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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第 83 章 ...

  •   盛夏如期而至,又一个婚礼点名要杨又恩出方案并全程跟进,客户是知名电影人,对于婚礼的想法别具一格。
      策划提案会议从下午一直开到了晚上,除了几个小细节需要调整之外,其余全部达成了共识,已经是效率非常高的提案会了。

      送走客户后,杨又恩回办公室,经过办公区看到零星留下来加班的同事才意识到已经过了下班时间很久了。
      她对亦步亦趋跟在身后的助理薇薇说:“你也早点回去吧。”

      薇薇抱着一叠杂志画册累得脖子都歪了,听到杨又恩这么说,茫然的啊了一声,之后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问杨又恩:“好嘞姐,那你呢?”

      杨又恩转身从她手里抱走画册,便往回走边说:“我等会儿调完再回。”话还没说完人都已经快走到了办公室。
      薇薇迟缓地“哦哦”两声,回答她的只剩下面前打开又合上的玻璃门。

      薇薇长长舒了口气,扭动了下早已酸痛的肩膀,径直走到还在加班的同事小卡面前敲了敲面板。
      对方抬头跟她对视一眼,又扭头看了看紧闭的玻璃门,之后拿起手机自觉跟上了。

      两人默契地连说话都免了,没办法,摊上拼命三郎般的领导,助理能做的就只剩下了保障后勤。
      薇薇和小卡没精打采的下楼点餐,没多久挎着胳膊,手里一人提了一个餐盒,叽叽喳喳地回来了。

      小卡边走边分析道:“园区这么多娱乐公司,不会是哪个公司的演员吧?”
      薇薇立刻摇头:“不可能,我专业爬墙这么多年,十八线都认识,他我完全没印象。”

      小卡又说:“万一是还没出来的新人呢?”
      薇薇又摇头:“那也不太可能,就算他很帅,但是吧…..这种做演员肯定不行。”

      她抽出手在额角比划着,想了想又说:“估计是哪家公司的老板吧。”边说边将餐盒放在餐桌上仰头感叹,“拥有一个迷人的老板,上班一定也很快乐吧?”

      小卡拍了下她的胳膊,一盆冷水泼到底好让她快速清醒:“迷人的老板就不是老板了吗?这个世上哪有魅力四射的老板,全都是蛊惑人压榨打工人的资本家,赶紧下班儿别耽误回家做梦。”

      “你怎么跟老大一样…..”
      “姐。”
      薇薇话说到一半儿被小卡的一声姐打断,瞬间噤声,目睹小卡身体稍稍倾斜,越过她冲身后打了个招呼。

      薇薇立即向后转,还没看清人就先叫了声姐,见杨又恩是从露台的方向回来,猜测她应该是出去抽烟了。

      杨又恩嗯了一声,进来前两人的对话听得含含糊糊,闲聊着问:”这么大嗓门儿聊什么呢?”

      “就是在楼下碰到了个帅哥八卦一下哈哈。”薇薇边回话边麻利地将餐盒一一打开。

      “这次又是什么系的帅哥?”杨又恩随口问薇薇。
      小卡抢在薇薇之前回答:“清冷禁欲系。”
      薇薇百忙之中抬起食指晃了晃,摇着头纠正小卡:“哪里禁欲,明明是xing张力满满。”

      杨又恩笑着打趣薇薇:“短短一个下午,理想型又换了?”
      明明下午跟电影人开策划会时听到伴郎之一是某男星,薇薇激动地差点泼了咖啡,杨又恩记得那个男星是个浓颜系帅哥。

      薇薇大大方方承认道:“天下帅哥千千万,理想型就该换了又换。”
      杨又恩无奈地笑着说:“我看你干婚礼真是屈才了,你就该去做站姐或者经纪人。”

      薇薇以为杨又恩是因为下午在客户面前的失态对她不满意,凑到杨又恩身边赶忙两手将汤勺递上,抑扬顿挫道:“不屈才不屈才,婚礼策划是我的毕生梦想。我邹薇立志此生只做婚礼人,老大你可别弃我于不顾啊。”

      薇薇一激动嗓门儿便不自觉提高,声音震得杨又恩忍不住身体后仰,嘴角因为薇薇夸张做作的表态上扬。

      薇薇大学实习就开始跟着自己做助理了,毕业后顺其自然留了下来,性格使然有时做事毛毛躁躁,但胜在思维敏捷脑瓜子活络,一张脸生动的堪比晴雨表。

      杨又恩有心逗她,搅着粥煞有介事地问:“是么?可我刚才怎么听见有人仰头大叫拥有一个迷人的老板,上班一定很快乐。”

