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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矛盾的小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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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收纳药膏的秦蓉歌动作一顿,但没有否认。
她抿了抿唇道:“属下若说想,您可会觉得我不自量力?”
明月凌淡淡瞧着她,不置可否。
秦蓉歌收起药膏,跪直身体。一直弯曲的腰杆缓缓立了起来,竹月色的衣衫将人衬得如清辉下的翠竹,挺拔而不失坚韧。
即便被人踩在脚下很多年,一朝没了压迫,自己依旧可以立得很直。
她不再遮掩自己的野心:“蓉歌不敢欺瞒您,除了救人,我确有私心。宗门内部晋升早已不是曾经的能者居之,想向上爬,没有靠山根本无望。”
明月凌唇边勾起一个浅淡的笑容,“继续。”
她越不见波澜,秦蓉歌就越紧张,生怕说错一个字,就把自己辛辛苦苦获取的信任和好感全部败光。
她一边吞咽下口水缓解紧张,一边小心翼翼措辞:“这段时日,您先是代夫收徒,后又接连整顿宗籍司和灵器司,蓉歌认为......您是有意一争的。我愿做您手里的刀,为您所用,绝无犹疑!”
这位老祖夫人并不是她唯一的选择,她之所以最后决定在她身上下注,赌的就是她相信在对方身上,她能得到更多!
无论对方之前为什么蛰伏,现在又为何而出手,那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现在的表现就说明了她对现状不满了,她要制约沈遇雪,从对方手里分权。
只有她表露了这个念头,又有手段,就有人会试探她,接近她,追随她,而自己想做雪中送炭的第一批人。
秦蓉歌停了停,明月凌依旧没有反应。
她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道:“而且万励向来为宗......沈遇雪马首是瞻,于您而言也是一个不大不小的阻碍,若成功解决他,换一个懂事的人上去,对您有百利而无一害。”
这话乍一听没问题,但会不会让人觉得自己太急功近利了......
她有些懊恼地低下头想要解释,“当然,若您觉得此事——”
明月凌打断了她,“很好。”
“什,什么?”秦蓉歌有些没反应过来。
“我觉得你来当御符峰的新峰主,此事甚好。”明月凌赞许点头。
这人也不错,聪明也足够坦诚,她喜欢。
秦蓉歌一喜,连忙俯首谢恩。
“最后一个问题——”明月凌俯身扣住了她的后颈,迫使对方抬起头,直视着自己的眼睛问:“为什么选我?”
秦蓉歌短暂地沉默了下,眼里闪过一抹显而易见的叹息。
她苦笑道:“或许是因为上华宗数百年没有出一位女子掌权者了吧......宗内共二十一峰,只有六位女峰主,也只有这六位峰主肯收女弟子为亲传弟子,其他峰座的女弟子想争一个亲传弟子的身份都是妄想,更别说争一争更高的长老之位了!”
说到这,她顿了一下,满是苦涩的眼睛里突然生出了几分希冀,“但您是女子,若您能掌权,哪怕只是与沈宗主分庭抗礼,我们这些女弟子也会多些机会吧?”
明月凌瞳孔轻微颤了一下,她沉默了许久,最终点了点头接受了这个理由。
在对方临走前,明月凌给她布置了个任务。
秦蓉歌当即保证会尽快完成,之后便悄然离开了。
等人走后,明月凌清理了大殿里的痕迹,抹去了有人来过这里的迹象。
这时她怀里的守魂珠突然飘了出来。
明月凌有些意外地抓住它,左右看了看,笑着问:“这是受刺激了,这么不安分?”
