱优闭上眼，体会急速旋转地眩晕，此刻似乎得到了自由。“啊——”坐在前排的黄毛把手伸在风中，体会捉风的感觉。消瘦的背影似乎和风溶为一体。
　　逐着，笑闹着，尽情发泄着精力，直到西山染红，夕阳如血才依依不舍的离去。龙漂漂把来福抗在肩头，哼着小曲，沿着来时的路兴致勃勃的往回走。
　　“你看，那座最高的山，我将他命名为漂漂山，他旁边那个矮点的叫优山好了。至于两座山下面的小坡，叫他来福坡怎么样？”边举着来福屁颠屁颠的大步向前，边满嘴跑火车的龙漂漂，回过头对朱优露出顽皮的笑容。轮廓被夕阳渡上了一层金边，煞是好看。
　　一步步跟在后面，望着男孩消瘦的背影，露出安心的笑容，心里暖暖的，一种难以控制的情感终于冲破束缚。他知道这是一种特别的感情，他似乎喜欢上眼前这个黄毛了。

　　“优优，漂漂找你！”牛晓娟扯带嗓门喊。
　　“说我不在！”捂在被窝里坚决不起来，被昨天的发现吓蒙的朱优，自从回到现实世界后，怎么也不愿承认自己是变态的事实，一定是感觉错误，只要离开龙漂漂就会好，他鸵鸟式的自我安慰着，决定从现在起，不再管对方的事儿，与龙漂漂保持安全距离。
　　以为两人还在为来福的事儿闹别扭，牛晓娟拿起电话语重心长的教育了一番，听的龙漂漂一头雾水，实在不知道这矮子发什么神经，他不过是想去报社一趟而已。难道是昨天风吹多了？神经大跳的龙漂漂最终决定让朱优休息，自己去报社找周宁。

　　“什么？不找了？”从堆满材料的办公桌抬起头，挑挑眉，波浪大卷，一身精明干练的OL装，浑身散发着女强人气息的周宁以为自己听错了，仔细打量眼前的男孩，没看到朱优，看来是闹别扭了，她最终得出结论。小孩儿都这样，床头吵床尾和。
　　“你们是不是知道了什么？”笑眯眯的看着龙漂漂，记者可是最敏锐的，有一点风吹草动马上就能察觉。
　　“昨天我接到一个匿名电话，，按着号码找过去，对方说是个年轻女孩打的。”耸耸肩，龙漂漂三言两语将事情、和盘托出。这么轻易地自亮底牌，要是朱优在，一定会气的跳脚。
　　“就这么简单？这几天我一直接到匿名电话说不许报道这件事，对方还威胁我。”耸耸肩，周宁狡猾的笑了笑。
　　“什么，你查到没，是哪的电话。”龙漂漂焦急地问。
　　“公用电话，每次都在不同的地点。看来对方沉不住气了。啧啧，年轻女孩，没想到真相这么狗血，我说为什么把健康的孩子这样遗弃，原来是这样。”周宁眯起眼睛，细细的分析起来。
　　看来弃婴地点不是随机选择的，而是因为怕被查到，特意离得很远。所以才会问遍附近的医院都找不到知情者，下一步可以扩大搜索范围，一方面问问全城的妇产医院，另一方面可以查查当天经过龙漂漂家附近的公车，也许司机会记得什么线索。周宁心里盘算着。
　　风情万种的眸子一转，看到同样不知在想什么的龙漂漂，不查了，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怎么可能，就是为了自己的奖金和重点稿，也不能让这么好的线索跑掉。
　　“事情好不容易有进展了，说不定再查查就会水落石出。你忍心就这么放弃？”此时，她笑得像诱惑小朋友的坏阿姨。
　　“查出来又有什么用，难道你能保证对方改变决定？”锐利的扫了狡猾的周宁一眼。“阿姨，你眼睛抽筋了吗？”龙漂漂恶意的问。
　　“真是小孩子，不懂欣赏。”摇摇头，风情万种的笑笑，不和小孩子计较的周宁先是告诉龙漂漂，如今的形势已经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而且做任何事情都没有只做一半的道理。然后看到龙漂漂眉头一皱，神色不善，连忙向对方“投诚”，什么自己最近承受的压力很大，上面的领导都盯着这篇报道，我市人民都非常关注这篇报道，如果贸然中断恐怕会引发反弹，再说跟进的媒体也不会错过后续报道，什么如果能遗弃孩子的父母有苦衷，她会发动社会的力量妥善解决云云，最后，又向龙漂漂保证自己不会擅自行动，请对方再考虑一下，回家和朱阁商量一下等等云云。如此软硬兼施，就差没留下几滴鳄鱼泪，才终于把龙漂漂说服。
　　呼了口气，喝了口凉掉的茶水，想起龙漂漂临走前似笑非笑的神情，周宁头痛的揉揉头，现在的小孩子啊，越来越难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