      如此需要感情的一句话配上杨又恩面瘫似地一张脸,看得身旁的小卡扑哧一声笑出了声,见杨又恩视线看过来立刻又幸灾乐祸转向薇薇,做出与杨又恩同仇敌忾地架势。

      薇薇偷偷瞪了小卡一眼,转而将桌上的菜往杨又恩的方向推了推,狗腿的舌灿莲花,“老大你听错了,我明明说的迷人的老板是你啊,虽然帅哥身高腿长衣架子,老大你身不高但腿巨长。虽然他清冷禁欲又xing张力满满,但老大你可是咱园区出了名的二次元纸片人,虽然他开着京A路虎夹着烟的手还好看,不过老大你也不差啊,咱还是新能源呢。”

      杨又恩听着薇薇一通东拉西扯,啼笑皆非道:“不是,你这是夸我吗?”

      薇薇点头如捣蒜笑得更开心了,厚着脸皮说:“当然了,最主要的是他虽然帅但脸上有刀疤,估计做他员工得有武艺傍身,不然怕是小命不保,还是跟着老大好,跟着老大只费半条…..总之,小的我上班很快乐,我老大就是最迷人的老板。”

      杨又恩听着薇薇嘴贫,心思一转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问了句:“刀疤在哪个位置?”
      “啊?”薇薇被突兀的提问打断喋喋不休,神情茫然地看向已经没了笑意的杨又恩。

      还是对面喝着粥的小卡闻言放下勺子,右手从额头到眼角比划了一遍。
      薇薇反应过来了,紧跟着解释:“刀疤在右脸,眉毛砍成了断眉,细看还挺挺迷人的。”

      杨又恩还在看着小卡的额头,也不知道听没听到薇薇的解释,一错不错的目光令小卡浑身不自在,只能移开视线向薇薇求救。
      “老大。”薇薇小心翼翼地喊了一声,同时手指戳了戳她的胳膊肘。

      杨又恩回过神儿来带着歉意地冲小卡笑了笑,随后低头重新拿起勺子搅动着粥,搅了一会儿后突然又开口问:“是不是寸头,手腕上戴着颗天珠?”

      薇薇立刻点头回:“是寸头,天珠….天太黑没看清。”又试探着问杨又恩:“姐,你认识啊?”
      杨又恩勉强笑了笑,又低下头说:“不认识。”

      杨又恩的神情与刚才开玩笑时截然不同,薇薇和小卡对视一眼不敢再开口瞎贫了,两人双双低头认真喝起碗里的粥。

      杨又恩的勺子来来回回搅着粥就是不往嘴里送,沉默了许久之后突然起身说:“吃完早点回去,餐盒放着我一会儿收。”

      薇薇条件反射跟着起身,站起来了才想起来问:“姐,你去哪儿?”
      杨又恩停下脚步,摩挲了下食指后回:“出去抽根烟。”

      薇薇刚刚抬起的手收了回去,又坐回了餐桌,看着杨又恩独自出了公司大门。

      杨又恩乘电梯下了楼却止步在了人行道,她突然找不到自己一探究竟的理由了,站在楼门口走也不是回也不是。
      茫然踌躇了一会儿后,杨又恩往北看了一眼,然后往南走了。

      她沿着人行道走到了南门,虽然已经过了下班的时间点,南门的车依旧排着队进进出出,又从南门绕到了东门,靠近东门的公司仅有几间办公室开着灯,照得对面的竹林影影绰绰。

      杨又恩坐在竹林前的石凳上瞪着某一间办公室发呆,强行转移着注意力,想起不止一次听薇薇抱怨,别人公司窗外的景色是竹林,而他们办公室望出去却是停车场。

      直到被盯着的那盏灯熄灭,她才又起身,漫无目的地走过薇薇打包宵夜的餐厅,然后到了北门的停车场。
      停车场里的临时停车大片大片空着,路灯下那辆越野车尤其显眼。

