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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一字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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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春三月,万物欣欣向荣。
“快看!快看!有人成亲了!”
“快来看新娘子喽!”
京都街边的小孩偶尔和乡下的孩子没什么区别,看热闹的心思就像刚生起的火堆,越烧越旺。
一旁嗑瓜子的大娘们也纷纷出来,凑在一块儿说话:“哎呀,今日十月初八,良辰吉日,乃是襄国公府和雅安侯府两家结亲的好日子!”
“这桩婚事,传闻是陛下下旨赐婚玉成的呢!”
“这么说,二人可真算得上是佳偶天成!”
……
嘈杂的声音传进徐府的墙里。身为新嫁娘,比起初婚的紧张,徐从颖的心里更多的是没有底。
因为,这桩婚事的主人公本不是她,而是她的嫡姐,徐梦珂。
只因在陛下赐婚后,嫡长姐和她的侍卫私奔了。徐家为攀上真正的高枝,又为挽住颜面和性命,当即便将她从乡下接回来,顶替嫡姐成婚。
所幸圣旨只道赐婚徐家女给赵家的嫡长子赵令章,并未直接点名道姓,否则便是实打实地欺君之罪。
彼时,她正在自家圈种的田里施肥除草,徐家派人找了过来,说明原委后,径直将她给带走了。
这件事从头到尾都不曾问过她的意思,从小跟在她身旁的丫鬟玉墨忍不住翻白眼。
徐从颖真想拒绝,可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没得选。
奈何她一回去,便被摁头进入成婚的状态里,压根不由她细想。
耳侧锣鼓喧天,一派喜气洋洋的氛围。
不远处,襄国公府内。
本场婚事的新郎,即是襄国公嫡长子赵令章,正身着喜服,淡定地待在房间里。
相较于他的沉着,一旁的太子殿下显得要沉不住气太多。
“我说文和,若不是你性子太刚直,惹恼了父皇,压根不会摊上这桩婚事。趁现在还没拜堂,你赶紧低头进认个错,难道你当真要娶徐氏女吗?”太子身着玉白色常服,伸手拍了拍赵令章的肩膀,拧着眉头感叹道。
赵令章神色如常,实话道:“长辈们早已操心我的婚事多时,这桩婚事来得及时。我没什么可挑剔的。”
太子沉默了一瞬,接着是更为痛惜地长叹一声,道:“娶妻当娶贤,表兄这才劝你三思。你当知徐氏的来历,徐家与你,断不相配!”
徐家封为雅安侯,只因开国有功,实则一家子出身乡野,在京都的氏族豪门一向不合群。
闻言,赵令章没再说话。他的心里倒是没这么快下定论,只道:“成婚后,我与她各忙各的便是。”
话才毕,门外响起催促之声。他该出去接亲了。
赵令章身着鲜红的喜服,自阴凉的门槛内踏了出去。明媚的阳光很快染上他的眉窝,一并洒在他挺拔的鼻梁。
太子瞧着道坚实宽阔的背影远去,自顾自地想着:你倒是能够做到日日夜夜地不沾家门,可是人家姑娘凭什么该被你冷落?
赵令章坐在马上,将身后的花轿牵引到襄国公府。
众人簇拥着入堂,观新人行拜堂礼。
徐从颖与新郎各执牵巾的一头,在玉墨的搀扶下缓缓向前行走。很快,她便感到自己的步伐与新郎的不一致。
新郎的步子不疾不徐,不算快。可她却因被盖头遮住视线,周遭又喧闹不已,不敢贸然挪动步子。
不一会儿,她手里的牵巾便有被扯紧之感。正当跨过最后一道门槛之际,徐从颖不及反应,脚底被绊住了。她吃惊地踉跄一步,着急寻找承住自己的重心,手重重地压在玉墨的手腕处。
刹那间,徐从颖只觉另一边的手臂被一只有劲的手心托住,她这才借力将自己扶起来。
赵令章抽回手掌,余光瞧见比她矮半个头的新嫁娘,意识到自己的步子迈得比她大些,暗中放缓步伐,同她配合。
拜完堂过后,徐从颖被送进了新房里。
一天下来,徐从颖尚未进食。新房内有些安静,盖头还在,徐从颖只得坐着静待。
一旁的玉墨自进襄国公府来,目光便忍不住四处打量,先盯着烛台上两支足够照扫天亮的龙凤红烛,又看着不远处梳妆台上繁复精美的刻纹。玉墨不得不在心底感慨,若说雅安侯府的陈设显得财大气粗,国公府的摆设装潢则足以说得上是低调奢华,品味上乘。
只是等久了,玉墨有些无聊起来。玉墨的目光落在徐从颖的盖头上,问道:“小姐,您对世子难道就不感兴趣吗?”
