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宫》水霖铃

13、十三

　　后主虽然得了一个儿子，但是不满三月，他是见不到孩子的面的。不过据皇后描述，那是个很讨人喜欢的小家伙，眼睛会说话，伶俐得紧。

　　这个皓月当空的晚上，后主是自然不会呆在宫里，与不相干的人品桂花酒来消磨时光的。他悄悄的拉了黄皓，告祖的心思让他也到了太庙，只是他不想那么隆重，隆重到让父亲母亲找不到自己……

　　“陛下，给殿下取个什么名字？”黄皓躬身跟在了后主的后面，年纪轻轻的，腰都挺不大直了。

　　“还没想好，也许今晚先帝能告诉我。”

　　……

　　后主万没有想到，居然有人先他一步来了太庙，或者说，居然还有人像他那样轻便的就敢到太庙来“面圣”。孔子说过“祭犹在”，那么这个人不是冒天下大不韪的胆大，就是与庙堂上所供之人有着不寻常的关系。当他看到空荡荡的地面上跪着的孔明，他并没有马上进去，旁的人都没有资格陪他进来，所以窗外只有后主一个人，一字不落的将孔明的自言自语收到了心里。

　　每个人的心都像一扇暗门，会存着那样一个机括，轻轻巧巧的一碰就会唰的打开，见到一片崭新的天地。可惜的是，有的人也许一辈子也找不到那个机关，有的则因为尘封的太久而锈蚀掉了。后主的心一直是空虚的，也许只有那么一个角落是空虚的吧，似乎是预留的，在等待和期盼着特定的内容去填满，至于是什么，没有人晓得。他看到孔明站了起来，衣带随着卷地的冷风拂动着，天气寒了，可是丞相反而显得清瘦了。后主还记得从前丞相的背影，那么高大，衣带当风时拂上的是自己的头顶。可是现在，已经不同了，英伟文雅的神气因了鬓间的白发而打了折扣，尽力挺直的腰板却还是掩饰不住那份疲累。当年谈笑风生的先生，现在却……

　　一个短暂的想念飞了过去，“先生，父亲让阿斗随您读书识字。”童稚的声音让后主下意识的四下里张望着，幻听了么？他奋力摇着头，终于归于平静了。孔明在向门口走来，后主选择了避开，他飞步到外面扯了黄皓回宫。

　　“陛下，先帝可说了给殿下取什么名？”

　　“说了，是北斗。亮亮的星星，要比以前更亮。”

　　……

　　冬十一月，西蜀派遣邓芝通好东吴，之后后主隆重的接见了东吴派来的使臣张温。后主的知书识礼让孔明很是欣慰——长久以来的心结应该解开了吧。

　　建兴三年，后主刚好年满二十，看着行过冠礼的后主，孔明偷偷的掉了泪。他终于上了表，去平南。出征的时候，后主到郊亭送行，场面浩大而隆重，就连刚满三岁的小王子也到了。

　　望着尘烟里远去的军队，后主牵过了那个只小自己十七岁的孩子，想起了幼时父亲对自己说过的话，“有的时候，人是要愚蠢一点的，聪明人也许辛苦一生也得不到最简单的幸福……”是啊，后主看到了送行队伍里那个一脸病容的诸葛乔，便给了身边自己的孩子一个甜甜的微笑。

　　2003-06-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