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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第 90 章 ...

  •   白色布幔被拉成长长的一条巨龙蜿蜒在山路,孝子们头顶布幔沿着前人的脚步缓慢前行。

      韩澈站在布幔之外,与杨又恩隔着几米的距离亦步亦趋,目光始终放在那个消瘦的背影上,握成拳的掌心里安静的躺着一颗糖。

      扬午幡之后是整个丧礼中最重要的仪式——上祭,孝子们根据长幼亲疏依次献祭品,唢呐嘶鸣,哀乐声绵延不绝。

      彭妈跪在供桌前再一次情绪崩溃,哭得撕心裂肺地被彭爸揽着跪回了原位。
      杨月举着托盘的双手剧烈抖动,脸挡在托盘下泣不成声,靠着杨昌雄的搀扶才能站起。

      彭冉和韩飞高举托盘一步一叩首,红着眼从杨又恩两侧经过时,杨又恩听到彭冉用早已沙哑的声音说:“外婆,不能陪你听戏了。”
      每个人都有与她相关的眷恋与遗憾,也都在用自己的方式跟她告别。

      轮到杨又恩时,她缓慢起身,呆立片刻突然扭头去找白衣素缟外,站在人群里一袭黑衣的韩澈。
      四目相对时,她后悔了。

      外婆总说想看到她结婚,想起他们一起挥手与外婆告别,从未有哪一刻如此刻,心里被遗憾装满,因为这几米远的距离,隔下了一道不能与他并肩而立的天堑。

      因此她独自一人,跪在了外婆面前。

      当天晚上,韩澈要送韩明远和梅琳回市里,杨又恩跟在彭冉韩飞身后送客,又跟前来吊唁的大龙、李川等人一一打过招呼,退到末尾目送他们上车。

      韩澈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她身边,低声询问:“后续事还很多,你姐让你带曈曈先回去,到时候我来接你,好不好?”

      杨又恩思绪缓慢的想了想,随后点头答应。
      韩澈又说:“那你…等着我。”
      杨又恩抬头看他,轻声说:“好。”
      人走灯灭,终归是要离开的。

      灵棚撤下,白幡引路,雨淋新坟,一个人在这世间就这么消失了,纵使哭不完眷恋,纵然道不尽遗憾,回家的路也只剩下了一两张散落在路边的白纸,再也不会有站在尽头眺望的老人。

      杨又恩离开的下午,杨月主动帮她收拾东西,就那么几件衣物,杨月一个人整理了很久。直到再也无事可做后,一个人一言不发地走了出去。

      杨又恩去找她时,就看见她沉默地看着对面的山路,不知道在看什么?

      她静静地看着那个背影,比她记忆里的还要纤瘦娇小,许久之后走到杨月身边坐下,杨月只是转头看了她一眼便又收回了视线。

      母女俩无言的坐着,杨月突然抬手指了指对面说:“你看那两棵苹果树。”

      杨又恩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看见了对面梯田上树干粗壮,枝叶却稀疏的果树。

      “那是我和你大姨出生的时候,你外公栽下的。从小树苗长成现在这么大,中间有个十几年,果子结得很旺盛,后来慢慢变少,这几年是彻底没了。”

      “你外公外婆是很好的父母,在那个年代农村重男轻女挺严重的,经常有人在背后说你外公连个儿子都没有,将来去世了都没人捧牌位,可你外公从来不搭理。你外公去世时有人提议过继一个儿子,你外婆不同意,说女儿和儿子是一样的。”杨月陷在自己的回忆里缓缓说。

      杨又恩始终看着那两棵树,脑海中想起了其他事。

      好像是她刚记事不久,彭冉都已经快上初中了。有一次外公明明叮嘱过苹果还没熟,彭冉却非抱着她去偷苹果,等到了树下,自己爬上了树,让杨又恩在下面接着,结果有一颗没扔准,不偏不倚地砸在了杨又恩的鼻子上。

      只一眨眼的功夫,杨又恩稚嫩又难过的哭喊声响彻了整座山,惊动了外公外婆。

      外婆跑过来看见糊了一脸血的杨又恩,抱起她就往诊所跑,用气喘吁吁的声音哄她说:“又又乖,又又不害怕,又又乖…”

