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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世路悠悠(一) ...


  •   江霖勉强坐在榻边,无力掩饰狼狈的形容衣着,却想起当初连瑬的请柬留书。他不禁皱眉道,“请连公移步前厅稍坐,待在下沐浴更衣,再去奉茶。”
      “事态紧急,就不必再硁守这些虚礼了!”连公推开孙觉想要引他出门的手臂,径自坐到江霖身边,“适才接军中密报,潼关守军向西异常调动,今夜已次华州。我未闻宫中颁此调令,只恐有人擅动兵马,行乱常犯阙之事!”
      “天家秘召也未可知。”
      “朝中有甚急事,需动潼关兵马?”
      “的确不可理喻,”江霖脑中迷雾重重,没能发现事情的蹊跷之处,“叛军来势汹汹,以京畿兵力,足以御之否?”
      “乱军来之甚速,必是拣选精锐,轻装疾行。京畿驻军十五万余,倘若调派及时,平之不费吹灰之力。”
      “好,那我们即刻入宫请兵。”
      “可你现在……”听对方道出自己心中所想,连瑬却不免犹豫。他本以为休养多日,江霖的身体应该大有起色,没想到眼前之人衣不胜衣,形容更是憔悴到了极点,“要不然……”
      “若连公仍有应对之法,当不至非请自来,径闯寝室见我,”江霖慢吞吞自腋下系好贴里,一面与连瑬说话,一面在书童的帮助下穿上官袍,“你我便即刻入宫,将此番推测悉数禀告皇后娘娘。虚惊一场最好,倘若不幸言中,也好尽早集结守军,以遏乱军之势。”
      他又看向岳旻,“麟趾,劳你先把药汤端来,再叫府上的人备车,我收拾一下就出发。”
      “我的马车就停在府门前,何不赏光同行?”
      “也好。在下病中委顿,实难有所襄助,便勉为连公一壮声威吧!”

      马车辘辘行至宫门前,一切安堵如常,并无异样。
      侍卫长识得车前纱灯上题写的“连府”二字,匆忙迎上近前,抱拳施礼道,“连公深夜来此,不知有何贵干?”
      “军情火急,我与唐国公需立刻入宫面圣,还请长官速予放行!”
      侍卫长不敢耽搁,当即命属下开启宫门。二人走进皇宫,忽而顿住脚步,“多事之秋,诸君务以忠义为本,倘遇危难,当不惜必死之心,以报国恩!”连瑬有心提醒,恍然自觉多言,便将目光从一张张茫然不解的脸上移开,继续向前走去。

      枢密院设于外廷与内廷的分隔处,实为几间互相连通的廊屋。当值的宦官将二人迎入正厅。厅中烛火明亮,中铺大红栽绒地毯,壁悬名家山水画轴,南北四架书格堆满尚未整理并录入史馆的诏书、奏章。连瑬径自坐到书案前,接过太监们奉来的热茶焐暖了手,方见当值内臣趋步前来,“枢密副使吕直拜见连相、唐国公!”
      “怎么是你当值,曹正呢?”
      “曹公公……偶感微恙,难以视事,特教小臣暂代其职。”
      彼时江霖正以全副身心抵抗病体的不适,未留意吕直眼底掠过的一抹异色,“我等要务在身,烦请吕公公速为通传。”
      “贵人之命,岂敢不从,”吕直朝江霖深深一揖,“然则深更半夜,奴婢万死不敢惊扰天家。不如这般,奴婢立马差人通报王忠公公,看他如何处置——连相与唐国公以为如何?”
      王忠是杨皇后的贴身太监。连瑬点头表示认可,“有劳。”
      “不敢,只是分内之事。”吕直见连瑬终于端盏品茶,暗中长长舒了口气。随后他们谈论起近日各地的奏报。江霖神志昏沉,听他们说话仿佛远隔五里之外,只依稀捕得“凉州”、“走私”、“哗变”数语,宛若碎石投入脑海,激起几道转瞬即逝的涟漪。
      廊下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王忠走进枢密院中。连瑬与他很快起了争执,声调越来越激昂,“我有前线情报在手,何谓之‘口说无凭’?”……“高家是忠是奸,唯陛下和娘娘可以评断,公公怎好在此信口开河?”……“只怕一夜之差便是成败异变,公公担待不起!”……高谈论道,连瑬实非个中好手,偏生平日舌灿莲花的江霖没有气力加入争辩。僵持许久,王忠总算先做出让步,“罢,罢,连公既然如此坚持,奴婢也只好舍命陪君子了!”
      “公公无需忧惧,倘若此事触怒中宫,罪责自有在下一力承担,”连瑬走到江霖面前,俯身查看他的面色,“同云,你还好吗,可以坚持吗?”
      江霖强颜笑道,“无妨,我们走吧。”

