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纨绔》自来水后

246、夜行金陵幽魂索命2

　　金陵的夜，不眠的夜。

　　要说金陵最与众不同的地方，便是金陵的夜市了。

　　东、西两市，彻夜的灯火通明，美食，美景，美人，吃之不尽，看之不完，赏之眼花。总之，你想要的都有，不想要的也有，着实是让人流连忘返，忘却烦忧。

　　要说呢，这两日虽是中元节，可街上仍是热闹非常，行人纷纷。

　　苏青第一次见到比白天还要热闹的夜市，惊得合不拢嘴，“天呐，这也太多人了吧？！”

　　楚燿一脸‘大惊小怪’的表情道：“那是你少见多怪。”

　　苏青看得眼花缭乱，不忘答来：“楚公子说的是，我生前没有机会来这样的地方，死后就更没有机会了。”

　　楚燿想起他年纪轻轻便命丧黄泉，不免有些惋惜，遂转了语气道：“那你现在多看看吧。”

　　苏青清脆的声音如黄鹂歌唱：“嗯，谢谢楚公子你愿意带我来。”

　　楚燿这人不受夸，一夸他就容易脸红，不过幸好是在夜晚，映着灯火，倒也看不出异常。

　　苏青在人群中蹦蹦跳跳，见到什么都是哇的一声，这也喜欢，那也好奇。

　　楚燿跟在他身后走着，稳重的就像是哥哥带着贪玩的弟弟，这让他回想起少时和楚烁出街时的情景，不禁心头一暖。

　　另一边，肖骐拿着三根冰糖葫芦奔了过来，“二郎，冰糖葫芦来啦~”

　　楚燿接过，咔嚓一口咬下半颗，甜入心扉。

　　虽是不情不愿，但肖骐还是将另一根递给了苏青：“呐，这个很好吃的。”

　　苏青笑得像个孩子，“谢谢~”说着就要用手去接，然而就在手隔空穿过冰糖葫芦时，三人都愣住了。

　　快乐让人忘记悲伤的事实，距离斩断生死之线。

　　苏青尴尬地收回手，声音细如蚊蚋：“我不能吃，不过……”他一抬头，扬起一个如春风般的笑：“我能闻啊~肖骐，你拿着离我近一点可以吗？”

　　肖骐往前又递过去一点。

　　苏青凑到冰糖葫芦前深深一吸，“哇，果然很好吃哦。”

　　肖骐奇道：“这样也能尝得出来味道吗？”

　　苏青道：“当然可以，只要让我闻一闻味道，我就知道这个东西好不好吃。”

　　肖骐当真被他这一说法震了几惊，往他跟前凑了凑，道：“做鬼还有这种好处啊？”

　　苏青：“嘿嘿，也算是吧。”

　　看他笑得勉强，肖骐的心也跟着一紧。

　　肖骐这人对吃的有一种莫名的执着，他深知食物对一个爱吃的人是多么重要，如果一样美食摆在面前而他只能看和闻却不能吃时，那他估计会疯掉的。

　　肖骐突然有些可怜苏青，对他的戒备也松了几分，“我给你拿着，你再闻闻。”

　　苏青笑得见牙不见眼，“嗯！”

　　两人一鬼愉快地逛了大半条街。

　　路过一处贩卖情人锁的地方时，苏青停下脚，指了指情人锁道：“肖骐，我想买这个，你帮我买了我到时候给回银子你。”

　　经过这一路的相处，苏青和肖骐已经开始称兄道弟，如果场地允许的话，他们甚至都想在原地结拜了。事实他们还真想结拜，不过被楚燿阻止了，不是因为人鬼殊途，而是因为肖骐自说自话的举动已经引得路人纷纷侧目。楚燿是嫌丢人。

　　“没问题！”肖骐立即陶了钱出来给摊主，豪爽一声：“大叔，来一对情人锁。”

　　“好勒～”摊贩扯下一对情人锁，道：“公子，您要刻什么名字？”

　　肖骐扭头就问：“你要刻啥名字？”

