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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行路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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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师弟第一次下扶摇山,不出一时辰就连滚带爬回到师门,说是门口放了一个箩筐,本以为是哪家委托,恰被自己捡了漏,喜滋滋凑近一看,哪知,是个活婴。
这消息传到郁方奕耳朵里时,他刚刚睡醒。他前两日从南边城郭绕了一圈回来,正巧回师门看看。
天不作美,电闪雷鸣,却滴雨未见,天黑压压一片,闷得人心胸不快。小师弟慌里慌张,想来这是个百年一遇的凶相。再回头望,那黑云已然卷至山头,拢作茔状,山门高高的牌匾同墓前碑文也分不出什么区别。
我们扶摇山要完蛋了。
小师弟绝望哀号。
他也是头脑糊涂,敲动醒世钟把同门都召来商议,巧是长老闭关,师祖们同去苍象山造访,大师姐同师母觐见皇帝,没人能及时怪得了他的罪,同门们也就顺理成章地聊起此事。
郁方奕想睡觉,被明穗华连拖带拽推到铃下,耳朵进进出出了好些个“师兄好”。听了一会,郁方奕困得六神无主,抬腿就往门外迈,走前留下一句话:
“民间请的半吊子算出来的‘天煞孤星’而已,被丢了不是很正常吗?”
小师弟结结巴巴道:“可那是一条人命呀。”
“那你去捡回来养着?”
小师弟不说话了。
“大惊小怪。”
郁方奕抬眼一望,指了指天,“这云一炷香内必散,多嘴的当心一语成谶。”
这一番话吓得同门手足无措,今日本该普天同庆师门获朝廷与别家门派美言,现飞来如此横祸,弄得人心惶惶。有几人要下山去看,又被意见不合的拦住。这十九岁的郁方奕是几代才出的一个“天纵奇才”,即便说的话看起来无头无尾,深究起来也是七分可信的。
大家同当无事发生,等待归山的师祖下定论。
一炷香后,黑云果真散去,空留一片水白色的天。
然等大师姐贺兰骄最先迈入正门,也未曾看她有什么异样神情,好像当真无事发生,师母也不曾有言。那小师弟不死心,偷偷下山去看,小篮却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大家全笑小师弟是话本看多了,眼冒金星,带了双浊眼下山。
明穗华一直是个心善的主,他本是岫罗山学医之徒,因与扶摇山世代交好,来此云游数年。明穗华同郁方奕谈过此事,数落他胆敢拿“天煞孤星”戏弄一个孩子的命格。郁方奕笑他太闲了,玩笑话都信,闲着没事就回自己师门开草药铺子。
明穗华拗不过他,一甩袖子,又找到贺兰骄。
“无妄师姐。”穗华作揖,试探地问起贺兰骄归门那日可曾察觉出什么。
“你是要问天有异象,还是那弃婴?”
明穗华略显吃惊地瞪了瞪眼。
“我来的时候,见到一个妇人,她把那孩子抱走,身后又跑上来一个男人,我看像个屠户。他推搡着妇人把孩子放回去。两个人你来我弄,吵得厉害得很。想来他们都是市井人家,问道卜卦之事也只图个吉利。我听那屠户说,一个算命的老半仙路过,一眼就看出这孩子是个灾星。除了屠户,其余人都不信,硬是要留下这孩子。不到一年,破财的破财,害病的害病,飞来横祸躲不过。现在,一家六口只剩他们三人。屠户偷偷把孩子丢了。可被天命作弄成这样,那妇人还是舍不得,屠户两面担忧。我看两人头发斑白,瘦得不成样子,不像有假,就给了他们一串碧玺辟邪,这才抱着孩子走了。”
沉吟半晌,明穗华问:“师姐觉得那老半仙说的对吗?”
