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纨绔》自来水后

260、少年心深藏谁人知3

　　行上一会，出了小巷，豁然开朗。

　　吆喝声如煮沸的水滚滚而起。

　　一眼看去，狭窄的街道两旁摆满了数之不尽的小食摊。

　　林集登时被眼前场景震得不知言语。

　　肖骐指着一排排的摊位，道：“金陵城的另一片天地，怎么样？没见过吧？”

　　怔愣片响，林集回过神来，道：“这里是？”

　　肖骐介绍来：“这里叫小城巷，专门贩卖风味小吃和早点的地方。我跟你说，这里的食点都是独一份，你在外面吃不到这样的。不过呢，因为地方太隐蔽了，只有金陵当地人才知道。”

　　林集一眼扫去，便见已有数十种不同种类的食点，甚是眼花缭乱。

　　肖骐指着面前一个圆形形状的小食，道：“这个就是炸油果，外脆里甜，可好吃了。还有那边那个，五色汤包，那汤汁，鲜得眉毛都要掉了。还有还有，那边那个，炖肉卷，我的挚爱！林大哥，你想吃哪个？”

　　各类小食的香气弥漫在空中，叫人食欲大增。

　　林集咽咽口水，道：“你想吃什么？”

　　肖骐眼里都是贪婪，“我都想吃！”

　　林集：“……那从炸油果开始一路吃过去？”

　　肖骐双眼倏地一亮：“可以吗？”

　　林集：“只要你想。”

　　肖骐立即奔到油果摊前，大声道：“柳叔，来六个炸油果！”

　　林集自以为他要平分一人三个，连上前道：“肖骐，我一个就可以了。”

　　肖骐立即转口道：“柳叔，来7七个炸油果！”

　　林集面色诡异地看了肖骐一眼。

　　柳叔见状，笑着道：“肖骐，这是你新认识的朋友啊？”

　　肖骐死盯着在油锅里随着油温慢慢涨大的油果，点头应是。

　　柳叔一边用筷子滚动着油果，一边道：“肖骐啊，是我们这出了名的大肚王，公子可不要见怪。”

　　林集道：“怎么会，能吃是福。”

　　柳叔：“哈哈，倒是，这家伙看着就是一脸福气的。…肖骐，口水都快流油锅去了！站一边去！”

　　肖骐往后退了半步，乖乖等着。很快，炸油果出锅了。

　　柳叔：“来来来，新鲜出炉的油果~公子，来，这个给你，要趁热吃菜好吃哈。”

　　二人伸手接过，一到手里，肖骐就迫不及待上嘴了，“呼呼呼呼，烫烫烫烫~~”

　　柳叔笑得脸上的皱纹都可以夹死苍蝇了：“慢点吃。”

　　林集掏了银钱递给柳叔，并道：“多谢。”

　　柳叔笑盈盈收下，“谢什么谢，我谢谢你帮衬才是。”

　　肖骐吹着油果热气，不忘奉承道：“那是，柳叔你炸油果的手艺真是越来越好了，我们下次还来！”

　　柳叔喜滋滋道：“再来再来。”

　　说话间，肖骐已经吃了两个油果，“柳叔，我带林大哥去尝尝别的了，先走啦。”

　　柳叔：“去吧。”

　　接下来一路，肖骐从街头吃到了街尾，吃到林集以为他是不是被恶鬼附身一脸忧心正想着要不要请个道士来给他驱驱邪时，便见他又捧着一根酱香骨在自己面前啃得滋滋有味。

　　肖骐：“林大哥，这酱香骨很好吃的，你不吃吗？”

　　林集捂了捂荷包，扶额叹道：“看来你是真能吃啊~”

　　骄阳高挂之际，二人终于出了小城巷。

　　肖骐拍拍鼓起的肚皮，感叹道：“好久没有吃得这么过瘾了。”

　　林集对他的食量可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看你吃东西的那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饿了一年半载了。”

　　肖骐羞笑一声，道：“嘿嘿，我是吃得有点撑了，”

　　林集凤目一扬，道：“这才叫有点撑啊？”