　　摊贩双目一瞪，惊恐地看着楚燿。

　　楚燿扶额无语。

　　苏青一脸沉醉道：“刻苏青和蒋青，永不离弃。”

　　肖骐转过头道：“刻苏青和蒋青，永不离弃。”

　　摊贩惊悚地点点头，颤着手在情人锁上刻上他的需求。

　　一盏茶后，摊贩颤巍巍地递上情人锁，“公子，刻，刻刻好了。”

　　肖骐：“谢谢大叔。”然后又转头对苏青道：“你看，刻得还挺好的。”

　　苏青：“嗯，是挺好的。”

　　楚燿站在他的侧边，见他眸底含着浅浅的落寞，遂问：“对了，青绝鬼王怎么不跟你一起来？”

　　苏青沉默一会，才喃道：“他好忙的……”

　　楚燿心说这俩人莫不是出了什么问题？加之他对青绝印象本来就不好，所以脑里一冒出这个想法时，他就口快快说道：“得到了就不懂珍惜，这种男人不要也罢。”

　　苏青却连忙摆手道：“不是不是，蒋青他对我很好的，只是最近诡城有厉鬼作祟，他忙着将那厉鬼揪出来，这才没空陪我……”

　　“那还不是一样？”楚燿咔擦咬下一口冰糖葫芦，“换作之前，什么事能重要过你？现在好了，到手了，一下说这忙那忙的，就是抽不出时间陪你，你说他是不是倦了烦了？”

　　苏青一脸蒙圈道：“不是吧……”

　　楚燿火上加油：“怎么不是？想当初他那样对你，你就不应该原谅他！就该让他守着愧疚一个鬼过去！”

　　也不知是他说的有理还是怎么了，只见苏青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应该……不会吧？”

　　楚燿见他似有犹豫，又再加把劲道：“你想啊，他可是鬼王，什么鬼没见过？不用我说，想必有大把艳鬼在他跟前献媚的吧？初初还能抵抗一二，这时日一长，谁能受得了诱惑？你认真想想，这样的男鬼，真的值得你托付终身吗？”留下这一句直击灵魂的话后，楚燿严肃道来：“好了，我就说这几句，你自己好好想清楚。”

　　苏青果然认真想了起来，可想来想去，他总觉得他这话说的有些奇怪，刚想要反驳两句，肖骐就抢先了他一句：“二郎，你别吓唬他了。”

　　楚燿瞪眼：“我怎么吓他了？”

　　“不是他，”肖骐指了指一旁双腿越来越抖眼看就要晕厥过去的摊贩道：“我说的是他。”

　　楚燿移目看去，果见摊贩的脸色又青又白，比苏青还要更像鬼，“干嘛了这是？”

　　肖骐贴到楚燿耳边道：“我们这样跟苏青说话吓到人家了。”

　　苏青冲着摊贩吐了吐舌头，道：“抱歉，抱歉。”

　　楚燿：“他又看不见你，你说了他也听不见。”

　　摊贩脸都吓黑了。

　　肖骐想到刚才也是这样对着空气讲话，后知后觉觉得诡异，更别说路人了，遂向摊贩投去愧疚的眼神，然后拉着楚燿边走边道：“好了好了，我们走吧。”

　　两人一鬼走远之后，摊贩才从惊骇中醒过神来，抖了抖身上的寒毛，对着隔壁卖花灯的摊贩道：“我我我我感觉见鬼了。”

　　花灯摊贩咽了咽口水，艰难道：“我我我我我…我也觉得我见鬼了。”

　　二人相视一眼，望着楚燿他们离去的方向，顿觉一阵恶寒。

　　经过这一段小插曲后，苏青也想明白了楚燿为何要那样说青绝了，归其原因还是因为青绝要抢他身体的那件事。虽然结果是没有抢成，可一个普通人被他那样一吓，对这只鬼的仇恨算是彻底在心里扎下根了。再说，这件事因他而起，他应该负全部责任，之前是因为魂魄不稳，他没有机会赎罪，现在有机会了，他应该想方设法消除掉他们之间的仇恨才是。