贺兰骄不以为然:“无名无号,连戒牒都没有的老同行,我看是听着玩玩罢了。要真来什么信什么,指不定要冒出多少牛鬼蛇神。”
她话锋一转:“不过,我不敢妄下定论,乔家几条命,确确实实地合了眼。天命如此,还是巧合如此,谁也不敢说。”
告别时,贺兰骄嘱咐明穗华,莫要将此事告知他人,郁方奕也不能说,这孩子聪明,但不老实。
虽心有疑虑,可时日一长,此事终究湮没在了不断堆叠的记忆中。
五年后,冬雪纷纷,扶摇山下站着一个被丢弃的孩子。女孩不哭也不闹,提着一只小篮站在石门前,碰巧那日同门下山给官大人乔迁的新房易风水,否则,不至夜半,那孩子就要被冻坏了。
她见着不过五六岁,衣衫单薄,脸上耳上都被风打得紫红。
习玄术之人,心底皆是善的。在扶摇山,一块黝黯的杂石也会被日夜刮来的良风与柔雪洗拭白净。
孩子脏污的小脸白了,是雪在她肤上化成了水,把双颊染得通红。她大抵是走丢了,抑或是被遗弃,无论哪样对于她而言都是天大的厄运。破破烂烂的小篮里盛满了草,草中淹着一片黄纸。
纸上颤颤巍巍写了一字:
乔。
同门叽叽喳喳,恰又有刚入门的一波师弟师妹们,不过总角年华,爱凑新鲜热闹,一同为女孩取了名字。
乔芊蔚。
草木茂盛。
诗魔不也这样念?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扶摇山招收徒子的要求城内皆知:若非门内子嗣,则须满七岁,且会识字念书。眼下这女孩三样均不符,又不能将她再度遗弃。既然她出现在扶摇山下,那必有其理,有如天命。
贺兰骄打听到,城内有乔屠户一家,肉铺早就不开了,前些日子,邻居探访,发现家中仅有床榻上病入膏肓、奄奄一息妇人。那后院分明摆着乔屠户与父母几人的碑,香是几日前上的,整片坟冢早已被风雪踏得凌乱。
再瞧那女孩,手腕上还挂着那串纯黑碧玺,只是已不再明亮,满是磨损与裂痕。
事已至此,贺兰骄已然明白事情一二。如今,那妇人跟乔屠户走了一样的路,病榻之上,她只能让年幼的女儿自己走来扶摇山青乌道之下,祈求上天为她降下最后一丝福分。
很显然,福分如约而至。
贺兰骄劝内劝外,掌门继承人的名号也不是徒有其表,现门派内,只有她知道来龙去脉,明穗华早两年就告别了江湖,来往于皇城,奉命伴随东宫做事,没与郁方奕透露过一分一毫。
最后,贺兰骄问这孩子:
“你的爹娘在哪里?”
女孩摇头。
“你有名字吗?”
嗫嚅好一阵,女孩说:“娘叫我阿康。”
贺兰骄的笑容顿了顿,慢慢牵起女孩冰凉的小手,软下声音说:“你看,这里的哥哥姐姐们也有小名叫‘阿什么’的。妹妹的小名叫阿康,贺兰姐姐再给妹妹取个大名,好不好?”
女孩点头。
贺兰骄一副胸有成竹样子,还望望天瞅瞅地的,佯装思索:“那——‘乔芊蔚’,你喜不喜欢?”
女孩用力点头。
贺兰骄为她指了指方向,“好!芊蔚,你瞧,哥哥姐姐们都在念书、学术、习武。对联上这字写得多漂亮呀,你看,姐姐身上挂的罗盘,好不好玩?我们也一起学,怎么样?”
女孩点头如捣蒜:“嗯!”
