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见》又涀

84、第 84 章

　　被开门那一刻拉走的思绪重新回到正轨，抛在脑后的正事重新浮上了心头。
　　杨又恩看着岛台前韩澈将冰箱里的水果洗净摆盘，脑子里却全是接下来将要说出口的话，

　　等他将果盘摆在杨又恩面前的茶几上，杨又恩只扫了一眼便看见了其中的葡萄和提子。
　　她难得有了客人的自觉，始终端端正正的坐在沙发一角，在韩澈将果盘推近时没有伸手去拿，只是客气的说了声谢谢。

　　韩澈低头看了眼新鲜的水果，顿了顿坐在了单人沙发上。
　　他率先打破沉默说：“对不起。”

　　“没关系。”无需韩澈说清楚这句抱歉所为何来，杨又恩就已经欣然接受并且抢过了谈话的主导权。
　　她看着韩澈难以启齿的神色，又重复了一遍，“没关系，但以后别再这样了。”

　　韩澈两手搭在膝盖上，随着杨又恩的话垂下了头，肩膀高高耸起，头却快垂到了膝盖，以至于杨又恩只能看到他头顶圆圆的发旋儿。

　　沉默许久之后，低垂的视线中，韩澈有些艰难地问：“你是不是也觉得我是个变态，恬不知耻的跟踪狂？”
　　从前的韩澈从不会问这样的问题，她从这垂首的姿态中听到了他的自我否定，他的愧疚。

　　杨又恩忍不住上半身前倾，即使韩澈看不见，她依旧先露出笑容，随后才缓缓开口说：“当然不是，这么多年，你一直在关心我。你是担心我……”

　　观察着韩澈瞬间松了一口气的身体，杨又恩一口气说了出来，“你是担心我出意外，害怕我在北京出事，我都知道。不过我现在长大了，哥，你放心，我现在过得挺好的。”

　　韩澈两手依旧搭着膝盖，听到杨又恩这么说，终于将目光放在了杨又恩的脸上，这张没了婴儿肥的脸精致冷艳，明明同样的五官，就是找不到过去的影子，只有扬起笑容时，眼神儿中的神采才能窥探一二。

　　当下更是即使笑着，也找不出过去的破绽了，她的得体让韩澈以为自己是她势在必得的客户。

　　杨又恩在韩澈打量的目光中，又笑了笑说：“真心话，不是逞强。我现在有一份喜欢又可以养活自己的工作，有休假的时候会去西宁，我爸妈虽然还是喜欢赚钱，不过现在会花很多时间陪沐沐，沐沐小学快毕业了，正是不好管的时候。有时候会跟朋友出去逛逛，看看极光爬爬雪山，不过干我们这一行，忙的时候很忙，闲得时候却没有很闲，这几年出去的少了。”

　　杨又恩知道，她说的这些，韩澈都知道，可她还是缓缓地讲给他听，而他，也如从未了解过一般听得仔细认真。

　　“我也喜欢生活的这座城市，在这里，人与人之间的相处浅尝辄止，大家都忙着谋生，实现理想，对别人的生活过往没有那么强的窥探欲。即使知道我身上曾经发生过什么，也会给予更多的包容。经过这些年，我明白了经历的那些事不是我的错。”

　　杨又恩停顿了一下，想了想又说：“确实不是我的错，不过也跟小时候张扬跋扈的性格分不开，遭遇那种事不能说是活该，但也不能怨天尤人，觉得一切都是无妄之灾。”

　　“你是无辜，别这么说自己。”韩澈立刻摇头反驳了她对自己的评判，他总是无条件站在她这一边。

　　杨又恩有些无奈的笑了笑，开诚布公道：“哥哥，只有你是最无辜的，整件事情的始作俑者不是你，吴旭李光耀恨的人也不是你，只有你才最不应该被牵扯进来。”

　　听着杨又恩轻易便提起那两个人的名字，韩澈紧盯着杨又恩的目光突然有些恍惚，那个坐在病床上如同惊弓之鸟的女孩儿已经不再恐惧了，心头短暂的浮上大石落地的轻松。

　　可他的心里依旧藏着深深的愧疚，只有他自己认为，他一点都不无辜，是他的自以为是将她推向了深渊，如果当初不是他横插一脚，或许杨又恩就不会经历那些，那现在坐在他对面的，还是那个肆意张扬的杨又恩。

　　韩澈的目光里逐渐浮现出痛恨，他越是这么想，神情便越是控制不住的阴冷，每每想到这时抑制不住地狠厉不自觉又露了头。

　　杨又恩目睹韩澈陡然变差的脸色，很快眉眼间的刀疤都狰狞了许多，这是过去的韩澈从来不会流露出的神情。

　　她赶忙接着说：“现在我姐夫出来了，一家人终于能团聚，不论什么因造成的那个果，过去的种种都过去了，以后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韩澈被杨又恩的话拉回思绪，跟着呢喃道：“团聚，越来越好。”
　　随后他看着她脸上稀松平常的笑容，突然问：“那我们呢，我和你呢？”

