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纨绔》自来水后

155、梦魇缠身旧事缠心4

　　行了一路，肖骐悄悄蹭到他身旁，小声问他：“你真的不是细作？”

　　蓝忠诚苦着脸回道：“真不是！我冤枉！”

　　肖骐这才放下戒备，拍了拍他的肩膀，“不是就好，我们还是好兄弟。”

　　蓝忠诚：“……”我谢谢你呐。

　　余晖落入山间，天地由明转暗。夜晚，至此开始。

　　楚府，清园。

　　清园是楚府最大的一处院子，乃楚府下人们的住所之处，分有东清园和西清园。东清园有八十八间，是一等侍女和随从住所；西清园有一百三十八间，是二等丫鬟和家仆们的住所。清园虽是下人所住，可房屋格局也是一等一的好，宽阔舒适，干净整洁，光线喜人；院里九转回廊，条条相通，还有凉亭数十，鱼池石桥，奇花异草，景色幽雅又别致，别有一番风味。

　　夜晚的清园要比白日热闹许多，丫鬟们东一堆，西一堆的围成几圈，说着白天的所见所闻，谁谁被主子骂了，谁谁摔坏了杯，谁谁和谁谁又发现了暧昧诸如此类的家常闲话，说到起劲时，嘻嘻哈哈一阵大笑是免不了的。而家仆们也没有闲着，有的插科打诨，惹得众人笑得捂肚，有的偷偷摸摸爬墙偷看隔院丫鬟，又被人一把扫帚打了下来，也有的光着膀子嘿嘿哈哈练着绝世武功，叫过路的丫头看得面红耳赤。欢声笑语充斥在整个清园，就连冰冷冷的黑夜也变的温暖起来。

　　几人听了一路的闲话是非，浑话笑话，终于来到东西清园的岔口，向左是东清园，向右是西清园。

　　楚燿站在岔口处不动，肖骐上前问道：“二郎，怎么不走了？”

　　楚燿侧过头看了蓝忠诚一眼，见他目光呆滞，毫无表现，便是怒声一句：“这是去你住所，你还不领路？”

　　蓝忠诚回过神来，缩着肩走到他前面，领着几人转进了西清园，走过回廊，途径锦鲤池，行过一段阴暗小道，前方豁然一片光亮，一排房屋整整齐齐，皆点上了昏黄烛火。几人跟着他又继续前行，走到末处，才在一间没有点灯的房门前停了来下来，“二，二二少爷，到到到，到了。”

　　楚燿跨步上前，将他推开，站在门前便是一阵静默。

　　良久之后，肖骐耐不住低声道：“二郎，我们不进去吗？”

　　楚燿却是以指收声，过了一会，他才轻声道：“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几人皆是屏息静听。

　　下一刻，一道破空声从灰暗花丛处呼啸而来！

　　楚燿倏地回身，眼见肖骐还站在原处一脸迷茫，他心底咯噔一下，伸手将他用力一扯，两人双双摔倒在地。

　　只听“嘣”的一声，一支闪着寒光的暗器死死地钉在门上。

　　那边，沈寂揪着蓝忠诚早已退了几步，虽离了危险，可蓝忠诚还是惊得魂飞魄散，面如死灰。

　　肖骐亦是一脸惊恐之色，整个人也已吓得没了精魂。

　　楚燿从地上爬起，指着暗处就是一声大喝：“休再藏头匿尾，出来！”

　　回答他的只有一片死寂。

　　楚燿不敢贸然上前，飞快思绪一番，扫见一旁的沈寂，立即命令道：“沈寂，去把他给我揪出来！”

　　沈寂纵身一跳，跃进了花影之中。

　　只听见“砰砰砰”十来余下拳脚相搏之声，紧接着陷入安静。

　　楚燿探前半步，对着花丛左右察看，肖骐和蓝忠诚也半捂着眼紧张瞧去。

　　就在此时，花丛中忽地飞出三道黑影！

　　楚燿几人一阵惊恐，连连退了半丈远后，定睛一看，那三道黑影中除了沈寂和一个陌生人外，另一个，竟是楚寒雨！

　　楚燿吃惊而道：“煣姐？你怎么会在这里？！”

　　楚寒雨哪有时间回答他的问题，伸手就往陌生男子那边袭去。

　　楚燿见状，立即唤沈寂出手帮忙：“沈寂，抓住这个男人！”另一边嘴上还不忘继续追问：“煣姐，这究竟是谁？！是不是无影门的那个细作？”

