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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请君入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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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尊上且慢!”
面对这近乎羞辱和极度危险的试探,萧烬野瞳孔骤缩,身体本能地绷紧了一瞬。
明月凌心中冷笑,果然……
殿内一时寂静无声,只有萧烬野略微急促的呼吸声。
明月凌掐在他脖颈上的手并未松开,那双素来明媚不羁的眼眸此刻冰寒彻骨,冷冷审视着他每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
但她最终还是决定给人一个辩白的机会。
她也想看看这个表现得愿意把心剖出来的、忠心耿耿的下属,究竟会拿什么理由来说服她。
她冷哼一声,松开了手。
萧烬野紧绷的身体却骤然松弛下来。
他深知尊上的耐心有限,所以一句话都未说,只是俯身,再次十分郑重地行了一个大礼。
然后,他指尖灵光连闪,一件又一件物品被他从贴身的灵戒中取出,小心翼翼地、近乎虔诚地摆放在明月凌面前的空地上。
首先是厚厚一摞散发着灵光墨香的账簿。
接着是数枚记录着宗门大小事务的玉简。
然后是一整套详细到令人发指的各峰人员调动、弟子考核记录。
再然后,是几枚气息古朴、代表着合欢宗核心秘境掌控权的密钥......
最后——他双手托起一枚雕刻着缠绕金莲与赤焰纹路的玄黑色令牌,正是合欢宗宗主令!
他将这些关乎一宗命脉的物件规整地放好,再次深深叩首,额头抵在冰冷的地面上,声音沉稳而决绝:
“属下才疏学浅,虽承蒙尊上不弃暂代宗主之位,却从未敢有一日敢忘此位属谁。此乃合欢宗近三百年的账目明细、人员更迭、秘境状况,属下皆一一详尽记录,以便尊上了解。另外,宗主令印在此,所有密钥口诀也皆已录于旁边那枚赤玉简中……所属尊上之物,属下如今尽数物归原主。”
说着,他再次拜下,“属下能有幸跟随尊上多年,承尊上恩情此生难忘。属下资质愚笨,不堪大用,今生已难偿还尊上大恩,只有来世再报......”
“砰砰砰!”
他连续磕了三个重重的响头,而后直起身,闭上眼,彻底放开所有神识防御,将自己最脆弱的魂海毫无保留地呈现在明月凌面前,“请尊上搜魂!”
明月凌看着地上那些东西,又看着眼前引颈就戮的男人,心中一点动容没有是假的。
他刚刚的迟疑,并非心虚,也不是想求饶保命,竟然是担心自己若挺不过搜魂,这些宗门要务无法顺利交接,会给她造成不便?
这份忠诚,似乎……不似作伪。
但她经历过大劫,深知人心鬼蜮。这点触动,并不足以让她完全打消疑虑。
搜魂之术凶险,被搜魂者,轻则神识受损,重则变成白痴,他真的肯吗?
明月凌目光幽幽,抬手扣在了萧烬野的天灵上。
对方不仅没躲,还努力摆正身子,放开神识,乖乖静候她的掠夺。
明月凌手下力道重了两分,最后却又柔和下来。
她在他脑袋上拍了拍,“搜魂就不必了。”
萧烬野倏地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意外,随即是更深的不安:“尊上……”
比起死,他更害怕尊上不信他!
明月凌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本尊身份尚不能暴露,还需要留你在合欢宗主持大局。但本尊要你签下主仆契约,魂印相烙,生死由我。”
这比搜魂更彻底,一旦签下,他的生死喜怒,皆在她一念之间,永无背叛可能。
但相较于搜魂可能带来的不可逆伤害,这又显得“温和”了许多——至少,保全了他的神智和修为。
萧烬野闻言,没有丝毫犹豫。
他眼中猛地爆发出一种近乎狂喜的光芒,仿佛这不是一道枷锁,而是无上的恩赏!
他立刻并指立誓,指尖逼出一滴殷红的心头血,血液在空中迅速勾勒出一个繁复古老的契约符文,声音坚定而虔诚,响彻寂静的大殿:
“天道在上,神魂为证!我萧烬野,今日自愿奉明月凌为主,魂印相烙,生死相随,永世不叛!若违此誓,身死道消,神魂俱灭,永堕无间!”
誓言落的瞬间,血色符文光芒大盛,一分为二,一道没入明月凌眉心,一道融入萧烬野神魂深处。
一种清晰无比的、绝对掌控的联系,在两人之间骤然建立。
与此同时,因为这道强大契约的成立,萧烬野体内的灵力自动反哺于他的新主人,源源不断地涌向了明月凌体内,使她刚刚突破的修为竟再次稳固精进。
明月凌感受着魂海中那道完全受制于自己的魂印,以及体内增长的力量,这才打消了对萧烬野的所有疑虑。
她抬手,虚虚一托:“起来吧。”
“谢尊上!”萧烬野这才起身,但说是起身,其实也只是换了个半跪的姿势侍于主位旁。
“说说吧,本尊‘不在’的这些年,宗里都发生了些什么。捡重要的说。”明月凌倚回主位,指尖轻轻敲着扶手。
萧烬野便从她渡劫失败开始,将三百年来合欢宗如何内乱、各方势力如何觊觎、他和余情又是如何在旧部的支持下艰难稳住局面、逐步收拢权力的过程,简明扼要地禀报了一遍。
当他提到余情时,语气明显带上了几分复杂:“……少主她,始终不肯相信尊上您已身死道消,这些年来一直四处奔波寻找您的下落,甚至多次闯入极险之境……也因此,与属下多有争执。”
明月凌听着,眼中闪过一丝暖意和欣慰。余情那孩子,是她唯一的亲传弟子,性子是执拗了些,但这份心意,难得。
“她与你争执什么?”明月凌随口问道。
萧烬野神色一僵,随即再次低头请罪:“属下……属下因怀疑您的侍宠朝知逸与当年之事有关,曾欲严刑审讯......为此与少主多次冲突,请尊上责罚!”
