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第 9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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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又恩将梅琳送出酒店，目送她的车离开，看似神情平静，却站在原地迟迟未动，心里思绪翻涌，她想她听懂了梅琳的言外之意，只是还没想好该怎么办？
保持了八年平静如水的生活，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面具戴了太久，几乎要与皮肉融为一体，她快要想不起当初那个无知无畏的自己了。
走进27楼的私人电梯，等着电梯门关上，杨又恩已经抬起的手指下移，再次按亮了25楼。之前回来听晓雪说过，酒廊里有空中花园，可刚刚跟在梅琳身边，她无暇分神环顾四周。
再次走进来时，吧台的服务员适时走上前来，微笑着问她：“您好，是落下什么东西了吗？”
他没记错的话，这位女士刚刚是与小韩总的母亲同行，没想到这么快就又回来了。
杨又恩摇了摇头，环顾了下现代奢华的酒廊，问服务员：“酒廊的花园在哪里呢？”
服务员询问她：“请问您有预定吗？”
杨又恩又摇头，看着服务员犹豫迟疑的神色，杨又恩本想说算了，只是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待一会儿，也不是非去不可。
转身打算走时，服务员比她动作快了一步，后退一步侧身说：“您跟我来吧。”
杨又恩便跟着服务员往与刚才相反的方向走去，经过被金属线条包裹的墙壁，跟随着前者的脚步越走越曲折，大理石地面的回声也越来越清晰。
走到无路可走，前方的服务员将手按在面前的镜子上，五指分开微微用力，一扇门形状的镜面被向外推开，藏在镜后的景色映入眼帘。
服务员站在门口将她迎进去，站在身后说：“有什么需要您随时叫我。”
等看见杨又恩微微点头便微笑着带上门出去了。
杨又恩看着那扇门彻底合上变成一面垂直绿墙，全透明玻璃搭建出穹顶和立面，左右两侧玻璃墙上常春藤从穹顶垂落，将这一方包裹成了小花园，或许是季节的缘故，正对面靠近落地窗的角落放了棵红枫树。
杨又恩环顾一圈，走上鹅卵石小径，坐在了藤编吊椅上，透过透明玻璃下的微型景观往下看。
随着吊椅的晃动，玻璃墙外的世界遥远又不真实，生出微弱的眩晕感。
杨又恩听着背景播放的自然白噪音，让自己的心跟着归于平静，却不由自主想起和韩澈坐在星辰酒店露台上的那些夜晚。
他们隔着一道栏杆第一次深聊，她说她讨厌这座城市。
她越过栏杆递出手里的玫瑰花，大言不惭地说：“韩澈，我要追你，做我男朋友啊！”
他们一起吹着晚风看电影，她偷偷收回那句话，感谢这座城市让他们相遇。
那是承载了他们独处的秘密天地……
红酒摇曳，一直到LED灯环绕四周，悬挂在上空的月球灯亮起，杨又恩回过神来看向放在原木茶几上的手机。
手机屏幕不断亮起又熄灭，同一个号码打了很多次，杨又恩叹了口气，再闲适的环境终究不是世外桃源，想不明白的问题依旧没有答案。
准备伸手去接时手机又自动熄灭，她拿起按了按，发现手机被打没电了。
杨又恩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凝视着被灯光点缀的城市，暗暗告诉自己该面对的迟早要面对，随后起身离开。
酒店另一侧27楼的窗前，韩澈还穿着应酬时的黑衬衣西裤，撑在玻璃窗上的手指频率极快的敲着，另一只手将手机按在耳边。
手机里再次传来机械语音时，韩澈握着手机的五指紧了紧，强忍着焦躁才没将手机扔出去。在客厅里来回踱步缓缓地换着气，手机一下一下磕在腿侧，随后又在落地窗前站定，蹙起的眉头没有一刻舒展。
思虑片刻，又拿起手机拨了出去，对面很快接通，他平铺直叙的交代：“调一下27楼的监控，我现在下来。”