      身后外公牵着彭冉,不停地安抚彭冉妹妹没事,可彭冉还是吓得哭出了声,抹着眼泪说:“妹妹对不起,我以后不吃苹果了。”

      “小时候我姐用苹果砸了我一脸鼻血,后来被外公训着在苹果树下罚站。”

      杨又恩将思绪拉回,终日悲切的脸上露出一丝丝笑意,第一次跟杨月讲起这件往事,语气里不无怀念。

      杨月偏头看了她一眼,也露了丝笑意说:“那你还总黏着她,记吃不记打。”

      突然又回忆起了了另外一件事,缓缓说:“有一次,我跟你爸带你回老家,你听说小冉在外婆家非吵着要来,我和你爸没同意,没想到你一个人偷偷跑了。那个时候你才七岁,那么小一个人翻了两座山,从早上走到下午才走到这儿。”

      她看着对面的两棵果树,笑得艰难又苦涩。

      “你外公因为这件事把我和你爸指着鼻头骂,骂我们不会为人父母。后来我问你为什么,你说是因为想外婆和姐姐了。那个时候我其实已经意识到了给你的爱不够,可又不愿意承认外婆和姐姐比我重要。”

      她转过身,抬手将遮挡在杨又恩眼前的头发捋向耳后,犹豫一瞬后又抚她疲惫憔悴的脸。

      声音哽咽地说:“对不起,他们其实一直在教我怎么做一个好妈妈,可我就是学不会,现在他们都走了,我却明白了。”

      杨又恩看出了这个从来强势精明的女人的不堪一击,因为总是护在她身后的盾不在了。

      “你外公总说,孩子长大了都会有自己的家,但父母的家会一直在,那是随时能回头的路。等回头的路断的时候,自己就变成孩子们回头的路,一代代走下去。”

      杨月说着说着瞬间泪如雨下,她哭得像个孩子一样,委屈的说:“我没有妈妈了,我的家也没了。”

      也就是在这一刻,杨又恩确信自己是爱杨月的,她不成熟,不完美,不符合预期,可她依旧爱她。

      她将痛哭的杨月搂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对她说:“你还有我们。”
      希望这微不足道的温暖能给她慰藉,这是她第一次主动拥抱她的母亲。

      抬起眼时,远远的,她看见韩澈的车驶过苹果树,向她而来。

      临走之前,杨月递给了杨又恩一个木盒,目光越过她看向站在车前的韩澈说:“本来早就应该给你,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这次让你爸特意带了回来,留着还是还回去,你自己决定。”

      杨又恩怔怔看着那个木盒,久远却清晰的记忆浮上心头,当初收到时的惊讶、欣喜历历在目,不同于当初的欣然接受,再看时居然有一丝紧张和胆怯。

      杨月牵起杨又恩的手,将木盒放到她的掌心,低声说:“不是让你做选择,是想给你底气,想清楚自己要什么。如果你想谈恋爱,结婚,不管这个人是谁,我们都没意见。如果你想一个人生活,那我和你爸养你一辈子。”

      交叠的双手被握紧又松开,杨月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说:“去吧。”
      与外婆曾经一模一样的语气。