　　肖骐带着可惜的语气道：“是啊，换作以前，我还能再吃几个大肘子，现在，不行咯。”

　　林集一脸惊讶：“你刚才那吃法，可都快顶上我三天的食量了！还能吃？不怕肚皮撑爆了？”

　　“怎么会，我是因为…”肖骐没再往下说，只道：“不过我家人也不让我这样大吃大喝，怕伤了身子，所以最近我也有在控制我的食量。”

　　林集十分赞同：“确实是要节制一下，满足口腹之欲是轻而易举的事，但可要是身子吃坏了，要再养回来，那就很难了。”

　　肖骐嗯嗯两声，眼睛在他身上转溜起来。

　　林集察觉到他的打量，问道：“怎么了？我身上沾了什么脏东西吗？”

　　肖骐笑意渐消：“嗯，是沾了脏东西。”

　　林集低头看了看，没有见到所谓的脏东西，道：“在哪里？”

　　肖骐抬手往他肩上拂了一下，“在肩这里，我弄掉了。”

　　林集：“应该是刚才不小心沾到了。”

　　肖骐没有接话，而是又盯着他的眼睛看。

　　林集被他看得心里发憷，皱了皱眉，压低声音道：“又怎么了？”

　　“我发现……”肖骐突然往他面前一凑，二人几乎是面贴着面，只听他沉沉道来：“我发现，你的眼睛真好看！”

　　林集揪紧的心一下松了下来，“这么神神秘秘的，我道你是想说什么！”

　　“哈哈哈！”肖骐一嗓子笑出了声，抱着肚子道：“林大哥你以为我想说什么啊。”

　　林集向他甩去一个责备的眼神，道：“我怎知你，突然一下子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肖骐咧嘴道：“抱歉抱歉，我是看它太好看了，忍不住想正经夸它一句。”

　　“你这人，”林集作势啐了一下，道：“下次可别再这样大惊小怪了。”

　　肖骐随口应声，抬头一看，见日头已经高挂，突然想到一事，道：“林大哥，我想起来还有一处好地方，要不要去？”

　　林集：“哦？是什么好地方？”

　　肖骐露齿一笑：“保证让你大开眼界。”

　　随后，肖骐带着林集往另一方向走去。

　　云霞如火，炊烟袅袅，劳作的百姓们踏着残阳的影子，归家去了。

　　肖骐仰头看着火烧一样的天，道：“林大哥，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林集道：“好，我也是时候要回去处理事务了。”

　　“那我先回去咯。”肖骐说完，对他拱手一礼，谢道：“谢谢林大哥今天的款待。”

　　林集：“无须跟我客气。对了，等我得空了再去找你一起吃早饭，可好？”

　　肖骐边挥手边道：“那当然好了~不说了，我先走啦”

　　林集：“慢点走。小心看人。”

　　肖骐：“再见，林大哥~~”

　　二人就此别过。

　　肖骐回到楚府时，日头已经西沉。他不敢再做耽误，急急忙忙往思苑奔去。

　　过路的家仆见他脚下生风，问道：“肖骐，这一大早火急火燎的做什么去啊？”

　　“别问！我要赶回去了！”语毕只留下一道虚影，人早跑远了。

　　待跑到思苑附近，他才停下脚，扶着路边的树稍作歇息。

　　正当他喘着大气时，树后突然冒起的一道声音让他一身热汗都变成了冷汗。

　　“舍得回来了？”

　　肖骐惊得脚下一滑。

　　那人伸手捞了他一把，冷声冷气又道：“说话说一半就跑人，一跑就是一天，你真是越来越厉害了。”

　　这藏在树后吓他一跳的，正是早晨和他不欢而散的千面。

　　那竖起来的寒毛又缩了回去，肖骐哼声道：“你这人就喜欢躲在暗处吓人是不是？”

　　千面站在树后不动，“你不瞎跑，我怎会在这里？”

　　“什么叫我瞎跑？”肖骐边喘边道：“你不瞎问话我怎么会跑！”

　　千面瞪眼道：“我那是瞎问话吗？我那叫求证！”

　　肖骐不想再和他纠缠在这话题上，“我不和你说了！”

　　千面一把将他拉住，“你又要去哪里？”

　　肖骐甩开他的手，“大哥，我能去哪里啊？我回思苑去！”说着就要走了。

　　千面又把他拽了回来，道：“其他的事都放一边，你先跟我去找少境主！”

　　肖骐刚被美食抚慰过的心再次崩裂，“烦死了烦死了烦死了！！！”

　　他突然的发疯吓呆了一脸莫名的千面，“你又做什么？!”

