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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艳鬼戏人间(六) ...

  •   月光沉沉,港新街安静的跟死了一样,远处一辆黄包车正往街上驶过来,一只素白手背搭在黄包车把上。
      奇怪的是这辆黄包车没有车夫却依旧平稳地向前,车轮匀速转着,甚至还会拐弯。

      拐了三个弯往前行驶四百米后,这辆豪华黄包车稳稳地停在哥楠大剧院门口。
      纯黑玛丽珍鞋踩在地面,坐在黄包车上的女人站起身,下车时她一只手抬起打了个响指,没有车夫的黄包车自己掉了个头,离开了。

      女人背影很是妩媚,她一步一步走向剧院大门,玛丽珍鞋踩在大理石板上,竟一丝声音都没有。

      刚踩上第一个台阶时,剧院厚重地门缓慢打开,站到门口,女人红唇勾起,一道凌厉月光打在黑色竖瞳上。
      她打了第二个响指,里面的蜡烛和油灯从门口向里依次亮起。
      顺着记忆中的方向,女人穿过座椅,走过撑满一面墙的大荧幕,走向通往二楼的楼梯,再顺着二楼走廊依次往里,一直到第三个绛红色门前停下。

      她听到里面传出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的调笑声。女人抬起手,礼貌性地在门上轻叩三下。
      “谁啊?”里面传来一声不耐烦地中年男声。

      女人没说话,再次叩了三下门。
      “大半夜的到底谁啊!”中年男人不舍地松开怀里的美人儿,在她脸上重重地亲了一口,“乖啊,爷去看看是谁。”
      粉红旗袍扣子松开三颗的美人儿娇嗔一声,手里的香帕子往男人脸上一扫,男人闭上眼沉醉地吸了一口,“香香大宝贝儿。”

      门铃乍响,男人从沙发上站起,一跛一跛地走到门前,期间骂骂咧咧地道:“哪个不长眼的,大半夜扰人,小心我弄死你啊!”
      他拉开门,想要再次骂人的话卡在喉咙里,看着眼前熟悉的脸,他眼睛一下子就瞪大了。
      他难以置信地轻扇了自己一耳光,咽了一下口水,“钱,钱聆?”
      “是我啊,院长。怎么久不见,可曾想我了?”女人眉眼含笑,就像平常打招呼一般。
      “你你你,你不是死了吗!?”院长抬起的手指和语气一起颤抖着。

      “对啊,我是死了啊。”钱聆抬起手摸了把侧边的头发。
      院长猛地关上门,走路急促,这让他的跛脚愈发明显,跑起来时整个身体一高一低一高一低的。

      皮质沙发上的美人儿,看着他惊慌的模样,站起身问道:“你慌成这样,门外到底是谁啊?不会是你老婆吧?”
      院长此刻脑子里全是刚才钱聆的脸和那句话:“对啊,我是死了啊。”
      “我是死了啊。”

      他面色苍白,神色慌乱,已知恐惧漂浮在虚空中,如同毒蛇般紧紧缠绕着他的身躯。他一把将书架上的书扫到地上,移开书架上的青花瓷瓶,往下一按,一道暗门出现,他着急忙慌地想要进去。
      嘴里神神叨叨地念着,“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害死你。”
      谁曾想,今天刚约出来的美人儿从背后拉住他的胳膊,不高兴地说:“你跑什么呀?你害死谁了?”

      钱聆的脸印在玻璃窗户上,灰白面容静静地注视着屋里的两人。

      院长胳膊一抬,甩开美人儿,“啊!”美人儿摔坐在地上。
      美人儿跪着走了几步,抱住他的腿,“你别跑!”
      “你给我起开!”院长一脚将美人儿蹬开,就要往里走。

      “就是啊院长,你跑什么?”钱聆双脚悬空,站在暗门那条长廊里,看着面前一只脚踏进来的院长,玩味地说。

      钱聆打了第三个响指,暗门里面的长廊上的一排青铜灯忽地亮起。

      美人儿早在钱聆那张半是倾城倾国,半是蛆虫爬行地脸出现时就被吓昏了过去。

      院长面色惨白,哪里还有百日里威风地训斥剧院众人的神气模样。
      他跪着爬到钱聆脚下,作着揖,嘴里求着饶:“冤有头债有主啊,是刘将军点名要你啊!不把你交出去这个剧院就完了啊!你要理解我的良苦用心啊。”
      钱聆垂着眼,竖瞳里倒映着不是摇尾乞怜的院长,而是自己像狗一样被圈养在笼子里的轻瘦身躯。