      车前座的两扇车窗被放了下来,一只胳膊搭在车窗上,从杨又恩的角度和距离看过去只能看清对方夹在手里的烟头明明灭灭。

      越过路虎车,她看到了对面黑沉沉的办公楼里只有顶楼还亮着灯,窗户边上的硕大盆景被灯光打出一人高的阴影,那是老板强塞在那儿的,那是她的办公室。

      杨又恩喉咙有些发痒,她退回到枝繁叶茂的树影下,侧身点起一只烟,靠在树上等着烟丝浸没肺腑。

      脑海中自然浮现出了地下车库的黑色越野,隔着一个车位的路虎,以及数次似曾相识的背影。
      其实她都知道,她明明心里清楚,偏偏装聋作哑不敢回头。

      她又不合时宜的想起了Monika所描述的韩澈,别人眼里的翩翩公子矜贵清隽,背后却长了一只索命的手,时刻准备着掐死吴旭。

      还有李光耀,出狱后始终被人不远不近的盯着,韩澈像当初在审讯室说的那样,用尽手段逼得他在y城待不下去只能远走他乡,天南海北世界广阔,他却只能靠零碎工作维持生计。

      你想要重新开始,他便折断你的希望,你有你的骄傲,他便践踏你的尊严,他太知道怎么折磨一个人了。

      韩澈宁可自损一千也要伤敌八百,像是永远也摆脱不掉的,时刻准备将人拖入地狱的幽灵,这辈子都没想让他解脱。他费尽心思,将自己一并囚禁在了过去的牢笼里。

      当初Monika低声下气地求她,希望韩澈放下时,杨又恩恶毒的想,凭什么?
      现在….她有些动摇了。

      手里的烟头燃尽,杨又恩原路回了公司直接关了灯,没多久就拎着包又下了楼。
      她很快来到停车场,径直走向自己的车,等车门关上后才往斜对面的临时停车场看去。
      那里原本降下来的车窗已经升了上去,漆黑的连轮廓都看不清楚。

      杨又恩没多停留,照往常一样从北门出了园区,车刚拐入主路,隔着一个车的距离,黑色越野又出现了。

      总是熙熙攘攘的街道此时变得畅通无阻,杨又恩却始终保持着平常的速度,两辆车同时停在180秒的红灯下,杨又恩降下了车窗。
      后视镜里,斜后方的路虎车依旧关着车窗,不给人一丝窥探其中的机会。

      平日里消磨耐心的180秒转瞬即逝,指示灯已经变化了好几秒,杨又恩的车才慢吞吞的往前挪动,一直挪到快接近下一个十字路口时,她突然变道赶在绿灯的倒计时里加速,拐上了以拥堵出名的四环。

      杨又恩突然有了兜风的兴致,一头扎进四环好似要开到这条路的尽头,又随心所欲地在下一个出口改变了主意,两辆车就这么一前一后在夏夜中兜兜转转,时急时缓。

      直到绕了一个大圈后,杨又恩进了肖潇的小区,她把车停在了紧挨着电梯的空位,然后两手抱在胸前静静地等着。

      果不其然,没等多久,熟悉的黑色越野驶入车库,径直向杨又恩的方向而来,又在几米之外急刹而停。
      隔着车窗四目相对时,车库里只有刺耳的刹车声留下的回响。
      车技娴熟如韩澈,在这场比赛中败给了杨又恩的意料之中。

      杨又恩的视线始终放在车窗外,见对方迟迟没有动静,啪嗒一声解开安全带,随后打开车门向停在不远处的车走去。

      她径直走到驾驶座前,两指翻转敲了敲车玻璃,敲完手腕就那么搭在后视镜上,大有对方不降车窗便继续敲的意思。

      没让她等太久,车窗缓缓落下,露出了韩澈神情复杂的脸,虽然看起来脸色不大好看,不过比起面无表情时有生气多了。

      杨又恩一扫冷淡疏离,如多年前那般笑意盈盈地打招呼:“好巧啊韩澈。”

      意料之外的笑比被现场抓到还令他措手不及,韩澈当即愣住,脸上反而什么表情都没有了,呆呆傻傻宛如一截木头。

      杨又恩两指又敲了敲车门,将韩澈从愣怔中唤醒,自顾自问他:“怎么不停进去啊?”
      韩澈牵起嘴角无奈地看着她说:“你停的是我的车位。”

      “哦,是么?我看这儿空着就随便停了,原来这是你的车位。”她又像是恍然大悟般说道,“李明夏说得同一个小区的朋友就是你啊?”

      杨又恩装的有模有样,韩澈挑挑眉跟着点头承认,配合的天衣无缝。

      她退后两步,双手抱在胸前下巴冲着电梯的方向点了点,问韩澈:“那请我上去坐坐?”