明月凌敲击扶手的动作顿住了。
朝知逸……那个她当年颇为喜爱的侍宠,性子温柔体贴,甚至有些怯懦,但弹得一手好琴,能助她凝神静气,洗涤杂念,所以她向来偏宠他几分。
她沉默了片刻,面上看不出喜怒,只淡淡道:“此事,本尊知道了。”
萧烬野窥着她的神色,心中忐忑,却也不敢多说什么。
“你此次来上华宗,所为何事?”明月凌转移了话题。
萧烬野连忙将万光节大会需要彩头,以及向上华宗借灵器,并以旧债契约为筹码的事情详细说了一遍。
他不是傻子,尊上不可能无缘无故出现在所属于上华宗圣祖夫人的宫殿里,还换了具身体,其中缘由猜也能猜得差不多。
他来上华宗之前,就隐隐听说上华宗沈宗主与自己师母近日来似有不合,那尊上关心的要点在谁身上,自然也不难猜。
明月凌听完,眼中精光一闪,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
真是瞌睡来了就送枕头。
“沈遇雪答应了?”她问道。
“是,沈遇雪应下了,说是库房阵法特殊,需七日时间准备。但属下看他当时神色似有为难,恐未必顺利。”萧烬野据实以报。
明月凌轻笑一声:“他当然为难。因为现在上华宗的灵器库房,没有我的允许,谁也打不开。”
她心思电转,立刻有了决断。
“阿野。”
“属下在!”
“沈遇雪动用不了灵器司的灵器,他自然会去想别的办法。可据我所知,他一向不爱这些世俗之物,历来所受的赏赐、份例,以及缴获的战利品,不是上交宗门就是献于师尊,他手里肯定拿不出你要的法器,只能出宗去寻。你立刻去,想尽一切办法,拖住沈遇雪,绝不能让他离开上华宗,更不能让他顺利拿到灵器。”
明月凌下令,语气平淡:“必要时,可以动用些非常手段,只要不留下把柄即可。”
“是!属下明白!”萧烬野点头,示意自己明白。
“另外,灵器司那边......”明月凌沉吟,又取出传信玉牌联系了白锦川,将一连串名单发了过去。
【立即带人去灵器司,将这几个人全部关押起来,一个不准放过,若有反抗,可废之。】
【是,师尊!】
白锦川的回应立刻传了回来,一看就是随时随地守着玉牌待命的。
安排好这一切,明月凌惬意地靠回主位。
沈遇雪,本尊说得出就做得到,你就等着跪着求本尊出去吧!
接下来的几日,上华宗果然“热闹”非凡。
灵器司突然有人失踪,林婧安带着日月令将整个灵器司给封了,这下别说灵器,玄器也没有了。
接着宗门内各种事务突然层出不穷:几位峰主因资源分配吵到了他面前;戒律堂上报有弟子修炼魔功……一桩桩一件件,看似偶然,却都必须由他这个宗主出面解决,让他脱身不得。
又一次被绊住离宗去取灵器的脚步,沈遇雪面沉如水,他知道这背后的一切都离不开他那位师母的手笔。
一切不过是为了逼他就范。
但他偏偏不可能,也不愿意如她的愿。
沈遇雪不再耐心解决,而是以重罚重责的雷霆之势,迅速镇住了各峰的小动作。
一时间也没人敢再去触他的眉头。
他这才有机会悄然离宗,前往宗外的洞府。
然而,他刚离开宗门范围不远,便遭遇了数批身份不明、手段狠辣的死士围杀!
这些人修为不高,却极其擅长隐匿和合击之术,且全然不畏死,目的只有一个——拖延他的脚步!
沈遇雪一路浴血,剑下亡魂无数,心中怒火一点一点堆积起来。
他几乎是踩着一条血路,才艰难地抵达了洞府所在的山脉。
眼看就要拿到灵器,怀中一枚紧急传讯玉符却骤然爆发出刺目光芒——留在宗内的傀儡分身传来急报!
上华宗禁地“镇邪渊”突发异动,封印震荡,魔气外溢,速归!
沈遇雪脸色瞬间剧变!
镇邪渊!
六百年前三大魔宗联手围攻上华宗,那一战上华宗损失惨重,全凭师尊于危难关头破境,才能力挽狂澜,避免灭宗的惨剧。
而自此三大魔宗宗主的本命魔剑也被师尊封印在了大战留下的沟壑里,师尊亲自为其取名——镇魔渊。
三百年前镇魔渊曾有过一次魔气暴动,而他的父母就是死在了那场暴动下。若此时封印被破,邪剑出世,必将掀起滔天浩劫!
他猛地看向近在咫尺的洞府入口,又看向宗门方向,眼中挣扎几乎化为实质。
最终,他狠狠一咬牙,毫不犹豫地转身,化作一道惊天长虹,以最快的速度冲向宗门!
什么灵器,什么约定,在镇邪渊面前,都不值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