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赝品万人迷》情颂

4、第4章

　　“父皇父皇！”隔老远就能听到小胖墩有力的呼喊声，纪轻鸿无奈地笑了笑。

　　正被他强硬地抱在怀里练字的纪书情想借机逃离，却被一只大手轻而易举地按住，纪书情窘迫得脸都红了。

　　“父皇父皇！”纪长修重复喊道，风风火火地踏进殿内。

　　“长修，又闯什么祸了？”纪轻鸿打趣他。

　　纪长修皱皱小鼻子，“才没有呢，”他看到纪书情被抱在父皇怀里，也闹着要抱，于是抱住纪轻鸿的小腿试图往上爬。

　　笨拙的小模样又惹得皇帝一声轻笑。

　　若有旁人在场，定会被皇帝这清风朗月的一声笑迷倒，可惜此刻没外人，只有两个不解风情的小豆丁。

　　“父皇，放我下去吧，让长修上来。”被弟弟看到自己的小儿姿态，纪书情很不好意思。

　　纪轻鸿看他小小一团羞红了脸，这些日子养得圆润了些的脸蛋儿鼓着，心都软了，故意逗他，“不让他上来，他太沉了。”

　　“我才不沉！”他们讨论的对象做出强烈反对，坚持不懈地往纪轻鸿的腿上爬，只是努力许久都没有成功。

　　纪轻鸿突然想到一个好玩的主意，他把纪长修提起来放到纪书情腿上，让两个小孩叠成一团。

　　纪长修一次性被两个人抱住，高兴得手舞足蹈，压得纪书情苦不堪言。

　　这可爱的一幕让纪轻鸿忍俊不禁，不过很快他就把纪长修抱下去了，这小子这么沉，别把书情压坏了。

　　“父皇，我也要上学。”闹过后纪长修终于想起自己的来意。

　　“你想好了，上学可是很辛苦的。”纪轻鸿问。

　　纪长修坚定点头，“想好了，哥哥们都上学，我也要上学。”

　　“你小子，真是个黏人精，”纪轻鸿失笑，“这可是你自己要求的，到时候别哭啊。”

　　“不会的！”纪长修信心满满。

　　但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

　　上学居然要辰时起床，为什么从来没有人告诉过他，纪长修欲哭无泪。

　　他第一天就打退堂鼓了，但安如萱可不惯着他，轻描淡写地说：“你跟你父皇保证过的，确定要反悔吗？”

　　纪长修想了想，怂了，乖乖去了文华殿。

　　纪书情和纪渊来得早一些，两人端正地坐在座位上，纪渊就坐在纪书情的身后。

　　不知道是不是纪书情的错觉，他总觉得背后有一道灼热的目光，这目光让他如坐针毡，他不禁开始担忧，莫非纪渊从这个时候就开始容不下他了，这可如何是好。

　　纪渊的确是在观察纪书情，他本以为宫人口中的书情殿下应当是个金尊玉贵的小公子，今日一见，着实让他大吃一惊。

　　尊贵确实是极尊贵的，虽然年岁尚小，但他身上的绫罗绸缎和珠玉宝石完全不能掩盖他的风华，只起一个点缀作用而已。

　　但他看起来太苍白了，纪渊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只觉得他整个人像是一捧雪一样，随时都会化掉。

　　他不想让纪书情化掉。

　　身后的目光似乎越来越热烈，纪书情甚至想夺门而出，这时纪长修来了，他的大嗓门瞬间驱散了屋子里尴尬的气氛。

　　“大哥，我好困啊，”纪长修哼哼着扑到纪书情怀里，闭上眼睛开始补觉。

　　抱着这么一个小火炉减少了纪书情的恐慌感，他费力地哄着比自己大上一整圈的弟弟，觉得无比幸福。

　　纪渊羡慕地看着他们相拥的身影，他是王家长子，自小在王家吃不饱穿不暖，弟弟妹妹都比他受宠，甚至当着王家夫妻的面打骂他。

　　从没有人为他主持公道。

　　没想到皇家兄弟的感情居然这么好。

　　“你就是那个纪渊？”纪长修撒完娇，视线转向纪渊。

　　纪渊点点头，“是。”

　　“就是因为你，我大哥才要走的，你真讨厌。”纪长修瞪着大眼睛说。

　　纪书情急忙制止他，他可不敢让别人为自己得罪纪渊，他担心纪渊会把这些账都记在他身上。

　　“长修，他才是你亲哥哥，不可以对哥哥这么没礼貌。”纪书情道。

　　“我不要！”纪长修又耍起了小脾气，掐着腰冲纪渊大喊：“你走开，我只有一个哥哥，你算什么东西！”

　　纪渊没什么感觉，他自小在王家遭受的辱骂比这难听多了，纪长修不过有些骄纵而已，远远不够对他造成什么伤害。

　　这臭小子是想害死他，纪书情气急，只好对纪渊道歉，“纪渊，对不起，他一向脾气不好，不懂事，你别搭理他。”

