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宫》水霖铃

4、四

　　黄皓奉后主之命送走孔明，回来见后主气鼓鼓地伏在龙案上，见了他趋步过来便抄起桌上的镇纸丢了过去。黄皓没及躲，所幸准头不济，只打落了头上帽冠。黄皓吃了一吓，慌忙伏在地下请罪，\"陛下息怒！息怒！\"

　　后主见他那狼狈样，撇了撇嘴，\"像什么样子，把帽子戴好。\"

　　黄皓无奈，爬过去拾起帽子戴上，双手把镇纸捧到后主眼前，\"陛下息怒，奴才是一心为了陛下好呀。\"

　　\"连你一个狗奴才都不将朕放在眼里，这天子当得还有什么趣！\"后主汪着泪眼，眼泪却没有掉出来。

　　\"陛下，这天气都入秋了，地下冰凉冰凉的，您就让丞相跪着，他老人家心里怎么想呀。丞相是先帝爷的股肱重臣，托孤受命之人，您是怠慢不得的。\"

　　后主一直耐着性子听黄皓絮叨，听到最后一句，不知为何，心中烦腻得很。\"怠慢不得\"、\"事之如父\"这样的字眼那么不入耳。\"黄皓，如果没有丞相，蜀中会大乱吗？\"

　　黄皓眼珠一转，\"呦，陛下，您怎么能这么想，难道丞相犯了什么大罪？\"

　　后主没有正面回答黄皓，却像是在对遥远的一个人说话似的，\"你听过曹操的《短歌行》吗，那最后两句叫做：周公吐哺，天下归心……你可知道周公是什么人吗？曹操自比周公，还自己写了文章来明志，口口声声匡扶汉室，为朝廷讨贼。结果怎样，他自己的儿子篡国称了帝。如果曹操当时被陈宫拿下就明正典刑，一定为曹氏一门添了个为国捐躯的忠烈之士……你知道王莽其人吗？成帝时辅政，也曾落了忠直勤俭的令名。哀帝即立，王莽乞骸骨，如果准了，现在王莽是什么人……周公，有没有想过篡位，谁知道……\"

　　黄皓已经是在费尽心思跟着后主的思路了，不过不用后主说这些，他早就知道为什么他的主子会莫名其妙的发火了，现在很明显。于是他堆起了一脸的愁容，\"陛下，您总算知道奴才为什么会假传旨意了，您当然要对丞相厚加礼遇，以防变节--\"

　　后主啪的一声重重拍在案上，吓得黄皓不敢吭声了。\"为什么，为什么父亲临终会说出那样的话。\"他拂袖而起，走到中途，忽然指着黄皓的鼻子，\"今天的事不准对外面提一个字，太后也不许，不然我要你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