领带和西服外套被他随手扔在沙发上，忽略了还在冒着热气的晚餐，边走边将衬衣扣子扣好快速出了门。
25楼去往空中花园的走廊一整晚都静谧无声，此时却嘈杂喧闹。
一整个走廊的镜面下，杨又恩将一个女孩儿护在身后，与对面骂骂咧咧的男人隔开一点距离。
刚刚她拉开门出来时与一对男女擦肩而过，浓重的白酒味扑面而来，跟在男人身后的女孩儿哭得梨花带雨。
习惯使然，杨又恩便回头看了一眼，谁知前面的男人正好也转身去拉女孩儿，视线意外与她撞上。
男人不假思索抬手指着她骂道：“妈的，看什么看？”
杨又恩移开视线，看向同样楚楚可怜地看着自己的女孩儿，什么也没说，扭头走了。
还没走出几步，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惊呼，杨又恩停下脚步转身，看见男人扯着女孩儿的胳膊往前拽，女孩儿靠在镜面墙上不肯走，另一只手慌乱地想找个抓手，却只碰到了光滑的镜子。
为了不被彻底拖走，女孩儿索性坐到了地上，哭着喊：“你放开我，放开我。”
男人完全不理会，用了蛮力，将她生拉硬拽着向前。
杨又恩站在原地犹疑不定，在看到男人放在女孩脖颈上的手时大步走了回去。
她低着头走得极快，靠近两人时也没有慢下来，一步跨过女孩儿身边，趁男人弯着腰没注意，肩膀用力撞开了上去。
男人被撞得一个趔趄，手忙着扶墙，下意识松开了女孩儿的胳膊。
杨又恩立刻转身退开一些距离，插在两人中间挡住了地上的女孩儿。
她回头快速扫了眼女孩问：“你没事吧？”
对方惊魂未定，后知后觉的摇头。
杨又恩警惕地盯着面前的男人，一边扶着女孩儿起身。
男人缓了片刻才稳住晃晃悠悠的身子，再看向杨又恩时满脸戾气，指着她的鼻子骂：“你他妈的撞我？”
杨又恩被男人嘴里的酒味熏得后退一步，护着身后的人，冷脸问：“你看不出来她不想跟你走吗？”
男人紧跟着逼近一步，醉醺醺的说：“她是我女朋友，关你屁事，赶紧滚！”
她不得已又后退一步，扭头打算向女孩儿求证，余光扫过远远走来的服务员，手心向后给女孩儿打了个手势，不动声色地往后退。
期间女孩儿抽抽嗒嗒的主动说：“别听他胡说，我们已经分手了。”
谁知道这句话惹恼了男人，男人猛冲上来就要去拽杨又恩身后的人。
杨又恩速度极快地侧身退出，同时拉着女孩儿的胳膊就要往后跑。
她倒是跑了，身后的人却又被拉住了，以至于杨又恩也不得不停下。
好在服务员看见不对，已经跑了过来，看见拉在一起的三人，立刻问：“您好，出什么事了？”
杨又恩语气急切地说：“快去给韩澈打电话，就说杨又恩找他。”
服务员听到对面的人直呼其名面露惊讶，未来得及回应，面前的人又补充：“有人闹事，立刻叫保安。”
往杨又恩身后看去，中间的女孩儿一手死死反拽着杨又恩的手臂，一手又被最后的男人拽着。
他立刻拿起耳机说：“泉哥泉哥，带几个人来花园走廊，快。”
与此同时想上前查看僵持的情况，又被杨又恩拦了一下，他只能停下动作说：“保安马上就来，我去打电话。”
韩澈到的时候，服务员已经将两拨人围了起来，保安挡在了两拨人的中间，透过人与人之间的缝隙，韩澈一眼捕捉到了那个熟悉的背影。
他三两步走上去，一手拨开人群，一手解开卡在喉结下的扣子调整呼吸，即使听说她没受伤，依旧心有余悸。
经理打来电话时，韩澈刚进监控室，扫了眼手机直接挂断了，没想到对方紧接着又打了过来。
他压下心头烦躁接起，沉着声音问：“什么事？”
对面经理听出明显不悦的语气，头皮发麻的汇报说酒廊有人闹事，有人让给小韩总打电话。
韩澈那句“叫你打你就打吗？”还没出口，突然意识到了不对。
正准备说马上来的时候，对面磕磕绊绊补充说：“叫杨又恩。”
韩澈呼吸一瞬间停滞，回头看了眼监控画面，没有任何回应直接挂断了电话，冲着面前的人说：“给我调25楼的监控。”
满屏的小方格里，他几乎是一瞬间就锁定了左上角围在一起的人群。
韩澈提起一口气，快速出门奔向电梯间，手指将按钮按得啪啪作响，出了电梯门无视站在门口的经理，径直往走廊冲。
同样的境遇，他总是慢一步，每一次，他都是慢一步…..