      江霖眼前阵阵发黑,但觉今夜宫中灯火昏沉,隐隐透出几分诡异。
      夜幕里满附未落的雨水,时为寒风剜破,仿佛有无数鬼魅从暗处袭来,尖啸着擦过他的耳尖。梦中的阴兵交叠着眼前的宫墙,江霖悚然一惊,趁着难得的清醒快步上前,按住王忠肩膀,将他的胳膊拧到背后,“混帐东西,竟敢诓骗本国公!”
      先时李翊开国,暂因宣秦王旧府为宫。至武帝朝,四境略定,李鼎不满墙宇宫阙之制卑小,又在长安城东扩地两百余亩,大举兴修土木。扩建前殿、营造官署自不必说,后寝之地亦是多有增改。连瑬从未来过内宫,不知各殿的布局底细,而当初江霖误以为顺宫仍循宣宫旧制,曾被人沿旧中轴线引入太后宫中。没想到如今王忠竟还想故技重施,连选择的宫道也没有改换!
      “事关皇城安危,汝曹不令君臣相通,将无他志!”连瑬听罢缘由,随声怒喝道,“还不速速引我等觐见皇后!”
      “不,我们去见皇上!”梦中血痕化作蜿蜒红带,把江霖的神思牵向它的来处。辛公平入梦固然荒诞,然今夜宫中种种异象,又能作何别的解释,“连公,且随我来!”
      刹时魂悸而魄动,体内病气一震而散,江霖疾步折向右街,但见冷月清辉,兵甲环殿耸立。拉长的暗影参差交错,如棘如林,道道直刺三人而来。江霖手无寸铁,一把夺过王忠的风灯,迎面走上前去,“尔等何人?”
      “我等天子亲军,奉诏宿卫宫禁!”
      “你们长官是谁?叫他过来,本国公有话要问!”
      行此非常之事,无人敢将幕后之人招出。江霖的目光扫过面面相觑的众人,忽而调转灯柄,朝为首之人的头盔上一敲。这一击看似轻飘,然受者只觉颅开骨裂,嗡鸣声冲撞在脑髓深处,瞬间抽尽全身气力。事发于电光火石之间,当他闷哼一声扑倒在地,身后兵士竟无一人敢来搀扶。“陛下若有半点闪失,尔等百死难赎!”江霖趁他们惊惧迟疑之时闯入殿门。紫宸殿中灯火昏沉,李默最喜爱的璚林清远香雾四处弥散——天子在此,却不见侍候左右的内官、宫婢。幸而逼宫之事未发,尚无甲兵迫近御前。江霖甩开连瑬,几乎是夺路般冲向李默的寝宫。他踢断门槛,推开屏风,看见病重的天子在榻上痛苦挣扎。“陛下!”李默本就将头侧向门口,认出义弟的声音,泪水登时涌出眼眶。他的口舌僵硬,发出的声音含混破碎,听来只似大声的呻吟,“陛下,您怎么了?”
      一把沉重的钢刀横压在李默身上,江霖未做多想,赶紧伸手将它拿起。不曾料刀柄之后竟牵着一缕细绳,略一撩拨,不远处的灯树轰然倾倒,发号施令一般,将宫外兵甲齐齐召来。
      “陛下遇刺!速速包围紫宸殿,与我擒拿逆贼!”
      “江霖,你好大胆子!连公,你也是帮凶吗?”
      禁军中呼喝之声未落,杨皇后已经走入殿中。江霖自知落入机阱,败局之下算残棋,总要先把“罪证”钢刀丢去。但他的手腕被人猛然攫住,想要挣脱,却发现分毫动弹不得,“陛下,难道您也……”
      江霖震惊地望向塌上之人。李默的风疾日甚一日,年末、年初两度昏厥,将他康复的希望化为泡影。可眼下,那只几近废痹的右手却死死扣住江霖与刀柄,枯瘦的手臂缓缓蜷曲,将刀锋挪向颈侧因急喘而暴起的青筋。江霖立时明白过来:李默先已察觉今夜之谋,这要以这具半废之躯挽救一切!
      江霖何尝不知这副形骸的贵重,谁能取之庙堂,藏于自家笥中,谁便有“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强力。可他又如何忍心将义兄安危当作筹码,换取自己的全身而退?苍天不仁,天子自也应由恶人来做。可他的义兄本非皇嗣龙裔,蹈刃树剑山,终不愿削足适履,到而今奄奄垂死将就木,江霖更要为他保全千秋之名。“不,不行,”江霖咬牙挣脱李默的指节,刀柄坠地,随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天子榻前,“臣御前失仪,几伤圣体,虽百死难谢天下!”
      鼓声落下,戏文收场。连瑬摇头,也跟着跪在杨皇后面前,“是臣轻信讹报,擅领国公闯宫惊驾。此事由臣而起,愿一力承担所有罪责!”
      兵士悄然退出门外。杨皇后站在殿中,跳动的灯焰将她的身影摇晃拉长,沿墙壁一直伸向二人的头顶,“摭拾浮言便敢深夜犯阙,尔等视天家为何物?姑念从前劳绩,着安分家居,以俟圣裁。”
      “臣领旨,”江霖仰头直视皇后。眼中暗河漫过激切的愤怒与不甘,泛起凛冽寒意,“唯是诡道权宜,不能治本;阴谋逆德,终非胜算——道失既先,事艰必后,臣为娘娘忧之!”
      说罢起身,头也不回地朝宫殿门口走去。杨皇后目视他体力不支,险些绊倒在门槛前,转头又看连瑬身形佝偻,两鬓斑白如霜,压低了声音道,“连公,你莫怪我。”
      “风吹瓦堕屋,正打破我头。瓦亦自破碎,岂但我血流。我终不嗔渠,此瓦不自由(注1),”连瑬阖眸蹙额,重重叹了口气,“皇后娘娘,且好自为之。”