　　百忙中的楚寒雨回道：“是！“

　　“许翡说的没错，竟真让他混进了楚府！看我不把他大卸八块！”楚燿摩拳擦掌想要前去助攻。

　　楚寒雨察觉到他的意图，立即喝止：“你站那别动！”

　　楚燿停了动作，心想：“煣姐还关心我，怕我受伤……”

　　哪知楚寒雨接下来又说了一句让他心寒的话：“你别过来瞎捣乱！”

　　楚燿：“……”

　　眼看三人一阵昏天暗地搏斗，声音之响，引得不少准备歇息的家仆们纷纷探出头来瞧个究竟，可看了几眼后，便又一脸惊悚地紧闭上窗门，熄了灯，假装自己从未出现过。

　　楚燿等人在一旁看得心急如焚。楚寒雨武力不低，沈寂更是强中高手，可三人混战下来，二人也只是占了半分上风。

　　那黑衣细作果真是厉害，招式诡异又狠辣，功夫底子比起沈寂只高不低，再加上又多了几分心计，对着沈寂是只守不攻，对着楚寒雨却是又攻又击，明眼人一看便知，他这是掐着弱势一方连番击打，试图以此来分散沈寂的专注力。

　　果然也如他所愿，沈寂一边要朝他进击，一边要分心留意楚寒雨的安危。如此一来，三人陷入了一场僵战。

　　楚燿越看越是焦急，站立不安，“细作狡猾！我看不下去了，我……！”

　　“二郎！”肖骐哪里不知道他想干嘛，赶紧拽住他道：“二郎，冷静啊～你现在加入的话只会让局面越来越混乱啊。”

　　“……”楚燿冷眼瞪了他一眼，怒道：“护卫怎么还没过来帮忙？他们是都死了吗？！”

　　肖骐苦着脸道：“二郎，这，这场面你也看到了不是么，家仆们个个都怕得要死缩在房里不敢出来……”

　　楚燿脸色一黑。

　　肖骐立刻转了语气，“不过，刚才有个胆大的小厮偷偷跑过来看，已经让我给打发去叫救兵了。二郎，你放宽心，护卫应该很快就会到的。”

　　楚燿这才息了半分的怒火，方一转头继续去看三人混斗，却看见昏暗中有一抹寒光闪过。那寒光所指之处，正是楚寒雨所在方向！他瞳孔骤缩，大声地喊：“煣姐！小心侧！”

　　话未落音，那寒光已然飞射而出！

　　顿时惊声大起！

　　“煣姐！！”

　　千钧一刻之际，只见沈寂飞身一闪，眨眼便挡在了楚寒雨面前。那道寒光，稳稳射入了他的胸膛！

　　沈寂猛地退了一步。

　　楚寒雨站在他的身后，眼见他身子晃荡几下，心中一紧，上前将他扶住，“沈寂？沈寂？！”

　　黑衣细作见奸计得逞，欲再重操旧计，手一握拳，便听“咻”地一声，又一道寒光飞出，这次直向楚燿！

　　凶光冷冷，森森杀意。

　　所有人都是一震！

　　电光火石间，一道黑影突飞而来。在淡淡的昏光之下，只见他的食指与中指之间，夹着一根三寸有长的银针，针头还泛着黑红的毒光，

　　众人皆是心惊肉跳，楚寒雨更是一颗心卡在了喉咙之间，连呼吸都带着阴冷冷的死气。

　　“沈寂！？”

　　“你怎么回事？”

　　楚燿的惊声唤醒了在场的所有人。

　　原来，在沈寂的身上，竟莫名地渗出了一道浓浓黑雾。

　　黑衣细作见情况不对，转身便要逃跑。只见他纵身一跳，一跃而起，眼见就要飞身离去。

　　然而下一刻，一只手缠上了他的脚踝，用力一扯，又将他扯回了地上。

　　黑衣细作跌跌撞撞站起了身，忽地心口一痛，喷出一口鲜血。

　　众人皆是疑惑，可令他们更加诧异的是接下来发生的事。沈寂朝着黑衣细作慢慢走去，黑衣细作站在原地不断扭动身体，可却是一步也没有挪动。

　　沈寂来到他身前，抬起手，掐上他的脖颈。

　　楚燿脑袋已是混乱不堪，在看到沈寂的动作之后，他心底一抖，脱口道：“不要！留他一……”