      一条蛆虫从钱聆的脸上往下爬,院长睁开被泪水糊住的眼睛时,一条棕黑长蛆正探着头看着他。
      “啊——!”长蛆在院长抬眼与它对视的那一秒,对着他的左眼咬了上去。
      仅仅七秒,那只左眼只剩下一个框架,棕黑长蛆回到钱聆右脸,继续盘踞游走。

      疼痛总是慢半拍,院长还没意识到自己的左眼已经被蚕食,视神经与脑神经的联系被切断,院长后知后觉地惨叫出声。

      钱聆拎着捂着眼睛惨叫地院长走出长廊,手一勾,木制椅子快速移动过来,院长被三条棕黑长蛆分别绑住了胸部,腹部,脚踝。

      美人儿被丢出门外,在门关上的后一瞬,一阵杀猪般地嚎叫响彻这栋寂静地高楼。

      院长左小腿被削地只剩下一小截白骨,膝盖处还往下流着血,白骨衬血,有那么一瞬间,钱聆觉得这块小腿骨真像刘将军卧室的那盏台灯支架。

      染着朱红寇丹地玉指捡起一片肉,拿到院长面前晃,她问:“想尝尝么?”
      院长脚蹬着地,脖子乃至全身都用着力想要往后缩,可惜并没有什么用。
      巨大地痛苦,击溃了院长的生理防线和心理防线。
      他时而惨叫时而惨叫时而求饶。

      钱聆对这些惨叫求饶没有丝毫感觉,慢条斯理地说:“院长,你是不是忘了我是冤魂啊。冤魂是没有感情的。”

      说完,她将新鲜的小腿肉塞到了院长嘴里,从钱聆脸上爬下了一只纯黑长蛆,破开唇周皮肤,将院长的嘴缝了起来。

      滑腻的陌生触感,以及皮肉被带些尖的蛆头生生戳开的锐痛。
      院长连疼到流冷汗的权利都失去了。

      “这样就听不到了。”钱聆笑了,笑的很纯真。

      血流顺着白骨一直流到脚背,再流到地上,钱聆伸出无名指点着院长胸口。
      一点点往里戳,在碰到有着剧烈搏动地心脏时,竖瞳盯着院长地左眼,娇俏地说:“抓到了。”

      主动脉被扯断,滚烫地心脏从胸口剥离时还在一跳一跳的。
      钱聆施了鬼术,即使心脏被挖掉,院长还是会有一丝能听到说话和回答问题的浅淡意识。
      “想尝尝你的心脏么?”

      仅剩的那只透着惊恐右眼无力地眨着,仿佛在乞求一线生机。
      散发着浓重异味的纯黑长蛆爬到院长右眼旁边,顺着眼睛弧度转着圈。

      院长有气无力地道:“放了,我吧。小聆。”

      竖瞳闪烁几下,钱聆呆愣两秒。
      小聆,是在叫我吗?

      她记得第一次在路边看到院长时,她脏兮兮的,是院长将她带回剧院,请了老师教她识字,弹琴,唱曲儿。

      她很感激,以至于到最后临死的前一秒她都没有真正恨过他。

      死后魂魄滞留在将军府,她飘着晃着。
      听到院长和刘将军的谈话后才知道,原来她以为重获新生的初遇只是一场官宦游戏。
      并不是院长好心,而是她早就被盯上,甚至被军队驱赶时剧院里的仆人赶过来解救也是他们做的一场局。

      “我不叫小聆!”钱聆声音忽然拔高,疯了般将温热地心脏往院长嘴里塞。
      好不容易塞进去,剧烈的腥味在嘴里蔓延,心脏上的血顺着喉管往里面滴,胸口的窟窿和腿也流着血。
      纯黑长蛆顺着第一次破开的唇周皮肉,钻进去缝合,防止他把心脏吐出来。

      钱聆看着这一幕,癫狂地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恐怕你自己都没想到为什么请了道士,我的魂还是出来了吧!”