血红色的珠子嗡嗡振动着,像是在说着什么。
她静静听着,如玉的指尖摩挲着血珠光滑的表面,像是在安抚,又像是在警告它:“放心,你若乖觉,我同样不会亏待了你。”
听她这样说,血珠闪了两下,乖乖将一道红色的字纹一样的灵力输送到了她的体内。
刹那间,明月凌体内的灵力又暴涨了一大截。她勾了勾唇角,夸赞似的拍了拍它,然后才将其重新收进了怀里。
挥手熄灭了殿内灼灼燃烧的三十六盏琉璃灯,她起身走向床榻。
在这个不少人心神不宁,辗转难安的夜晚,明月凌睡得格外香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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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白锦川伤到了腿,所以拜师大典无限期延后了。
养了几天,确定自己真的站不起来了,白锦川心灰意冷,主动提出想要搬离重华殿,住到殿南边的春芷苑去。
春芷苑是之前老祖豢养灵兽的院子,后因灵兽死了院子就荒废了,一直也没有好好打理,不说脏乱,但住人还是稍显勉强。
侍奉弟子来报时,明月凌正在研究重华殿里的大阵。
她二话没说,直接让人把春芷苑收拾了出来,然后派人把白锦川抬了进去。
整个过程她连面都没有露。
白锦川搬进春芷苑后,她更是一趟都没有去过,仿佛直接把这个刚替道侣收的亲传弟子给抛之脑后了。
不仅如此,就在白锦川搬进春芷苑后没几天,一个灵器司的小弟子给她送制好的灵戒时,还被她当场留下,说是要留在身边亲自教导。
白锦川听到这个传闻的时候,正在房间里擦剑。
门外弟子自以为隐秘的窃窃私语,像一根根针一样扎进他的心里。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掌心已经被剑刃划开了好大一道口子。
红色的血染在了银色的剑身上,血迹显得格外刺眼。
他愣了片刻,闭上眼狠狠掐住了掌心上的伤口。
痛,刺骨的痛。
再睁眼,一切没有任何变化。
他才意识到,这不是梦境,不是一觉醒来就可以摆脱的噩梦,而是真真切切的现实。
白锦川感觉自己快窒息了。
他的心脏像是被人猛地攥住,然后狠狠揉掐了一番,疼得他眼睛都红了一圈。
师母这是打算放弃他了吗?因为他让她失望了吗?
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他狼狈地从椅子上滚了下来,艰难地爬向床边,伸手在床头摸索了半天,终于找到了一个盒子。
看着自己手上的血染红了盒子上的雕花,白锦川猛地一愣。
他把师母留给他的东西弄脏了!
他差点急得哭出来,慌忙止住血,又用衣袖将自己手上的、盒子上的血迹擦了又擦,然后才小心翼翼地打开了盒子。
盒子里是一条小指粗细的线香。
送这根线香来的弟子曾说,师母交代,如果有一天他后悔了,想回重华殿,就点燃这根线香。
她说,她会来接他回去的。
白锦川看着线香,心中又犹豫了。
他才刚搬离重华殿没几天,现在就想着师母能接自己回去,会不会显得自己太过矫情?
哪怕当初选择离开重华殿,并不是为了博取师母的同情或挽留。
他只是不想成为师母的累赘,不想让她看到自己如同废人的模样——一个只能瘫坐在轮椅上的人,无法侍奉她,无法练剑给她看,甚至连在她身边都觉得,如此不堪的自己会玷污她的眼。
但师母会不会误会,误会他是故意拿乔,故作姿态......
白锦川犹豫却又控制不住去想,想新来的那个弟子是不是比他更讨师母喜欢,想是不是很快自己就会彻底消失在师母的眼里心里,她不会再记得他,更不会再来见他一面!
一想到这些,他几乎无法呼吸。
白锦川颤抖着抬起手,在指尖凝聚起了一股灵力。
他闭了闭眼,想着就算会被误解为是闹脾气,就算会被训斥,被责罚,甚至被厌恶,他也认了。
他不能让师母就这么放弃他,忘了他。
颤抖的手终于点燃了线香,烟雾缓缓升起,带着他的祈愿飘向空中。
香燃着,却没有任何反应。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周围是死一般的寂静。
烟雾打在白锦川脸上,落在他锁死的眉心。
他紧紧攥着线香,不停祈祷,来见见我吧,师母,求您来见见我......求您了......
半个时辰过去了,香完全燃尽了,烟雾也彻底消散了。
但没有人来,一个人也没有。
白锦川的心开始下沉,他不敢相信,却又不得不面对眼前的现实——师母骗了他,她不要他了。
他瘫坐在床边,捧着手里的灰烬,原本充满希望的心也变得跟这手里的灰烬一样。
绝望的情绪几乎将他湮灭。
白锦川的肩膀微微颤抖起来,泪水无声滑落,他张了张嘴,骤然呕了一大口血出来。
一瞬间急火攻心,他整个人直接晕了过去。
这时,一双手突然出现,轻轻托住了他即将磕到床沿上的脑袋。
浓郁的玫瑰幽香骤然在房间里散了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