被强压在怒火之下的挫败感逼得他双眼微微发红，随意挽起的袖口下两条手臂绷出根根分明的青筋。
韩澈无视混乱的场面，双眼始终看着那个平直的背影，走到她面前，拉住她的胳膊细细打量过后问：“没受伤吧？”
杨又恩在看见韩澈的那一瞬间，明显松了口气，看着他半晌后摇了摇头。
韩澈轻易察觉到宽大的衬衣之下，杨又恩的身体冰冷又僵硬，很快又不可抑制地微微发抖。
他靠近了些许，用胸膛挡住杨又恩的视线，掌心放在后背轻轻拍着安抚。
在杨又恩看不见的地方，满脸阴翳地睨一眼地上撒泼耍赖的男人和躲在保安身后哭哭啼啼的女人。
“等什么呢？都轰出去。”居高临下地睨着那一男一女，话却是对自己人说的。
他的声音无波无澜，语调没有抬高一分，可配着那张狠戾的脸，听得人不寒而栗。
围在周围的人自发让出通道，目睹着阴狠与温柔并存，极度割裂的小韩总牵起怀里的人大步离开。
韩澈牵着杨又恩的手进了电梯，看着她整个人放松下来依靠在轿厢，眼神不太清明地望着虚空中的一点。
韩澈靠在另一侧，不由自主想起她高二那年的夏天，与韩枫买饮料回来时碰巧听见吴旭骂自己，将吴旭堵在了卫生间。
等他被韩枫叫出去时，隔着那么远的距离，还是一眼就看到了杨又恩扔炸弹一般将手里的饮料往里扔，那跳着脚，高马尾也跟着蹦蹦跳跳的模样鲜活灵动的像只小精灵。
那天，拥有众多次打架前科的杨又恩完全误会了他的意思，在对上他那张面无表情的脸时立刻委屈起来，鼓着脸瞪了他一眼，高马尾一甩打完人就跑。
韩澈慢半拍地追下去想要解释时，正好听见杨又恩的声音。
她正在恨铁不成钢地说：“韩澈就是因为对谁都客气，所以才会被人以为好欺负。”
芳芳匪夷所思地看着杨又恩问：“又恩你没事儿吧？你怎么会觉得澈哥好欺负？”
杨又恩答得理直气壮：“不是吗？你看他长得细皮嫩肉的，说话也总是和和气气，别人说什么他都不反驳。”
随即有些义愤填膺地挥着拳头补充，“以后谁要是敢再欺负他，我还揍，绝不轻饶。”
芳芳的表情简直是一言难尽，随后犹犹豫豫问杨又恩：“你为什么这么护着韩澈啊？”
楼梯上方搭着栏杆的韩澈下意识屏住呼吸，眼睛透过栏杆缝隙紧紧盯着吧台里的女孩儿，想听清楚她的回答，忽略了心里的期待。
谁知杨又恩抬手将芳芳的肩搂住，扬着下巴说：“哪有什么为什么，今天要是你被这么说，我肯定也护着你啊。”
不是他期待中的回答，可那张明媚的笑脸让他微微发愣，加剧了心跳。
作为一个行侠仗义的小侠客，她想保护身边的每一个人，这么多年过去，她依旧会路见不平，勇敢得令人心尖酸涩。
将人送回27楼后，杨又恩倚靠在沙发上说：“能不能让保安送那个女孩儿上车？那个男人喝醉了。”
韩澈在她看过来时，掏出手机开始打电话，即使他心里清楚，去往空中花园走廊的都是有过预约的客人，能出现在那儿说明那个女孩儿也不是全然无辜。
不过他还是什么都没告诉杨又恩，按照她的意思打电话吩咐，再一次为她的见义勇为善后。
电话打完还没走到客厅便看见杨又恩撑着脸又在看着窗外出神，暖黄色的灯照在她身上营造出了细细密密的柔软。
韩澈靠在卧室的门上，在她看不见的身后，一如过去的很多年，肆无忌惮地用目光将她包裹地密不透风。