      院长无力地眨着眼,尖锐地疼痛和想要呕吐的欲望充斥着全身,他已经不奢求活着了,现在只希望钱聆能给他一个痛快。

      钱聆拿过一旁的水果小刀,一点点割着院长胸口上的皮肉,喂给几条长蛆。

      半个时辰后,院长的头颅被割掉挂在椅子上,肉丝和血流挂在胸腹部骨架上,椅子周围的地上泼满了血。

      穿着大红旗袍地钱聆抱着臂站在窗边,平静看着外面寂静地街道。
      竖瞳透过院墙高楼树影,看到一个四合院门。

      刘将军府。

      府外两个拿着枪的士兵在站岗,钱聆从他们身前飘过时,两个士兵只觉得一阵风吹过,有点冷。

      顺着生前记忆,钱聆来到卧室,刘将军正坐在桌前在看文件。

      钱聆一抬手,屋里的西洋灯忽明忽暗,还发出一阵一阵刺啦刺啦地电流声。

      刘将军征战沙场已有七年之久,每次冲锋都在最前面,在他手里的人命没有数十万也有五六万之多。
      杀气重到一般鬼魂根本靠近不了。

      昨夜钱聆吞了三个女孩的阴气戾气怨气,再加上跟叶枫的长时间交融,独属于守墓人的阴杀气也沾染了许多。

      她这才敢来刘将军府。

      刘将军从文件里抬起头,在刺啦电流声和忽明忽暗地灯光中,他看到若隐若现,钱聆的身形。

      刘将军摘下眼镜擦了擦,以为自己看错了。

      “刘天启。”

      “刘天启。”

      “刘天启,我好惨啊。”

      “刘天启,你来陪我吧。”

      空灵哀伤地女声,一声声回荡在屋子里。
      刘将军神经一动,手摸到桌上的手枪,“砰砰砰”连续朝着刚才看到钱聆的地方开了三枪。

      左耳边传来呼吸声,刘天启朝着左边转头,猛然看到一个头骨。
      他条件反射头连带着上半身往后一靠,又听到熟悉的女声萦绕在他耳边。
      “这个头骨熟悉吗?刘将军。”钱聆飘在明暗交界处,她说:“这是你远方侄子辛六的头啊。”

      刘将军眯着眸,“没想到你竟然能成凶煞。”
      纯黑竖瞳透过衣服脂肪层看到跳动地心脏,钱聆的指甲缓缓变的又长又尖,她扑过去想要一招毙命,却被一道金光弹开。

      玄天道人从暗门后走出,旁边还跟了一个年幼的小道童。
      他一甩拂尘,手往前一指:“呔!大胆冤魂,胆敢在我玄天道人面前害人性命!”

      钱聆指甲上滴着污血,右脸上的蛆虫又开始显现。
      刘将军气定神闲地坐在椅子上,往后靠在椅背上,眼里全是对钱聆的不屑。

      就在这时钱聆消失了。

      刘将军以为钱聆已经被灭了,他站起身对着玄天道人说:“道长今晚就在府里休息吧,明日一早我让士兵把钱送到房间门口。”
      玄天道人说:“既然如此,那贫道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哪里哪里,要不是道长,我这条命说不定就交代在那个恶魂手里了”

      “额,唔。”几道血流忽然顺着刘将军的一圈脑门往下淌,他眼球凸出,甚为可怖。
      小道童抬起头往上看,钱聆倒挂在房梁上,指甲嵌入头皮,看深度头盖骨应该都被戳了五个洞。
      在刘将军倒地的那一瞬,指甲消失,钱聆出现在明暗交界处,手上还流着新鲜血液。

      玄天道人用拂尘将小道童护在身后,“贫道知道你惨死有冤,不拦着你报仇。可那三个无辜女孩在你手上暴毙,我也不能任由你继续在这世上了。”

      钱聆厉声喝道:“杀人偿命,天经地义,我何错之有?!”
      “有错的是他刘天启!”

      那双黑色竖瞳渐渐充血,闪着嗜血地光芒,屋子里温度下降至冰点。

      玄天道人凌空画了一道火符,火符熄灭之际,他两指并拢围着小道士画下一道圈。
      “徒儿,呆好。”
      小道童萌萌的,抬起小脑袋对着师父重重点了一下头:“知道啦师父。”

      钱聆打了个响指,窗外月色被挡住,屋内瞬间变得漆黑一片。
      玄天道人一甩拂尘,桌子上用腿骨做成的西洋台灯亮起青绿色的光芒。

      “这灯颜色不对。”玄天道人一甩拂尘,西洋灯重新熄灭。
      鬼行走时没有声响,再加上屋内漆黑一片,小道童说:“师父,看不到钱聆了。”
      “徒儿莫急,待为师燃上一盏灯。”玄天道人画了一道火符,两指并拢往前一指,火符顺着蜡烛的方向飞去,蜡烛被点燃。
      屋内一片昏黄。