毕竟,从头至尾,徐从颖都持着稳重端庄,不曾与她说过什么话。
徐从颖摇了摇头。对于婚事,她不曾有多少心理准备,已是强打镇定。但对于世子,她连她的面都没见过,之前身居乡野,更是不曾听过他的任何消息。只是村子遇上旱灾的那一年,她曾听说过村头布施之人恰是襄国公携其二子。
身侧只听玉墨傲娇地说道:“世子长身玉立,五官似刀削斧凿,奴婢勉强觉着他能配得上您。”
徐从颖抿了抿唇,略显无语道:“玉墨,这好像不是重点……”
什么配不配得上,她和新婚夫君之间,只知名姓和门第,不曾知晓彼此的个性。她对整个襄国公府的全貌更是一无所知,日后还不知如何与人相处。更何况,退一万步而言,在侯府的人眼里,她不过是个乡下长大的粗野庶女而已。徐从颖记得临行前,主母冷着半张脸对她说过的话。
“你只是替梦珂成婚,别妄想鸠占鹊巢!”
“即便你与世子成了婚,等孟珂被寻回来,你依旧只能腾出位置做妾!”
新房离前厅有些距离,眼下却依旧能听到那股子热闹劲头。
不久之后,喧闹声才渐渐地退去。门外传来浅而沉的脚步声。
“吱呀”一声,门被人从外面推开。见到走进来的是赵令章,玉墨不知自己为何紧张起来,顿时规规矩矩地站好,不敢动弹。
赵令章立在门口处不动,往前迈出两步,朝着玉墨及伺候在侧的嬷嬷、婢女们说道:“东西放下,你们都出去。”
玉墨同婢女们一同离开,房门被再次关上。
赵令章不再有言,不远处只传来窸窸窣窣的细小声响。徐从颖不知为何,心底忽上忽下,心跳不觉中快了几分。但接下来什么都没有再发生,她的心情又缓缓平复。
正当此时,赵令章的脚步声响了起来,缓缓走近她身侧。随着烛光照亮视野,气流流通变得快起来,徐从颖的盖头被他揭开了。
按理说,全礼之时,该是有人在一旁主持的,如今却有些措手不及之感。徐从颖垂着脑袋,尽量保持平静。
“徐氏,今日之前,你我素不相识,你既成为我赵家新妇,今后不懂的地方,要多多向母亲请教。不论昔日在侯府如何,万事皆不可擅作主张。”赵令章说道,看似劝告,却颇有些对着她三令五申的意味。
徐从颖一时不答,心底只觉只怕这位世子今后不好相处。不过,她有什么可以选的呢?
在侯府时身不由己,来这不过是为嫡姐铺路而已。
所幸,她看世子的态度,对她这新妇没甚怜爱之心,自己心底松了口气——她不必对着一个陌生男子有何不切实际的期待。
徐从颖淡淡地“嗯”了声,算是应了。虽说声音不大,却足够爽快。
赵令章听着这声软糯却果断的回答,心底本有的担忧立时消散。于他而言,徐家人似乎不像太子所言那般不堪相处。
赵令章拿起装着合卺酒的酒杯,靠近床沿坐下,将一只酒杯递到徐从颖的跟前。
徐从颖接过酒杯,抬起头来。
烛光亮堂堂地映在她的脸眸底。她的两腮白皙红润,唇脂红如苹果色,饱满而盈润。
她见赵令章神色浅浅地看着她,人并没有动,便主动拿起酒杯,与之对饮。
饮毕,赵令章起身。他的身影落在徐从颖的头顶之上,从她手里拿走酒杯,在桌子上摆放好。
他又走回来,望着徐从颖片刻后道:“今夜乏了,就寝吧。”
“是。”徐从颖听他语调从容,原本不安的心稍稍定了些许。
她走去妆台,唤了两声玉墨。玉墨等人从外面进来伺候他们梳洗。梳洗完毕后,徐从颖褪去红妆,走到床前,却见赵令章早已躺进床榻里边。
成婚当日看着热闹非凡,可新郎也的确是疲惫不已,徐从颖对此表示能够理解。
可一旁的嬷嬷似乎有些着急,对着床榻里的赵令章挤眉弄眼:“世子,这是您和大少夫人的新婚之夜,可莫忘了全礼……”
赵令章没有回应,只让她们都出去。
一时间,房间里又恢复了安静。徐从颖看一眼桌上可口的饭菜,咽了咽口水,又看了一眼烛台上的龙凤红烛,小心翼翼地问道:“世子,我今日还未进食,能先吃饭吗?”
床上的人沉默了一阵,回道:“你吃吧。”
得了准许的徐从颖连忙做到饭桌边上,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赵令章见人迟迟不曾过来,爬起身朝着床下看了一眼。
要说这徐家女心态真够好,寻常女子出嫁在新婚夜该是手忙脚乱什么都不懂,亦或心里舍不得娘家人,哪像徐从颖这般大快朵颐,吃得香得很?
赵令章见状,只好隔着一段距离,提醒她道:“明日我要早起,就睡外边,你记得多睡一会儿再起来。”
徐从颖咀嚼完嘴里的饭菜,支吾着回应道:“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