　　话未讲完，“咔擦”一声清脆声音响起，昏暗的夜色都随之一暗，变得诡异又阴森。

　　黑衣细作的头以一个极其可怖的角度慢慢垂了下来，就像是一个断了线的提线木偶般在他手中摇摇晃晃，仿佛随时都要与身体分离，与大地亲近。

　　肖骐和蓝忠诚早已抖着身子搂成了一团，连声都不敢吱出半声。

　　沈寂将黑衣细作的尸首甩到一旁，回过身，一双猩红双眼死死地盯着眼前楚燿等人，接着迈开脚，一步一步朝他们走近。

　　凶气逼人！

　　滚滚的黑雾绕在他的四周疯狂涌动，即使是不懂术法的常人，也能感受得到这阴邪的冲天煞气！

　　还算镇静的楚燿和楚寒雨一人一个拽起吓得不能动弹的二人连连退后，直到抵上围墙，退无可退。

　　“沈寂，你这是在做什么！？”

　　“站住！”

　　“我叫你停下！”

　　任楚燿如何喝止，他还是一步不停的向他们走来。

　　楚燿抬手就要挥剑，楚寒雨伸手按住他，“看他样子不太对路，我掩护你，你把他们两个带去安全地方躲起来先。”

　　楚燿一个大男人哪能让她一个女人保护，开口就是拒绝：“不行！他这样子明显不对劲，我不能让你只身冒险！”

　　“我让你去就去，再多说一句废话就揍你满地找牙！”楚寒雨丢下威胁，随即欺身而上，赤手空拳与沈寂打了起来。

　　楚燿一咬牙，拖着肖骐二人就往旁边花丛走去，再一脚将他们二人踹进了花丛中。

　　那边，楚寒雨与沈寂只短短过了十来招便已成笼中困鸟，板上鱼肉。

　　楚寒雨纤细的脖子被沈寂紧紧勒在手中，只需稍稍一用力，便能让她魂归西天！

　　“放开煣姐！”

　　楚燿持剑刺去，剑锋抵在他乌黑的盔甲上发出“叮”的一声，竟是无法刺入！

　　楚燿预感不妙，便见沈寂摆一摆手臂，黑雾飞出，击在他身上，他整个人往后弹去，撞上围墙，“轰”的巨声响起，围墙应声坍塌。

　　楚燿瘫在地上难以动弹。

　　楚寒雨双手胡乱掰着他的手指，面红如血，“不…不要。沈寂…不要。”

　　沈寂一如既往的没有任何神情，手下却是越收越紧。

　　楚寒雨满是血丝的双眼滑下两道温热的泪水……

　　沈寂顿了顿，手下劲力一松。

　　楚寒雨如脱水的鱼重回水中一般，猛地深吸了几口新鲜空气，凉凉的夜风随之灌入口中，呛得她剧烈咳嗽。

　　沈寂阴毒的眸色动了动，隐隐可见一丝柔和。然而这份柔和只是持续了须臾，便见他眼中闪过一抹黑影，将他所有的理智瞬间化为乌有。

　　夜空上绯云片片，万物都被这股阴邪笼罩其中，渐渐与之融合，沉入阴寒恐怖的无尽深渊……

　　天地逐渐变了颜色，黑暗即将掌控一切。

　　楚寒雨被他高高举起，命悬一线！

　　混沌之中，远远处传来一声梵音。

　　声音洪亮且空灵，如破开黑暗的利刃，将邪祟劈得四分五裂。

　　楚燿闻声艰难地抬起头，只见昏暗的夜空中飞来一团金光，神圣，且强大的震撼之光！

　　惊喜交加之下，又见随着金光而来的，还有两道白影，是颜尘和千面！

　　金光四射，所映照之处，黑雾无处逃匿。

　　沈寂面色逐渐狰狞，大手一挥，驱动黑雾与之抗衡。

　　分心之时，一道剑光直窜而来，直朝他左臂刺去！

　　沈寂左手一缩，被他钳制在手中的楚寒雨终于得以自由。一道白影忽闪而来，将意识不清的楚寒雨抱起飞身离开原地。

　　“煣姐！煣姐！？煣姐她怎么了？”楚燿惊忧道。

　　千面轻轻将楚寒雨放平在地，“只是暂时昏迷罢了，暂无大碍。”

　　楚燿这才稍稍放心，又道：“沈寂他这是怎么回事？”

　　千面道：“按目前情况来看，应该是他体内的封印破开了。”

　　“封印？”楚燿不解：“什么封印？”

　　千面解释道：“亡魂人即是不人不鬼，身上定有邪秽之气，可之前见他纯净如人无异，必是有人有意将他的邪气封印，好叫我们无从下手。这下也好，只要他暴露本性，我们就有的是办法将他收伏。”

　　楚燿听得云里雾里，欲想再问清楚，花丛中就扑出一人，紧紧搂着千面脖子，哭喊着道：“呜呜呜呜～千面，你终于来了，我还以为我们都要死在这里了。”说罢一把鼻涕一把泪糊在千面素白的衣领上，好不恶心。