元襄掌门与贺兰骄共商,决定将乔芊蔚留给那奇才——郁方奕,给他做徒女。同门就属他整日无所事事,日上三竿方才见其人,无朋无友无伴,却又成了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玄术奇才。上山只为应付,下山闲来玩乐;官府与朝廷请帖视若无睹;门下也无徒;他似一块未经开采却早已袒露人间的美玉,只是生在峭石之上,崖壁之隙,无人可触;惟有远观,望眼欲穿。
郁方奕,字直卿,扶摇山一纵千载堪舆师,他的生活被这突如其来闯到他房门外的孩子,搅了个天翻地覆。
一声“不要”,顺带蹦出个“滚”字,门摔得砰砰响。
贺兰骄说:“我知道你有怨,可这是师母的意思。”
郁方奕掌心攥得要渗出血来。他不愿和师姐吵架,也难违背师母意愿,忆起当年,他也像个倒插门那样被安排在师母名下,战乱时的救命恩人们发话,就算自己再爱唱反调,也得腆着脸哽着嗓子咽下去。
“直卿,没事,我们关上窗户说些暗话。”
贺兰骄拍拍郁方奕的肩,慢条斯理道:“这几日,大家都拿你作谈资,我知道一个人的命不好托付。若你实在不想,等风头过了,你就把她送来我门下。”
这话一出,郁方奕的心一下子就软了,说:“给我三日吧,我再想想。”
三日里,郁方奕尝试过说服自己,说得开阔点,他有志向,说得狭隘些,他有私心。总归总,他还是不愿接纳这孩子,他简直要发飙了,想一股脑把案籍上书卷尽数推下去。
回首,多少求他收自己作徒儿的肤浅之人,有哪个不是泪珠滚滚跑下山的?再看这乔芊蔚,乳臭未干,近几日也不见得有什么可圈可点之处,不过是爬上比同辈人阶数多的台阶,各项考核结果得了长辈赞扬,这又如何?她是要做第二个扶摇山太祖姥、还是第二个贺兰骄——后来立于九五之尊旁的无妄祖师?
除了在拦在自己的云游路上做个狗皮膏药似的累赘,还有什么用处?
毫不留情地对一个孩子说出这些话,乔芊蔚硬是忍着不让泪掉下来,捧着书,泪汪汪地提起嗓子:“我识字!”
“你识字,这里何人不识字?”
“我会念这个!”
她短短的胳膊伸出来,指着书卷上的《大游年歌》。
“所以呢?跟我有什么关系?——师姐,我考虑好了,快把她领走吧!”
郁方奕三步并作两步走出门外,贺兰骄就在门前,“再告诉那些个时不时跪在山门前的,闲出屁来了就去爬台阶,别莫名其妙指名道姓喊我,我不收——”
“扑通”一声,小姑娘二话不说跪下行了拜师礼,嘴里还振振有词,念着不知跟谁学来的誓词。
砰。砰。砰。
她行在太祖姥画像前,把头磕得砰砰作响,血凝在地上,有几滴顺着眉心滑落,在地上洇湿了几粒豆似的圆点。
是了,这孩子的确是个好材料。
她竟懂得及时止损,先折个不对称的礼节,好让人家都来可怜她,从而唾弃他,再寻个好去处,不让自己在辗转间被丢来丢去。
郁方奕一时目瞪口呆,未出的话哽在嘴边。
“我从小就跟你们说过,我——”
贺兰骄深吸一口气道:“你要云游四海八荒,汇集天地灵气,探其因果,编撰成册,流芳百世。”
“是,你们都记得,结果呢?”郁方奕说,“当年我流落到扶摇山,我记得,我没有求着你们收留我,也没有像她这样无理取闹、死缠烂打。”
“直卿。”
“我念你们的好,我这辈子报不清师母的恩,可有人真正在乎过我吗?”
“直卿。”
“我本明年就要离开师门,什么路线我都规划好了,师姐。我足够明事理了?我有责任担得起她的命吗?”郁方奕指着仍旧跪地的乔芊蔚,“她无名无辈分,无家无牵挂,我要为这样一个不明不白的人奉献上我的半生?——甚至一生?”
他竭力克制住自己剧烈的呼吸,却见贺兰骄对自己露出一个笑,说:“我们直卿长大了。”
她走来,站在郁方奕身侧,说了一二句悄悄话,又慢慢抚顺他褶皱的衣领,“你看这样好吗,直卿,答应师姐好吗?”