　　不过，该怎么做才好呢？

　　对了，消除仇恨的第一步，就是要将之前留下的坏印象全都掰正过来才行。

　　苏青暗道：“那我在楚公子面前多说说蒋青的好话，让楚公子对他的印象改观一下也可以吧？”这样一想，遂转脸冲楚燿甜甜笑了一个。

　　正在吃冰糖糊涂的楚燿忽感全身一寒，一扭头，就见路上行人一个个的正从苏青身上穿过，而被穿过的人毫无知觉也就算了，还咧着嘴冲着他笑了一脸阴险。

　　这画面，要多诡异有多诡异。

　　楚燿停下咀嚼动作，问他：“你干嘛？”

　　“没有啊，”苏青微笑着道：“其实吧，蒋青他人很好的。”

　　楚燿纠正他道：“他是鬼。”

　　苏青嗯嗯：“其实吧，蒋青他是一个好鬼来的。”

　　楚燿面无表情听他说话。

　　肖骐在一旁道：“他好吗？我没觉得，他要二郎的身体都没有商量过二郎愿不愿意，还直接把二郎带去了诡境，这样的鬼，毫不讲理！”

　　苏青：“……额，这件事是他不对，而且他也是因为我才这样做，我代他向楚公子道歉。”说着就弯下身子。

　　“行了行了，”楚燿摆手道：“我说了这件事已经过去了，不要再提了。”

　　苏青起身，偷偷观察着他的神情，“蒋青他除了做错这件事外，别的时候都是很好的。”

　　楚燿表情淡淡的看不出任何情绪。

　　相反的，肖骐则是激动多了，“你听听你说这是的是人话吗？”

　　楚燿闲着无趣搭了一句：“鬼话。”

　　苏青继续道：“真的，没有骗你们！就像有一次，我偷偷跑出去，被一只恶鬼盯上，在他要对我下手时，蒋青出现把他给打散了。”

　　肖骐：“打散？！鬼魂都给他打散了，你还说他好？！”

　　“不是不是，不是这意思！苏青解释给他听：“本来蒋青是要打得他永不超生的，现在只是打散他，已经是很仁慈了！”

　　竖着耳朵听着的楚燿：“……”

　　肖骐：“你管这叫仁慈？？？你对仁慈怕不是有什么误解！”

　　苏青沉默一会，又道：“那还有另一件事，前几个月我魂魄生了病，蒋青请了一个妖医来给我查看，谁知道那个妖医挂羊头卖狗肉，有名无实，害得我吃了好多莫名其妙的东西和白白受了罪，最后病还更严重了，蒋青他一怒，就把那妖医做成了蜡烛，每天用火烤他，让他受受我的痛苦。”

　　楚燿：“……”

　　肖骐悚然道：“难道你要说他这样做算是仁慈的了？”

　　苏青道：“不算吗？蒋青本来是要把他的手手脚脚都给卸了，然后再把他挂在诡城门口暴晒七七四十九天的。”

　　肖骐一脸惊恐：“这都是什么都鬼！还不如一下直接打死算了！”

　　苏青：“死了就没了啊，至少他还有命活着，不好吗？”

　　肖骐啐了一声：“还不如死了算了。”

　　苏青想想也是，又看了看楚燿，见他脸色不太好看，赶紧换另一个话题：“行行行，咱不说妖妖鬼鬼的事了，来说说人吧。就在上上个月，某个夜黑风高的晚上，蒋青带我出去玩，路上遇到几个盗匪正在抢劫过路的马匹，本来我们是没打算管他们的，谁知那几个盗匪抢夺钱财也就算了，还要抢人家黄花大闺女！我一看还得了，这小姑娘要是进了狼窝那不得被这群狼给融了！？我马上就叫蒋青出手帮忙，你要知道蒋青以前是不管这人间事的，现在我就说了一句，他立即就现身把几个盗匪给打飞了。”

　　肖骐点点头：“这干的倒是像一件人事。”

　　苏青说的起劲，又再道：“后来那个小姑娘为了报恩，竟然想要跟着蒋青，说不求名分，只要能跟在他身边伺候就行。不过蒋青拒绝了她，可她这小姑娘也不知是给鬼迷眼了还是怎么的，要死要活的就是要跟着蒋青，还偷偷摸摸地跟了我们好几天，后面蒋青实在受不住了，就用术法把她变成了稻草人，省得她跟冤魂不散似的缠着我们。”