      杨又恩低着头嘴唇紧紧抿着,指尖快速掠过眼角,再抬头时露出笑容,轻声说好。
      她笑着跟众人打招呼,揉了揉沐沐的脑袋,牵起曈曈的手上了车。

      车开出大门,沿着盘山路而去,很快经过苹果树渐行渐远。
      后视镜里,杨又恩看着逐渐模糊的村子,清醒的意识到,她的童年早已远去,遮风挡雨的城堡彻底坍塌。

      她靠在车窗上闭上眼,眼泪无声滑落,心里有个地方轰然塌陷,那个角落日后只能用回忆填满。

      越野车驶进车库在电梯边停下,韩澈从后视镜看向后座抱在一起熟睡的两人,他放松身体,怔怔看着那一大一小。

      许久之后,芳芳走到车前敲了敲车窗,韩澈将车窗降下些许,在芳芳出声前嘘了一声,示意她别出声。

      他轻手轻脚的下车,打开车门观察着熟睡的杨又恩,将她的手轻轻从曈曈身上挪开,抱起曈曈放到芳芳怀里,随后小心翼翼抱起杨又恩上了楼。

      芳芳将曈曈放在床上,关上门轻声问清晚餐的安排后便出去了。
      细微的动静还是吵醒了怀里的人,迷朦的双眼看清韩澈时明显松了口气,她动动肩膀想要下来。

      本就纤瘦,经过这几天更是轻得没什么重量,唯有骨骼明显硌得人心疼。

      韩澈没松手,走过去将人放在了沙发上,抬头看着她满是倦意的脸问:“再睡一会儿?”
      杨又恩稍稍坐起身体摇了摇头。

      韩澈站着没动,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后,转身进了卧室。出来后看见杨又恩还保持着那坐姿看着窗外出神。

      他将药箱和毛巾放在茶几上,单膝跪在她的面前,伸手慢慢卷起了她的裤脚,原本白皙细腻的双腿布满了红肿和淤青,膝盖处肿的看不出原貌。

      杨又恩在韩澈将裤脚卷上膝盖后才回神,扫了眼茶几上的药箱才慢半拍的看见自己腿上的伤。

      她有些不自在地挪了挪双腿,小腿很快被韩澈的膝盖抵住外侧,阻止了她的动作。

      “别动。”
      韩澈低沉的声音带着压迫感,缓了一下,又有些无奈的安抚,“又又,疼要说出来。”
      抬起阻拦的手停滞在半空中,许久后又缓慢地放回了原位。

      韩澈自始至终没抬头,低垂的眉眼遮盖了满眼的心疼和藏不住的温柔。
      他没有再询问她的意思,拿着毛巾轻轻盖在膝盖上,掌心隔着毛巾轻轻揉按膝盖。

      突如其来的热意刺激的杨又恩连带着上半身都跟着抖了一下,此时才感觉到两条腿的疼痛。宽阔平直的肩膀将她圈了起来,两条腿活动空间有限,她忍着刺痛保持不动,下意识咬住下唇,将视线放在韩澈身上。

      目光轻易被耳后的痣吸引,以前被头发挡着很难看到,如今剪了短发倒是若隐若现,现在他低着头凑近膝盖,一边上药一边轻轻吹气,终于看得清清楚楚了。

      从前他们拥抱,接吻,她总是喜欢用指腹去寻找这颗痣,在她青涩稚嫩的年纪,这是唯一令她联想到性感的代名词。

      八年过去,清冷慵懒的韩澈变得冷冽强势,这颗痣更像是一颗圆圆小小的诱因。剥开冷硬的外壳,他的骨子永远是无限的温柔,无声地包裹着她。

      九年前酒店停电的夜晚,月光下韩澈将指腹放在她的小拇指上轻轻刮蹭,一来,一往,若有若无,一个动作搅得她心如擂鼓。

      九年后的今天,面前的韩澈大拇指轻轻按揉着膝盖,微弱的气息扫过皮肤,一呼,一吸,若即若离,一个神态便能让她安之若素。

      或许他们是变了,可他对她呵护如初,她对他心动依旧。

      沉默着上完药,韩澈小心地将裤腿一点点放下,尽量避免布料摩擦到伤口。
      整理完,他退开一点距离,仰头看向杨又恩说:“再陪曈曈睡一会儿吧?晚饭前叫你们起床。”

      杨又恩匆忙错开视线,看着别处点头说:“好。”
      韩澈起身扶着她的胳膊站起,又扶着人进了卧室,替她拉开被子后才出了卧室。

      下午曈曈睡到自然醒,趴在杨又恩跟前看了会儿,自己下床出去。
      韩澈一直守在客厅,陪曈曈吃了晚饭,又带她玩了会儿,晚上又送她进去睡觉。
      期间床上的人始终没有醒来,韩澈不忍叫醒她,只在床头柜放了水和点心。

      杨又恩一觉睡到了第二天中午,房间里很安静,她撑起身子看着窗外出神,看着看着便又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应该是后半夜,曈曈抱着玩偶睡在身边,去洗手间时无意中看到了门外遗漏的灯光,但被她自动忽略了。