郁方奕什么也没说,贺兰骄便一言不发地退了出去。
堂屋内静得怕人。
待山门上警世钟轰然打响了第一次,鸟雀卷着尾羽惊慌掠过山头,紧接着是第二下、第三下。
浑厚、悲彻、嗡鸣而直击骨髓的古钟声沉蕴在揽尽日暮的扶摇山。郁方奕茫茫然晃过神,钟声已然响彻了第十二下。他虚着脚步跨过门槛走出去,看见贺兰骄站在不远处,酥麻的感官被风吹醒,他终于听清了师姐口中轻轻吐出的几个字。
“师母走了。”
冬至未至的扶摇山,已是一片白皑皑。白茫茫的挽联在风中一下、又一下地卷着。
郁方奕走到哪儿,乔芊蔚便跟到哪儿。他闭门不出,她在门口候着;他在师母堂前跪了三个时辰,她也跟着跪;他止不住地道歉赎罪,她也嗫嚅着道:
“对不起。”
郁方奕从没否认过,也没承认过。无论如何,这乔芊蔚已是郁方奕名义上的独门徒女了。
太祖姥在上,徒子血在下,天可鉴证。
自此,扶摇山不胫而走的风流事有两个:一是大师兄天天为坊间卖伞姑娘往山下跑;二是郁方奕破天荒收了徒,还是个来路不明、无名无号、不知祖上有何大忌压不住才丢弃的小姑娘。
总归有些人记得那些事儿,不能说进了青乌道的宗门,就丢了七情六欲世俗纷扰。人们开始为乔芊蔚的浮沉命感慨,这扶摇山上下数代,唯她一人生辰八字作了空,月不清、日不楚,更不提精细的了。这兴许会影响她日后为人处世——相当于是扶摇山第二层名号了。
郁方奕倒不在意,他也听说过师徒八字不合,最后双双被克死的异事。他只在意这徒女拦了他的自由路,苦让人背了个教导终生的责任,多了个累赘。
说来也怪,拜入门下前,尽是有缘的好话。现今入了门,闲言碎语排山倒海似的倾来。什么——
“这女孩看着聪明,将来要成才。”
“也能为师长少数落你几句补上空。”
“好人有好报嘛!”
——都不知道被吹到哪去了。郁方奕最近天天听到有人嚼自己舌根,先前总来揽脖子喝酒的同门,竟说出“有天分不好好珍惜,不如把此等命数换给我”的混账话,换命、借运……九大邪术都给口舌中的郁方奕施展了个遍了。
七年前,也就是郁方奕十七岁那年,他下山,接了县令家委托,表面什么都没做,只指点迷津一二句,遭人质疑了好一阵,结果不出几日,县令家那判了冤罪的亲戚被释放;大女儿科考金榜题名,红艳艳一袭状元袍,入了司马门;小儿子作的诗词偶然被高官瞥见,立即施了恩荫,招入宫内作了官。不久走街串巷,传遍全城,“直卿大师”的称呼第一次落到了郁方奕头上。
好钢用在刀刃上,是最重要的。
和明穗华在东都等地游历三年,又到上都两年,美名一发不可收拾地传到临邺王耳朵里,一封请帖来到山门,郁方奕二话不说就给踹了。
恰是皇帝身旁缺两位堪舆师,一位相阳,一位相阴。第二封请帖来,郁方奕闭门三日不出。
师长们急得踹门,用法术破开那结界,骂他拎不清轻重。
郁方奕说,他不想被皇宫里的主子们养着,你们瞧瞧进了皇城的,哪个有好下场。他友人明穗华,字逾年,“圣手”巫怜的十二世徒,好端端一个天才医师,在本该和他策马同游的年华被诏进宫为太子疗伤,不知在里面染了什么毒,害得一只脚跛了,整天拄拐。
郁方奕恨得牙痒痒,逾年回不来,成天一封封信寄来,“答直卿”“与直卿”,一字一句写得好听,就是不愿意到面前来说得好听。
也不是没出过门。
二十三岁那年,他去了临邺王殿内一次,为的是探探明穗华的消息,哪知人在那病弱太子身边,寸步不离。
郁方奕当即被那脂粉酒气熏了出来,临邺王半开玩笑道此人本末倒置,全然没了礼数。
郁方奕当时年轻,或多或少也要些面子,听不得这人在众多官大人们面前骂自己。他暗暗动了王府磁场,挥袍而去。听闻第二日临邺王早起时便摔了个跟头,额角肿了三指高。好在临邺王心胸宽广,只当是个抱怨了“天纵奇才”结果“惨遭天谴”的乐子,也不因他一个而计较上整个门派,反而寄来一箱金银财宝,说是给郁大师赔罪,他一样也没收。
又一封明穗华的信来,把郁方奕数落了个透,王侯将相岂是他敢质疑戏弄,以后不必担心他在宫中行踪,管好自己。
你真行。郁方奕在回信里写下这三个字。
从此,郁方奕一直待在宗门内,整日除了吃喝玩乐,就是躺在榻上读话本。
在山腰上排布一大片的,是栖心堂。刚入门不足五年的弟子,一般是四人一间,镇守四方似的,那居内算不上奢侈,也贬不得它简陋。上下两层床榻,打的是西南头熬了数十年寒冬最结实的硬木。自从前几年起,隔三岔五就有马车上山,运来一筐筐木箱,打开一瞧,竟全是银钱、美玉一类,问那带头的:是哪位居士如此慷慨?