      乐游原位于长安东南,地势高耸,最宜登高揽胜。李默早年曾在原上营建一处别庄,而后登基为帝,庄园空置,便早早许给江霖作及冠的贺礼。江霖斜倚窗前,雪势渐收,檐间院落一片茫茫。细碎雪粒绕着含苞的梅枝飞旋,忽而一阵狂风,雪与梅香一并扑到他的身上。“有客有客字子美,白头乱发垂过耳。岁拾橡栗随狙公,天寒日暮山谷里。中原无书归不得,手脚冻皴皮肉死。呜呼一歌兮歌已哀,悲风为我从天来(注2)!”
      “男儿生不成名身已老,三年饥走荒山道。长安卿相多少年,富贵应须致身早。山中儒生旧相识,但话宿昔伤怀抱。呜呼七歌兮悄终曲,仰视皇天白日速(注3)!”
      有人踏雪而来,在廊下应和道。江霖听出是连瑬的声音,忙与曹正到外间行礼。连瑬一见曹正,惊喜地问道,“曹公近来可好?来日仍在枢密院任事否?”
      曹正苦笑。杨皇后早知他与江霖暗通声气,此番设局排压权臣,他首当其冲,险些命丧囹圄。幸而早年结下善缘,大太监王忠亲自为他求情,曹正这才得皇后恩旨特赦,拖着半条残躯被逐出宫门,“曹某戴罪之身,如何能继续在御前效力?今后只跟随唐国公巡视北边,终老风沙之地罢。”
      “昔始皇北遣扶苏监兵上郡,形似贬黜,实以兵事历之,其意未尝不在重用。有道是‘祸兮福之所倚’,曹公宜自勉之!”
      三日前皇后下旨,凉州军中哗变,命江霖前往处置,并由此巡视北边,整顿各营军务。连瑬将此事类比秦公子扶苏被斥,未免太过大胆。江霖的身体已经康复,对连瑬的话外之音听得清清楚楚,“世事纷杂,便各行心之所安吧,”他伸手引二人入席,“薄设一席,还请连公和曹公上座。”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曹正知江霖和连瑬还有要事详谈,便起身告辞。不久前宦居成都的大顺公使上疏乞休,杨皇后遂命连瑬南下接任。江霖对蜀中风土人情颇为熟稔,于公事交接、故旧情谊皆有一番细致嘱托。待他介绍完与赵府过从甚密的豪绅士族,突然话锋一转,“连公,我在病中,曾做过一场噩梦。”
      他将梦中景象和盘托出,又与当夜闯宫的情形逐一比对。连瑬听罢,蹙眉沉思良久,“你道皇后蓄意设局,教某做了引你入宫的棋子!”
      “当夜之事绝非偶然,恐怕连公也是局中之人,”江霖命人撤去酒席,端来两盏普洱茶,“自陛下圣体愆和,朝局变幻,皆出我所意料。当夜皇后屏退臣僚,独留连公,不知《金銮密记》可容一阅?”
      金銮殿为唐大明宫便殿之一,天子内廷议政之所。韩偓曾著《金銮密记》一书,多载唐末宫掖史事及朝政秘闻。江霖用此典故,正为询问李默中风当夜,连瑬与杨皇后密谈的真相。他不相信区区一句“公主监国,国公辅政”,就能让皇后不惜与虎谋皮,下定驱逐两位重臣的决心。
      事已至此,连瑬索性不再隐瞒,“我曾劝皇后娘娘以大局为重,将军国大事一应托付于你。”
      江霖难以置信地望向对面之人,见他神情严肃,不似作假,方觉座边炭火烧得过旺。他霍然起身,负手在厅中来回踱步,“连公,你害煞我也!”
      皇后的猜忌,高家的得势,连带着杨家动作频频,公主暗中提防,症结竟在于此!连瑬作为始作俑者,不仅没有愧悔,反而就此试探道,“同云心怀偌大志向,于皇位其无半分意哉?陛下病重倦勤,皇后、公主难堪大任,同云既为天子义弟,何不行后唐明宗、南唐烈祖故事,以副四海之望?”
      后唐明宗李嗣源、南唐烈祖李昪皆以养子螟蛉入承显位,大顺开国以来四位天子,论血脉亦非出于一宗。当年连瑬同武安公主将李默扶上帝位,江霖相信对方有“非常时行非常事”的智谋与气魄。他顿住脚步,“武皇有知人善治之名,吕后有佐汉安刘之功,女子如何不能当国?男子为帝千余载,只将天下争来夺去,刀染亲仇血,文饰善恶心,竟造得几年物阜民丰、海宇升平?”
      “我非言女子不能当国,唯是皇后家室薄弱、功业未著,公主不谙人事之机关、通政务之要诀,皆不足以改天换日。有道是‘有利焉,不汲汲以兴;有害焉,不汲汲以除(注4)’。秦汉政制,百代通行,后人叠床架屋,无非为扼强藩、御外患、制权臣、驯外戚、防女谒、轻宦寺、斥奸臣、除佞幸,而后乃行礼乐政刑,施恩以佑下民,”连瑬一语道破江霖的心思,“同云有另起高楼之心,想来拥立女帝为表,摧梁破柱为实。然则外敌环伺,腥膻已入破窗,此刻抽椽,行径与刘豫、邦昌何异?”
      昔年靖康之变,金人扶植宋官刘豫、张邦昌建立伪齐、伪楚,企图借他们的手掌控中原。江霖自许忠烈之后,没想到有朝一日竟同汉奸相提并论。他的怒意更甚,言辞不觉失了分寸,“刘豫通金,出卖南朝,宣末乱世,竟是谁兴兵倾厦,招来北虏?北辰星拱,天子居位而已,岂必有卓荦超世之才、包举宇内之志?古有晋惠帝体昧情昏,宋度宗形同痴儿,彼等尚称天子,长公主聪叡贤明,称尊南面亦无不可!”
      “宣廷仁义不施,祸乃自招,岂匹夫之过欤?”语及大顺立国之本,连瑬的脸色也冷下来,“吕后临朝,身后族危,武皇践祚,也只一代。此大愚大诈大昏大怯之世也,尔若强为之,必为千夫所指,遗臭万年!”
      江霖自知失言,讪讪坐回桌前。女子为帝之事,他既不愿强人以同己,也不愿抑己以同人。何况连瑬当初能写下“公主监国,国公辅政”八字,事到临头,未必不会拥立李琬继位。他拨转话头,“当日有劳连公为我说项,不知皇后娘娘作何回覆?”