　　“没……没事。”纪渊有些愣怔，他看着纪书情因为着急，脸上晕染出浅浅的红晕，比傍晚天边的晚霞更动人。

　　那双清澈的眸子好像会说话，里面盛满了真诚的歉意，红润的嘴唇紧紧抿着，瞧着很是苦恼。

　　他的声音真好听，清脆悦耳，纪渊怀疑自己的脸也红了。

　　“大哥，我是替你出气，你干嘛向着他！”纪长修不满地大喊。

　　“纪长修！”这小子不教育是不行了，否则迟早有一天惹怒纪渊，连累到他。

　　“纪渊才是皇后娘娘的亲生儿子，当年我爹偷偷把我们两个换了，我偷走了他的身份，你明白吗？”

　　当着纪渊的面说这些，他有些激动，后悔的情绪排山倒海一般袭来，若是前世他能早些明白这个道理，守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不去争抢本就不属于自己的太子之位，又何至于沦落到那个境地。

　　想到这里，他的泪水浸湿了眼眶，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流下，被他随意抹去。

　　纪渊和纪长修看呆了，纪长修是心疼和着急，纪渊却在想，怎么会有人哭起来这么好看，这么惹人心疼。

　　纪长修急了，“大哥，我错了，你别伤心，我以后再也不欺负他了。”他努力举起自己的小胖胳膊去给纪书情擦眼泪，纪书情躲开了。
　　他好善良，纪渊想，若换做是他，从生下来就享受着天下最奢华的生活，突然得知这一切都不属于自己，他一定做不到心甘情愿地让出来。

　　纪书情的眼泪仿佛落在了他心上，让他也跟着难过，“你别哭，我不怪他，别哭。”纪渊第一次恨自己嘴笨，不会安慰人。
　　纪书情稍微冷静了一些，感觉自己的反应有点过度，飞快地说：“快上课了，我回座位了。”没有再看他们俩一眼。

　　纪渊他们两个上课都不太专心，一直不停地偷瞄纪书情，纪书情反而是那个最认真的，上辈子他贪图享乐，读书不大用功，勉强能背出几篇文章而已。

　　现在想起来，哪怕没有纪渊的出现，纪轻鸿也不会选他这样的人当太子。

　　如今重来一世，沉下心来才发现，读书其实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

　　关注他许久的纪渊，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跑神了，连忙振奋精神，努力听讲，纪书情这么好学，一定不喜欢吊儿郎当的人，自己不能让他讨厌。

　　而纪长修则是一直魂游天外，想着怎么样才能让大哥高兴。

　　讲台上的许先生把这一切都收入眼底，却什么也没说。

　　“陛下，情况就是这样。”许康把今日文华殿的情景如实汇报给纪轻鸿。

　　“朕知道了。”纪轻鸿让许康退下。

　　今日之景象他早就有所准备，书情那孩子一向勤勉认真，从不用他操心，纪长修那个臭小子，只知道吃喝玩乐，压根指望不上。

　　至于纪渊，他一时却有些看不透这个孩子，不过目前看来，心性倒是很好。

　　下学之后，纪书情收拾书本笔墨等物，打算和冷玉回未央宫，却被纪长修拦住，他可怜巴巴地说：“大哥，我知道错了，你别不理我。”

　　得给这小子一个教训，要不然他不长记性，纪书情下定决心不理他，看都没看他一眼，转身就走。

　　纪长修亦步亦趋地跟着他。

　　纪渊待在原地看他们的背影，看了很久。

　　一直到未央宫门口，纪长修不敢再跟了，他今日惹纪书情生气，纪轻鸿一定知道了，若他自投罗网，可有苦头吃。

　　“大哥，我先回去了，明日再跟你道歉。”纪长修说完，像一只灵活的兔子一样蹿了。

　　“书情，听说长修那小子惹你生气了？”纪轻鸿问。

　　“没有，”没想到他会问起这件小事，纪书情有些羞涩，“我吓吓他而已，他太不尊重纪渊了。”

　　纪轻鸿轻叹一声，把他搂进怀里，“让我的书情受委屈了。”纪书情没有闪躲，这些日子的朝夕相处，使他清楚地意识到，眼前的人既是纪轻鸿，又不是纪轻鸿。

　　说他是纪轻鸿，是因为他还是那个励精图治、英明神武的皇帝，说他不是纪轻鸿，则是因为他比前世的纪轻鸿更包容、更温暖。

　　甚至很多时候，纪书情和他待在一起，根本不会想起前世自己痛苦地死在他的命令之下。

　　他有时候会觉得自己太下贱，别人稍微对他好一点，他就会重新敞开心扉。

　　“不委屈的。”纪书情轻声道，他觉得上天对自己已经够好了，上辈子让自己尝够了酸甜苦辣，还愿意给他一次从头再来的机会，这辈子又让他遇见这么好的父皇。

　　他愿意再给纪轻鸿一次机会，与上辈子不同的是，他不打算再为别人而活。

　　这辈子，他要好好地为自己活，不再寻求任何人的认可，哪怕将来有一天，这个父皇也会变成他不认识的样子，他也绝不会再重演上辈子的悲剧。

　　“上学累不累，身体受得住吗？”纪轻鸿问。

　　“不累，”纪书情乖巧回答，“我可以的。”不知道是不是重生的代价，他的身体比上辈子虚弱很多，这些日子以来小病不断，让纪轻鸿忧心不已，恨不得把他捧在手心里，纪书情很不习惯。

　　“读书不要太累，你的身体最重要。”纪轻鸿嘱咐他。

　　见他对自己关怀备至，纪书情忽然想问他一个问题，他也冲动地问出了口，“父皇，如果我将来一事无成，你会失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