　　杨又恩未来得及收回的笑僵在了脸上，看向韩澈的双眼突然有些无措，她借着调整坐姿很快恢复正常，继而抬头回视过去，认真地说：“我们也已经过去了。”

　　无视韩澈逼人的目光，让自己看起来从容释然，她尽量自然地说：“跟那件事没关系，这些年我们都在成长，人总是会变得。过去我们看起来合适，是因为你一直在迁就我，其实后来想想，不论什么样的人遇到你，都会被用心呵护。”

　　韩澈始终落在自己脸上的目光越来越有压迫感，她偷偷换了口气，还是硬着头皮说了下去。

　　“我甚至都找不到自己被你喜欢的理由，可能只是比较幸运，比别人更早认识你。而现在….或许你还是一如既往地迁就我，可我却希望你能遇到一个会给你同等呵护的人重新开始。比我更适合的人….”

　　这一番话在杨又恩看来只是客观陈述，在韩澈听来却是妄自菲薄，他甚至替十几岁的杨又恩生气，她的存在就是理由，不需要罗列具象的优缺点佐证。

　　韩澈压抑着情绪问：“那你呢，你也会重新开始吗？和其他人。”
　　杨又恩点头回应：“会，我不觉得有过这种经历的人就不配重新开始，只是目前没遇到合适的，也没有这种想法。”

　　她字里行间都是适合、合适，句句不提喜欢，就像那盘还挂着水珠的水果，她明明喜欢，可就因为是韩澈给的，因此只是一扫而过，手都没有抬。

　　杨又恩以为她这样说，韩澈会放心一点，没想到韩澈陡然变了脸色，突然倾身逼近。
　　他阴沉着脸问：“其他人可以，为什么我不行？”

　　他像是终于找到了可回击的点，一手压着茶几边沿，一手撑在杨又恩身侧的扶手上，势要把杨又恩圈在逃不出去的领地。
　　“我们不….”杨又恩的话轻易被打断。

　　“你怎么就知道现在不合适了，就因为过去的这八年时间么？”韩澈将这话说得咬牙切齿，看似是在问面前的人，语气早已带上了拒不承认。
　　“又又，你可以说那些事都过去了，你可以重新开始，但不能是其他人。”

　　杨又恩目睹着韩澈俯身越靠越近，随着他不断收紧的包围圈，她清晰地看见韩澈的视线落在了她的唇上，明明浑身都带着逼人的寒气，目的性却如此明显。

　　她有些说不出话来，身体忍不住往后挪了挪，偏偏她这小动作惹恼了对方，同一时间，韩澈压在茶几上的手抓住了她的胳膊。

　　“我和你，我们，过不去。如果你想继续自欺欺人，那我陪着你。”

　　眨眼间变了个人的韩澈让杨又恩觉得无比陌生，从不曾感受过的阴翳沉沉的压在她的身上，那双总是对着她笑的眸子里布满了浓密的欲望。

　　那是杨又恩从没在韩澈身上看到或者说韩澈从不舍得在杨又恩面前展现的另一面。
　　韩澈牵起嘴角，冷笑着步步紧逼，态度陡然翻转。

　　“既然都已经过去了，那你是怎么敢大半夜走进一个毫无干系的男人的房间，你又凭什么认为，我会和其他人不一样？”

　　杨又恩微微仰头故作镇定的看向韩澈，呼吸却压抑不住越来越急促，压实在皮质沙发上的双手掌心潮湿。

　　这些小动作韩澈尽收眼底，可他还是狠下心，更近了一步。
　　抓着胳膊的手逐渐上移落在肩上，掠过她僵硬挺直的后背，最终抚上了她的腰，雪纺衬衣薄如蝉翼，他轻易感觉到了身下的人身体瑟缩了一瞬。

　　抓着扶手的手握成拳，手背上的青筋绷得根根分明，抚在杨又恩腰上的手却紧紧贴着一动没动，再往前一步，好似把人妥帖的搂进了怀里，獠牙在脖颈处流连，唇缓缓靠近她的耳侧，呼吸重重冲击着耳道。

　　握在掌心的猎物惊慌失措，可惜猎人没打算手下留情，舌尖扫过耳廓，獠牙厮磨在耳垂，尖锐的刺痛过后留下阵阵酥麻。

　　怀里的人再也抑制不住颤抖，脸色苍白双眼紧闭，牙齿紧紧咬住下唇，顷刻间溃不成军。

　　在杨又恩看不见的地方，韩澈浓密的欲望碎成了条条裂痕，声音暗哑地问她：“这就是你说的过去了？”

　　这一回灯光如昼，他滴酒未沾，杨又恩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