　　肖骐对着他就是一顿比手划脚，顺带一顿咆哮，“你好烦人你知不知道！问问问，问什么问？知道了又能怎么样？难道事实会因为你知道了就改变吗？根本就不会！既然不会改变，你求证了又能怎么样？还能怎么样？！人生在世，求得不就是吃饱喝足穿暖吗？我现在的日子不好吗？我是吃不饱还是穿不暖了？我是没亲人疼还是没人爱了？？统统都不是！所以你为什么要在我这么幸福的时候说这些让我不开心的事？难道我不开心了你就开心是吗？为什么要逼我？为什么要我看清事实？大家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过下去不好吗？不行吗！”

　　肖骐将心底所有的憋屈怨恨、不甘无奈全都说了出来，顿时只觉整个人轻松了许多。

　　然而千面听后，心情更急沉重了，“肖骐，你……”

　　肖骐立即作了一个制止的动作，后退两步，道：“行了，别说了，我不想听。”

　　言毕，头也不回地跑了。

　　待见他身影逐渐模糊，千面握拳的拳头一拳捶向身边的树，叶子簌簌而落，惊乱了他不安的心。

　　“该死的……”咬着牙吐出一句后，千面收回手，朝着肖骐离去的方向追去。

　　肖骐狂奔片刻，来到思苑门口，正要进苑，一道声音唤住了他。

　　“肖骐。”

　　肖骐回身，便见许壁靠在阴暗的墙角处，看样子应该是在这里呆了一段时候了。

　　肖骐吐了一口浊气，勉强扬起一个微笑，道：“许壁，你怎么在这儿？”

　　许壁向他走过来，眼中透着关切，“怎么了？怎么笑得这样敷衍。”

　　“啊？有吗？”肖骐装糊涂。

　　许壁不说，从怀里掏出一条丝帕给他，“擦擦脸上的汗。”

　　“谢谢啊。”肖骐拿过胡乱擦了一把，擦着擦着，发现丝帕四角处那歪歪扭扭的栀子花看着有些熟悉，便道：“这帕子……”

　　许壁微不可查地叹了叹，道：“我说的没错吧，很多事情你都忘了。”

　　肖骐歪头回忆，一副模模糊糊的画面从他脑中一晃而过，“啊—我记起来了。”

　　许壁藏在眸底的那抹光微微一动，“终于想起来了？”

　　肖骐拍了拍脑门，道：“瞧我这脑子，真是不好使。是，我记起来了，这帕子不就是蓝莲之前学女红时候的失败品吗？那时候她绣了好多，没一条可以见人，但是她又不想浪费了，所以就拿来给府上的婢女们用来擦擦汗擦擦手什么的，反正丢了还不如随便用用呢，你说是吧？”

　　许壁眸光又暗了下去。

　　肖骐仔细看着那帕上的花纹，突然发现一个问题：“咦~这帕子上的花，看着倒是比蓝莲送出去的那些精致啊，难不成……”

　　许壁心尖一浮，眼中又冒出了亮光。

　　肖骐抬眼向他看去，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弧度：“难不成，这是蓝莲故意挑了最好的一条送给你的？”

　　许壁眸色彻底暗了下来。

　　肖骐反倒来精神了，“怪不得她突然要学女红，看来是春心动啊~嘿嘿嘿，老实交代，你们两个这是什么情况？”

　　许壁有点不太明白他问这话是何意：“什么什么情况？”

　　肖骐晃了晃手中的丝帕，道：“还装傻啊？连贴身物品都送了，还要装作没情况是吧？”