      钱聆看似已经不在这个屋子里,玄天道人闭上眼念了一道咒语,再次睁开眼的那一瞬眼尾发出金色光芒。
      他转着眼睛看着屋内所有钱聆可能藏匿的地方,这时小道童突然说话了,:“师父,钱聆她趴在天花板上。”

      玄天道人猛然抬头,他看到钱聆以一个非常怪异的姿势攀爬在天花板上,脸却一百八十度转过来盯着下面的一大一小。

      “钱聆,你若是此时跟着我走,贫道便亲自将你送入轮回。”玄天道人停顿几秒,再次开口时,声音拔高两个调:“你若执意留在人间作恶,贫道便将你打个灰飞烟灭!”

      钱聆又消失了。

      正当玄天道人抬起脚顺着鬼气去追时,屋子里回荡着女人的笑声。
      那笑声喜悦中带着悲凉。

      “道长啊,可是我不想入轮回啊。”

      玄天道人看到站在墙里的钱聆,他将鬼揪出来,“那贫道就送你个灰飞烟灭!”
      说罢,他挥起拂尘就在钱聆肩膀上抽下去。
      顿时钱聆的肩膀上冒着黑气,钱聆没在意,她凌空飘起,双手微曲,伸着利爪冲着玄天道人撕去。
      快要碰到时,玄天道人将拂尘往前一指,拂尘闪出的白光对着她的脸去了,钱聆右脸上的蛆发出痛苦地“嘶嘶”声。

      “徒儿记住,天地为一大太极,人身为一小太极。”
      随后玄天道人对着钱聆说:“茗山那个守墓人也是你的帮凶吧。”

      原本想要再次发起进攻的钱聆听到茗山守墓人五个字时,她抬头用烧焦的脸看着玄天道人,“别动他!”
      这时用鸡血浸泡过的绳子从袖子中飞出,顺着钱聆的腰一圈一圈绕紧。

      “臭道士,你炸我!”钱聆被烧焦的脸眨眼间恢复生前样貌。
      “念你生前好事做尽,原本你的阳寿被刘天启所剥夺,现如今他已死,如若你随我上山,贫道可将你养在水池中七七四十九日,你便可重获新生。”

      “我杀了六个人,怎么可能重获新生?”钱聆试着挣开绳索,虽然并没有什么用。

      玄天道人一挥拂尘,重新将西洋灯凌空打开,这次灯光是正常的白色,他不疾不徐地道:“刘天启视人命为草芥,用妖邪之术企图长生,哥楠大剧院院长陆金是他的老鸨,辛六是他的替死鬼障眼法。”
      “至于那三个无辜女孩,就需要你下地府承受鞭刑七天,以告慰亡灵。”

      “不要去找叶枫,他是被我骗的。”钱聆说。

      “贫道早在今早就告诉过他了,他会去警察局自首,那三个女孩的命,这人间罪他替你受了。”玄天道人想起叶枫那双知道真相后毅然决然替眼前这个女鬼抗人间罪时的眼。

      可谓一对痴男“怨”女,说不清道不明。

      两行血泪自钱聆眼尾流下,玄天道人将小道童从圈里拉出来,等待钱聆的答复。

      过了很久,钱聆说:“好。”

      屋里隔音府被撤下,玄天道人一甩拂尘,两道一鬼站着的地方冒出一股白烟,他们消失了。

      “警官,定罪吧。”叶枫抬眼看着邢霖。
      听完这个故事,邢霖觉得自己的三观到达了另一个境界。
      “我凭什么相信你的一面之词?”邢霖双手撑着桌子看着他说。
      “来人,把他压下去!”邢霖朝着审讯室外的警察说。

      刚出去的实习警和另一位年轻警察开门进来,架着叶枫出去,压着他上车,直到进到监狱。

      又过了很久,叶枫没有被他所预想的那样被枪毙,他等不了了。

      他的眼中起了一层雾,透过监狱的那扇四方窗户,望向蓝天,一只麻雀从窗外飞过。
      叶枫在一个很平常的日子自杀与监狱。

      一张纸条随风飘荡,飘过墓园,飘过小屋。
      -下辈子想做一阵风,你在哪里,风就在哪里。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艳鬼戏人间(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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