　　千面死拉硬拽也没能把他推开，只好作罢，“你够了，我衣服脏了你来给我洗吗？”

　　肖骐弱弱点头：“只要你护我们周全，我答应给你洗十日的衣服。”

　　千面：“……”

　　说话间，颜尘和沈寂已过了上百余招。

　　黑化后的沈寂武力更是强悍，就连颜尘也不敢掉以轻心。二人皆是拼尽全力，使出浑身解数来迎击对方。一来一往不知过了多久，沈寂才慢慢渐落下风。

　　千面眼看时机已到，掐诀催动镇魂铎向他罩去。

　　金光耀耀，神光无边。

　　镇魂铎的金光让沈寂越是狂躁，他双手成爪，无数黑雾从掌心喷涌而出，直窜而上，将镇魂铎紧紧缠绕！

　　颜尘亦掐上手诀，镇魂铎在他二人的灵力加持之下，将所有黑雾震得粉碎，转而快速向下罩去！

　　轰鸣声声扬上寂静的夜空，楚寒雨在巨响中悠悠醒来。

　　楚燿激动：“煣姐？煣姐你醒了？”

　　楚寒雨缓缓睁开眼，刺眼的金光和浓厚的黑雾骤然全都扑进她的眼中，她抬手虚虚掩了掩，弱弱问：“这，这是怎么回事？”

　　“沈寂入邪了。”楚燿沉声道：“千面说封住他邪气的封印破了，现在的他只是一个没有情感，六亲不认的诡物，不再是我们认识的那个沈寂了。”

　　“怎，怎么会这样？他刚刚明明还……”楚寒雨不敢相信，可实话来说，她对他又有多少了解？她甚至都没有和他对过话，他们只不过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或许，他们之间也许连陌生人也不如……楚寒雨费力地站起身来，双眼穿过浓雾，落在沈寂身上。

　　沈寂似乎也察觉到她灼烈的视线，微微侧了侧身，嘴唇翕动，然后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楚寒雨僵住了，如浸在冰水之中，整个人开始剧烈颤抖，面色更是白得犹如一具行尸。

　　楚燿见她神色不对，上前一把拽住她的手腕，“煣姐，煣姐？你怎么了？煣姐！？”

　　楚寒雨不语，镇魂铎的轰鸣震得她心生悸悸。

　　沈寂回过身，慢慢抬起右手，只听远处传来一阵如疾风般呼啸，一把长剑竟凌空飞来，穿过黑雾，穿过金光，落在沈寂手上！

　　此剑，正是楚寒雨的佩剑──秦怀剑！

　　秦怀剑身的锋芒在镇魂铎下耀眼无比，直击所有人的眼睛！

　　千面大惊：“什么情况？那把剑怎么回事？为什么她它能穿透镇魂铎的屏障！？他想要做什么！？”

　　颜尘看到沈寂的动作，面上亦是一惊，遂又恢复平静，“别分心！”

　　千面应是，继续催发灵力催动镇魂铎压下。

　　楚寒雨所见一切，神色由惧转恐，一双圆目瞪得宛如铜铃。她死死攥紧双拳，任这点微之又微的疼痛蔓延全身，只求保持清醒！

　　可待她见到沈寂将剑锋抵在腹部时，她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的恐惧，疾奔上前，大喊：“不要！沈寂！”

　　她的呐喊如夜鹰嘶鸣，回荡在混沌夜色中久久无法消散。

　　“煣姐！你做什么！回来！”

　　“危险！别过来！”

　　千面与楚燿同时大喝，试图阻止她继续前进。

　　然而，楚寒雨眼中只有那道伫立在黑雾之下的巨大身影，勿论眼前是狂风暴雨，亦或是刀山火海，也无法阻挡她奔向他的脚步！

　　“沈寂！！”

　　楚寒雨撞碎浓雾，伸手向着耀耀金光触去。可下一瞬，她便被镇魂铎的灵光震飞，一口鲜血随之喷出，溅在沈寂左眼之上。

　　“煣姐！！”

　　楚燿纵身跃去，还未靠近黑雾，就被弹了出去。

　　颜尘惊声道：“思遥，别靠近！”

　　那厢，沈寂慢慢举起秦怀，仰头看着一望无际的黑暗，扯了扯唇，低低声说着：“秦怀，你到底在哪。”

　　一语说罢，他抬手举剑，又猛地落下！

　　楚寒雨趴在地，双眼通红：“沈寂！！！！！”

　　第三夜，弓月如血，悬挂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