      临近午夜,静谧的地下车库只有杨又恩清透的声音,要是被人听到她这没有边界感的内容,加之她那看似趾高气扬的姿态,少不了被人嗤之以鼻。

      可她笃定韩澈不会拒绝她,在韩澈这里,她从来占据着主导权。
      不出所料,韩澈看着她说:“好。”

      杨又恩退后几步偷偷换了口气,她看着韩澈将车停在她的车旁,心里将想说的话又梳理了一遍。
      车库不是谈话的地方,深夜却是谈心的最佳时机,快刀斩乱麻才是最好的办法。

      韩澈关上车门,看着杨又恩犹豫了一瞬又什么话都没说,率先走向了电梯间,刷完卡等着杨又恩一起进去。

      杨又恩心里想着事,只跟着韩澈走也不抬头看,将要出电梯时看见亮起的数字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肖潇和李明夏的家在16楼,而韩澈在17楼,不是李明夏所说的隔壁。

      这栋楼一梯一户,出了电梯便是入户门,不等杨又恩在心里骂完楼下的两口子,韩澈便已经开门开了灯。
      敞开的大门外,韩澈侧身让开,杨又恩站在原地止步不前。

      正对面的落地窗上照出杨又恩和韩澈一前一后两个身影的轮廓,露台上沿着落地窗边缘布置了一排盆栽,左侧露出餐桌边角,前方的吧台将露台与客厅分割。

      杨又恩在韩澈的注视下抬脚走了进去,韩澈熟练地从鞋柜里取出拖鞋放在她的脚边。
      杨又恩心不在焉地活跃气氛说:“不是真装了麻将房吧?”
      韩澈单膝跪地,一只胳膊撑在膝盖上等着她换鞋,抬头看着她问:“要去看看吗?”

      杨又恩立刻后退一步,给他留足起身的空间,讪笑着准备拒绝,说出口的却是,“好啊。”

      她亦步亦趋跟着韩澈路过客厅,走过门廊,看着韩澈的背影,记忆轻易被拉回九年前的冬天,她站在酒店的落地窗前,大手一挥做足了甲方的派头,要求韩澈给她在露台放张餐桌,到时候要看着窗外风景吃火锅。

      走到一扇房门前,韩澈打开门未往里看一眼便侧身让出位置。
      房间里没有开灯,杨又恩还是轻而易举看见了靠窗放着的麻将桌,成套的黑皮沙发,挂在边角的音响系统,以及铺满一整面墙的荧幕。

      杨又恩借着走廊的光,视线环顾一圈,不知道是空间太大,还是东西太少,显得房间有些空荡。

      韩澈像个称职的乙方一般适时介绍:“整个房间都做了隔音和降噪,不管是唱歌和打麻将都不会影响到其他房间,就算在里边儿吹唢呐都没有问题。”

      杨又恩忍俊不禁,那只是曾经她和肖潇的一句玩笑话。
      她转身问韩澈:“那哪间房间视野最好呢?”
      韩澈抬手往斜侧稍远的一间指了指,不用他再带路,杨又恩率先走了过去。

      她抬手按下门把手,将房门推开些许,不出所料,里边儿一张一体两面的书桌,不远处的懒人沙发前铺着毛绒绒的地毯,紧挨着墙的位置放着两个书柜,其中一个几乎摆满了书,另一个却是空空荡荡。

      跟上来的韩澈倚在墙上问她:“你要在里面看书吗?”
      杨又恩突然扭头去看他,目光却像是透过他看着别人。

      十七岁的冬天,二十岁的韩澈一头亚麻微卷的短发,剑眉被发梢遮得若隐若现,他翘着二郎腿坐在落地窗前,被身后的霓虹包裹着,托着腮频频点头说“无条件满足业主要求。”

      随后又忍俊不禁地问:“你要在里面看书吗?”
      当时的杨又恩居高临下看着他,装腔作势道:“我不看,别人不能看吗?”

      那时她心里的别人不言而喻,现在的她总是一眼捕捉到那道贯穿了眉眼的刀疤,横亘在两人之间的疤痕只是因为过去的一句话便轻易将杨又恩拉回了现实。

      门把手还握在手里,握了又握,来来回回许久之后,还是将书房门关上了。
      她微微仰头看着韩澈,重新露出笑容说:“不看了,不喜欢看书。”
      她没去看韩澈的反应,垂眸从他身边经过,回了客厅。

      或许是今晚的杨又恩少了疏离,总是不经意间便将韩澈拉回过去,好似又回到了打打闹闹的十几岁,那些放在心里不断回味的过往一不留神便脱口而出。

      而她的这句话,又将他推回了原位。
      可他仍旧不死心地对着杨又恩的背影,若无其事补充道:“夜晚看不清,其实每个房间的视野都很好,很适合晒太阳。”

      杨又恩听到了装作没听到,或许这是她曾经梦想中的家的样子,她信誓旦旦说以后的家要怎么设计,如今原原本本出现在了眼前。

      可缺少了最重要的部分,她想象中的家,是火锅咕咚咕咚时冒出的腾腾热气,是伴随麻将霹雳吧啦的声响传出的盈盈笑声,是阳光照耀在身上时,依偎着深爱的人生出的朦胧睡意。

      而这最重要的部分,韩澈给过的,是她自己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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