      她已经流不出眼泪了,只是太累了,累到浑身没有力气,只想睡觉。

      不知道睡了多久,不在乎每次醒来的时间,不关心房间之外的世界,视线一扫而过会看见不同的点心和水果,但她吃得很少。

      又一次醒来后发现自己浑身酸痛,下床时头脑昏沉双腿发软,情急之下抓住床头柜,没想到将点心盘扫在了地上。

      韩澈听到动静推开门,三步并两步走过来接住她,又将她扶在床上休息,自己出去端了早就备好的粥进来。

      杨又恩看了看满地狼藉,思维有些缓慢,想到自己这几天浑浑噩噩,抿了抿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韩澈倒是一如既往地淡定,神色平静地说:“先喝点粥垫垫。”
      将碗递在杨又恩手里后,自然地蹲下开始收拾,动作娴熟的好像做了很多遍。

      杨又恩喝着粥,目光始终跟随着韩澈的动作,可惜面前的人一个眼神都没给她。

      见韩澈收拾的差不多了,杨又恩难为情的开口:“我能不能在你这儿洗个澡?”
      虽然不知道自己睡了几天,但明显感觉到浑身都快馊了。

      韩澈这才看着她,看见她端碗的手微微有些发抖,便走过来帮她扶着手臂,随后说:“你家很久没住人了,你姐家里也没人,这几天就住这儿吧。”

      杨又恩哦了一声,看了眼就站在床边的韩澈,身体立刻往旁边避开。
      韩澈垂眸看她,以为她还是不喜欢肢体接触,一言不发收回手转身离开。

      身后杨又恩突然又问:“那你呢?”
      韩澈低着头看着手里的点心说:“我回老房子住。”

      想来应该是他爸妈回来了,韩澈回家陪父母,杨又恩便说知道了。
      韩澈也没再说什么,进衣帽间提了个袋子出去了。

      过了会儿,曈曈用屁股顶开门,怀里抱着一摞衣服放在床上,顺势往床上一趴说:“小姨,给你的衣服。”

      杨又恩拎起其中一件看看,是触感柔软的睡衣,她往敞开的门外看去,小声问曈曈:“小叔叔呢?”
      曈曈在床上打着个滚说:“姑姥姥来了,小叔叔去找他妈妈了。”

      韩澈一直到下午都没回来,彭冉打电话过来说曈曈的爷爷奶奶来接曈曈,韩澈电话打不通,让杨又恩将曈曈送下楼。

      杨又恩送完曈曈走进大厅,迎面碰上梅琳往出走,四目相对时两人皆有些惊讶。

      岁月从不败美人,梅琳一如当年的美丽,及腰的长发挽成髻,清丽出尘的气质中多了些温婉。

      她站着没动,脸上率先露出笑容,问她:“回来啦?”
      杨又恩回过神,点点头温声叫了声:“梅姨。”

      梅琳犹豫了一瞬问:“阿姨想请你喝个下午茶,方便吗?”

      杨又恩扫了眼大厅后点头答应,她今天穿了oversize的白衬衣,搭一条浅色阔腿裤,配上还有些苍白的脸,看起来也有些清新脱俗,跟在梅琳身边走着,远远看去倒有些像母女。

      梅琳将她带到了25层的行政酒廊,在电梯上行期间只是关心她的身体,嘱咐她多吃些,看着太瘦了。

      节哀说了太多遍,不想再惹她伤心,落座后梅琳带着歉意说:“很抱歉,在这个时候打扰你。韩澈跟他爸出去应酬了,我一个人回去也没什么意思。”

      杨又恩猜梅琳约她是要聊她和韩澈的事,摇摇头没有出声。
      梅琳将点心尽可能挪到她那边,闲聊着问她工作怎么样,在北京住的舒服吗?
      杨又恩一一答了,说都挺好的。

      梅琳又问她:“那你以后,是打算留在北京吗?”
      杨又恩说:“应该吧,还没考虑那么长远。”
      梅琳喝着茶没说话,杨又恩便主动问:“阿姨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梅琳沉吟半晌,放下茶杯看着她说:“韩澈要回上海的事,你知道吗?”
      杨又恩愣了一瞬没有回答,想了想又问:“是韩澈自己的意思吗?”
      梅琳从她有些惊讶的神色已经知道了答案,点点头说是。