视线从面前的人移到落地窗上时，目光不期然相撞，韩澈突然意识到，不知道从哪一刻起，面前的人也在看着他的影子。
被他发现，杨又恩的视线没有躲闪，直视着窗上映射出的身影，出声问：“什么时候回上海？”
韩澈脸上的惊讶一闪而过，转念又想通了原委，问她：“你下午，碰见我妈了？”
杨又恩并未隐瞒，听他这么问，又说：“听阿姨说，是你想回去了。”
韩澈没回应，片刻后问起了另外一件事，他用陈述的语气问：“医院里的那颗糖和烟是不是你放的？”
杨又恩只停顿了一瞬便点头承认。
韩澈自嘲一笑，看着落地窗上杨又恩的身影说：“我有想过是你，所以…你都知道了。”
知道他有精神病，会控制不住情绪，会伤害她。
他将视线移回到沙发上，看着她的背影说：“那天晚上…..其实后来想想，你说得没错，这么些年，我们都变了….有些事确实该过去了。”
他与杨又恩隔着一段距离，一坐一站，坐着的人好像并没有回头的打算，他将后脑磕在门上，眼睛里带着无法弥补地遗憾，挫败地说：“我没想过伤害你。”
杨又恩立刻想到，在北京的那天晚上，韩澈有些失控的举动，当然不免想到了他的那句，这就是你所谓的过去了？
真的过去了吗？她扪心自问，其实并没有。
两人任由视线纠缠，却久久沉默，就这么放纵时间流逝，夜色渐浓。
可时间治愈不了一切，它只会粉饰太平，将所有情绪掩藏进过去，让人变得麻木。
所谓的过去，忘记都只是逃避面对的托词，唯有爱才是治愈的良药。
红酒的后劲好像此时才开始发挥作用，杨又恩断然收回视线，扶着沙发起身时随手拿起了韩澈扔在沙发的领带。
她将领带绕在手腕上，一步步向韩澈走去，站在他面前，迎着他的目光，双眼直直望进他眼中。
韩澈的目光从疑惑到不解，最后变成了震惊。
杨又恩目光微微上移，抬手用指腹描摹过他的眉，停在断开的那处疤痕上说：“你从来没有伤害过我，是我伤了你。”
她用她的任性、痛苦、歇斯底里伤害着他，一刀斩断了曾经满怀期待的未来。
这一次，她看向他的目光里，没有了痛苦和愧疚，只剩深深的怀念。
指尖稍作停顿后掠过眉眼，随着高挺的鼻梁而下，扫过他的唇，然后移到了耳后。
她再次向前，踮起脚，将下巴搁在韩澈的锁骨上，轻声道：“韩澈，我骗你了，没有过去….”
她用指腹去寻那颗藏在耳后的痣，轻轻叹息着说：“可我想让它彻底过去，你会帮我吗？”
如果她和韩澈只能走到这里，那么在退出她的世界之前，想要再任性一次，希望韩澈能送她一个新的开始。
即便他们彼此心知肚明，韩澈从来没有拒绝过她。
韩澈靠着门一动不动，放纵她的胡作非为，从下颌扫过的发丝上后知后觉地闻到了一股清甜的红酒余香。
垂在身侧的手松开又握紧，大拇指按压得指关节有些扭曲，草草平复了急剧跳动的心，这才抬手抓住领带的后半截握在掌心。
缠绕在手腕上的领带被拉着微微向下，指腹被迫离开那颗熟悉的痣，落在了他的肩上。
杨又恩将下巴从韩澈的锁骨上移开，抬起双眼看向他，看到了一张冷冽平静的脸和一双波涛汹涌的眼睛。
韩澈手指摩挲着领带柔软的布料，垂下双眸，视线落在她饱满红润的唇瓣上，沉着嗓音问：“想好了吗？”
作者有话说
第91章 第 9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