　　肖骐大惊：“把她变成了稻草人？！这这这，这做的是人事吗？就算不要她也不用做的这么绝吧？”

　　“不不不，你误会了！”苏青赶紧把话说明白：“蒋青只是惩罚一下她而已，到了时辰术法自然会解除的。”

　　肖骐舒了舒气：“那还好。”

　　苏青凑过去跟楚燿道：“怎么样，蒋青他不是一个坏鬼吧？”

　　楚燿对上他的眼，道来：“你是故意的吧？”

　　苏青的心咯噔一下，暗道：“难道他发现了？”遂移开眼，心虚道：“什么…什么故意的？”

　　楚燿直勾勾盯着他看，道：“你是故意来我面前显摆的吗？”

　　肖骐赞地点点头。

　　苏青跟他俩大眼瞪小眼：“显摆？显摆什么？”

　　楚燿冷冷道：“显摆你和青绝有多恩爱呗。”

　　肖骐哼哼道：“没错。”

　　苏青一脸无辜：“啊？我哪里有？”

　　楚燿翻了翻眼，跨步向前，边走边道：“不想和你说话了。”

　　“嗳，别啊～”苏青想拦住他却拦不住：“肖骐，你帮我拉住楚公子啊～其实蒋青人真的很好的，他之前那样做是他已经走投无路所以才会……喂～肖骐，怎么连你也走啊？不要丢下我啊！”

　　肖骐慢了慢脚步：“你快点，不然真的丢下你了。”

　　苏青只好将话收回嘴里，向肖骐奔去。

　　肖骐和苏青一人一鬼跟在楚燿屁股后一路逛去，前者心事重重，后者嘻笑打闹。

　　走着走着，忽有一阵冷风吹来。

　　肖骐一眨眼，便见不远处几个大字红得刺眼。

　　原来在不知不觉间，他们竟然走到了长街的交界处——广凌台！

　　不过，相对前两日的冷清，今日的广凌台倒是多了些人。只见城民们三两作伴，蹲在地上，面前插着一对白蜡烛，点着三支立香，地上摆着一些贡品，手中拿着纸钱，嘴边念念有词。

　　苏青往肖骐身后躲了躲，低声道：“这里是…？”

　　肖骐眸中泛着一抹暗光：“广凌台。”

　　苏青扭头看了身后一眼，后方长街烛火映天，人气沸腾；再扭过头来，见到的，却是烛光幽幽，死气沉沉。

　　同一街道，竟交织着人间和幽冥。

　　身为鬼魂的苏青莫名一寒，声音渐小：“他们这是在做什么？”

　　“你干嘛？”肖骐见他微微缩着身子，调笑道：“你不是怕吧？”

　　苏青又往他身旁挨了挨，道：“怕啊～”

　　他这一靠，害得肖骐浑身一颤，“你别靠我这么近，我怕冷～～”

　　苏青嗔道：“别玩了，说说他们是干什么啊？”

　　肖骐不和他闹了，认真回答他的问题：“他们在祭拜孤魂野鬼。”

　　苏青重复一遍他的话，实在费解：“什么意思？中元节不是拜亲人吗？为什么还要拜孤魂野鬼？”

　　肖骐盯着楚燿的背影，说来：“这算是金陵城的一个习俗，每年的中元节，百姓们在家中祭拜完亲人之后，便会到路边、河边或者乱葬岗祭一祭那些无人拜祭的孤魂野鬼，一是可怜可怜这一群无家可归的鬼，二是祭拜上供，希望夜中行路时他们高抬贵手，不要鬼迷眼。”

　　“哦哦哦～”苏青恍然大悟道：“原来是这样，这个习俗挺好的。对了，那高台上在唱什么戏？”

　　广凌台上，那出‘梁祝’大戏正唱到高涨之处，鲜红嫁衣藏丧服，珠钗褪尽题血字。

　　不知为何，肖骐看到这一幕后，心中莫名一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