带头的笑笑,也不答,只叫掌事弟子收下。
掌门盘算着,挪出一部分,修缮师门。
乔芊蔚就被安置在新修缮的栖心堂内,那一居正巧缺个白虎位。有些个年幼的弟子,尽拿乔芊蔚取乐,同居的不愿与她来往——毕竟不明不白、不清不楚,怕染了些什么。
起居大弟子见了,只得讪讪地将乔芊蔚迁出,叫她单独住一个屋。
她就在那一间小小的天地里,不与人说话。可仍有同门欺负她,且愈发变本加厉了,拉她来比武——一招制敌;引她来斗蛐蛐——将蛐蛐扔进她衣袖里;喊她来聊天——甚至将话题引到郁方奕头上。
风儿似的,吹进郁方奕耳朵里。
二话不说,把乔芊蔚揪来跟自己同住,多爬几级台阶、上几层楼的事。临近半山顶,手险些能摸着云的时候,这儿就不叫栖心堂了,叫安神居。
郁方奕并不直接教乔芊蔚,只是叫她每日诵读,再记背,背好了就随意去玩,甚至不用到自己面前过一遍。别家子弟还在烈日下习武,乔芊蔚已然坐在石板上无所事事了。郁方奕又让她去打扫落叶、除尘灰。实在不行就来和自己一起读话本,但是只允许看,不许乱问问题。
每逢雨日,尤其是冷天,乔芊蔚读书读累了,就窝在暖炉边上和郁方奕读话本,虽然郁方奕从来不在意乔芊蔚有没有读完这一页、有没有什么字不认识,只是看完了就自顾自翻页,冷不丁蹦出一句:“这男的,有病吧!”吓了乔芊蔚一跳。
有时候,乔芊蔚会壮着胆子附和:“对。”因为她也这么觉得。
起初郁方奕会震惊地偏头看看她,接着便演变成:“你也觉得堪舆师和那小道士更配?”
乔芊蔚点头。
她没办法理解师父的表情,那是一种惊讶之余的喜悦,满意之间的疑惑。她只觉得那二位书中女郎是极好的朋友,书信来往,互相挂念。其中一位女郎是道士,用血字画符,递交给另一位,也就是王侯,说:有要紧事,就烧掉它。这多威风!
“师父,我也想学这个。”乔芊蔚再一次鼓起勇气说。
“人家苍象山的东西你学个屁,我都不会。”
“可是之前,贺兰师姑说,师父你什么都会呀,是……”乔芊蔚的声音渐渐弱了,她后悔自己跟师父顶嘴,但一想,那可是贺兰师姑说的,贺兰师姑是要做掌门的人,还能骗人不成?
郁方奕总算分出半个眼神给乔芊蔚,问:“是什么?”
“是……天纵奇才。”
两个人都不说话了,就静静坐在榻上,风把窗轴打得咔哒咔哒响。
郁方奕把脖子一歪,顺势躺下来,“没点主见,谁的话都信。你师父又不是万事通。”
这下乔芊蔚是怎么着也瞅不见话本内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