　　许壁眉毛一拧，道：“你别乱猜，我跟她没有任何情况！”

　　肖骐却不放过他，“哟哟哟~骗谁呢~她送给别人那都跟狗啃过的一样，就送你的这么好看，这都没有情况的话鬼都不信呢。”

　　许壁脸色一冷，道：“我跟她只是同僚关系。还有，你这话别让她听见了，她最讨厌别人在背后乱说话的。”

　　肖骐举着丝帕道：“哇~都这么了解她了还说没什么，啧啧啧…”

　　许壁直接上手叩了他脑门一下：“她在我手下做事这么些年，我若是连她的喜好都摸不清楚的话，那我可以请辞回乡了。”

　　“哦，”肖骐想想也觉得在理，“你们真的没啥？”

　　许壁：“别瞎想！”

　　肖骐：“哦哦哦~那你说，她会不会是暗暗倾慕你啊？所以才……”

　　许壁斩钉截铁道：“没有！”

　　肖骐：“这么激动做什么嘛，没有就没有咯。我是看你老大不小了，蓝莲又是个好女子，如果你们两个成亲的话……”

　　许壁咬牙切齿道：“没有如果！”

　　“行行行。”肖骐吧帕子塞回给他，道：“没有就没有嘛~嘿，不对啊。”

　　许壁神色一变，道：“什么不对？”

　　肖骐双眼一眯，道：“很少看你这么激动哦，你这么着急说清和蓝莲的关系，是不是……”他故意停顿一下，然后眼带暧昧地看向他。

　　许壁的心跟着一顿。

　　肖骐突然压低声音道：“你是不是有心上人了？”

　　许壁呼吸一紧，面上有点发热，“你……”

　　“等等，”肖骐打断他道：“算了，你还是不要告诉我好了，不然到时候被府上那些暗慕你的人缠着我问多两句我嘴一滑说出来了怎么办。”

　　许壁：“……”

　　肖骐：“好了好了，不和说了。对了，你在这里是……等我吗？”

　　许壁也想起了正事，道来：“嗯，过来和一起去肖管家那，还有顺便和你说一声，今早你说的那三个人，我让人找了一圈没有发现这三人的踪迹。”

　　肖骐奇了：“嘿，不会吧？还有你许大护卫找不到的人啊？”

　　许壁无奈笑道：“别贫嘴。”

　　肖骐：“好好好，不过这事也不着急，那三个人只要在金陵一日，不怕挖他们不出来。”

　　许壁浅声应着：“嗯。”

　　肖骐摆了几下拳头，道：“到时候找到了，你帮我赏多他们几拳就是了！”

　　许壁：“好。”

　　肖骐笑眼眯眯道：“还是许壁你对我最好了。”

　　此话一出，只听有一声轻不可闻的咔擦异声响起。

　　寻常人五感不精，可许壁却不是常人，只一声几乎听不到的轻响，便让他立即警惕起来。他眼珠子微微一动，用余光向着声音来源处瞥了一眼，只见不远处一颗大树之下，晃过一抹似有若无的白影。

　　许壁眸光一变，抬起手往肖骐肩上拍了拍，柔声道：“你知道就好。”

　　没有察觉到任何异常的肖骐还在拍着许壁的马屁：“许壁你笑起来挺好看的，说真的，你平时就应该多笑笑，老是板着一张冷脸，姑娘家可不喜欢哦～”

　　许壁冷冷的脸上多了一分温柔：“那听你的。”

　　肖骐满意地点了点头，遂道：“你先过去我爹那吧，我今天出去一天了要进去跟二郎交代一下，可能没那么快呢。”

　　许壁：“好，那你快去吧。”

　　肖骐已经走进苑里，只听他的声音夹杂着临夜的沉重：“记得让我爹给我留多一碗啊～”

　　“知道了。”直到他的身影没在昏暗中，许壁这才转身离去。

　　残阳落尽之际，苑里的灯火一一燃起，四下通亮。

　　而在火光照不到的幽暗之处，千面一手折断了手中的木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