      “连公当轴秉钧,竟不察天下之局势哉?”杨皇后强压怒火,冷声斥道,“今萨虏在东侵逼关城,川人在南图收渔翁,江霖乃宣帝之后,材智虽多,绝难为顺筹谋。你拥他为储副,来日要教大顺天子拜谒大宣帝陵吗?”

      此言虽不留情面,却有大半属实。江霖只有苦笑一声,“我等畏首畏尾,不足以断大事。往后官家独与高公议事,自是谋皆同予,国无异政。”
      语引秦桧乞决和议之言与宋高宗为秦桧加封太师的制词,连瑬明白他着实恼了高家,口占一绝道,“恩牛怨李原无与,宋宣两读党人碑。长安攘攘名利客,忠奸唯有身后知。”
      总有人将不可不明的忠奸之辩当作无益国事的两党攻伐,江霖本想反问一句“连公想打个赌吗”,又担心“大忠似奸”一语成谶。他转头望向庭中,此际风雪俱歇,梅树身披如练月华,宛若结跏趺坐的白袍老僧,吐纳间生出几分亘古的静意。江霖思绪拉远,声音放轻,“草萤有耀终非火,荷露虽团岂是珠。不取燔柴兼照乘,可怜光彩亦何殊(注5)。连公,我们且看后来吧。”
      三日后,江霖启程北上凉州,半月后顺利平定兵营哗变。连瑬于次日携妻子、女儿南下赴任,马车却在陕西、汉中交接处滞留半年有余——接四川总督府急告,云、贵、川境内疫势猖獗,现封锁一切对外通道,严禁人员往来。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9章 世路悠悠(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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