      杨又恩无意识的摩挲着茶杯,沉默了许久之后,轻声说:“那就回去吧。”
      梅琳观察着她的神色,有些迟疑地说:“如果他回去,可能就不会再回来了。”

      她的言外之意很明显,但杨又恩只当听不出来,还是说:“叔叔阿姨都在上海,他回去也是应该的。”

      僻静的茶室彻底归于寂静,梅琳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杨又恩则暗自思躇是不是应该将木盒物归原主。
      就在她以为今天的下午茶就到这里结束时,梅琳重新开了口。

      她换了个话题说:“小飞刚进去的时候,你叔叔想从上海调人过来,韩澈没同意。从这家酒店落成开业到后续的管理,都是他盯着,一边顾着这儿的生意,一边兼管着s市的地产,整天忙得脚不沾地,只有春节才会回一趟上海。”

      梅琳随着自己的回忆微微皱起眉头,很快便又松开,看着茶水出神道:“后来好不容易捋顺了,这里没有他也可以正常运转了,我问他考不考虑回上海,他没说话。我以为是因为小飞,想着等小飞出来,他可能就改变主意了。小飞快出来的时候,我带了朋友家的女儿来,想看看他会不会考虑上海的女孩子,结果他直接拒绝了。”

      梅琳抬眼看向杨又恩,带着歉意的笑说:“那个时候我才意识到,可能不只是因为你姐夫。直到这次,他出那么大事都瞒着我们,我就更确定了。”

      随着梅琳的话,杨又恩心头不断涌上愧疚,明明已经知道这一切与自己脱不了干系,梅琳看向她的目光却沉静平和,没有一丝恼怒,没有责怪。

      杨又恩在梅琳始终友善又坦诚的注视下低下了头,两手抠在茶杯边沿,踌躇着说:“阿姨,对不起。”

      “那是他自己的选择,不需要你来道歉。”梅琳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想让她放松下来。

      梅琳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温和,尽管她本就已足够温柔,她笑了笑说:“阿姨不是来兴师问罪的,跟你聊这些,是想告诉你,作为他的父母,我们当然希望离他近一些。前提是这一切能让他开心,是他自己想要的人生。不是强行绑着他,毕竟陪我一生的,是我的丈夫,而不是我的儿子。”

      她看着杨又恩惊讶的神色和眼睛里的盈盈水光,有些感慨的补充道:“二十到三十岁,人人都在忙着开疆拓土,十年漫长而又充实。可到了我们这个年纪就会发现时间过得太快了,十年也像是弹指之间。人不一定要为了爱情活着,同样也不能被爱情所困。所以,希望你的下一个十年,是在依照内心的意愿往前走。”

      这一番话出乎杨又恩的意料,她怎么也没想到梅琳会跟她说这些,以一种平等的关系,抛开韩澈母亲的身份,只是女性长者分享对生活的感悟。

      杨又恩被这娓娓道来的言语搅得难以平静,杨月强势精明,彭冉直率豁达,外婆朴实坚韧,她的身边没有哪位女性如梅琳一般通透洞明。

      “谢谢您阿姨,您的话我会好好想想。”她赶忙为梅琳添了杯热茶以示尊敬。
      说了这么多,言尽于此,梅琳端起热茶品味,将杨又恩的神色尽收眼底。

      临告别时,杨又恩与梅琳一同起身等着梅琳先走,梅琳走到她面前又停下脚步,笑着问杨又恩:“阿姨可以抱抱你吗?”

      杨又恩被问得微怔,她与梅琳只匆匆见过几面,每一次都没有给她留下什么好印象,今天算是交谈最久的一次,并且梅琳的态度算不上亲热。

      她看向仍旧挂着浅笑等待自己回应的梅琳,虽面露疑惑但还是微微点头。

      梅琳将杨又恩抱在怀里说:“跟韩澈没关系,只是想抱抱你,阿姨很高兴,你是个很好的姑娘。”

      掌心轻拍着她的后背,一滴泪毫无预兆地落在梅琳的肩头。

      杨又恩抑制不住鼻尖酸涩,心里却豁然开朗,因为有这么好的父母,所以韩澈才会独一无二,那么令人难以割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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