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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共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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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用过晚饭了?”
“嗯。”
苏韫回应的很敷衍,她右手执着茶杯,左手拿着一本书,看的格外认真,好像是昨天在小摊上买的。
今天外边下雨,两人都不约而同的选择了睡一整天。颜栩很庆幸,她以为苏韫并没有睡懒觉的习惯,还担心自己会不会起的太晚,没成想苏韫反倒是比她还晚。
这一带的雨水下的密,烟雨迷蒙,便是江南风景。但若是要下雨天出门,颜栩便会有一种决然赴死的心情。
因为,古代的布鞋特别难擦。洁癖患者又多了一个不想穿越的理由。
颜栩看着苏韫认真的侧脸,突然开口问。
“我好像还没问过,你为什么会想要来这里?”
其实苏韫自己也不知道,只是觉得这个地方实在熟悉,便想着法子搪塞她。
“古人都爱写苏州风光,我好奇。”
颜栩瞥了她一眼,小姑娘说的还挺认真的,但不妨碍她怀疑,这理由听着就假。
况且前些日子去虎丘山的时候,也没见她多热情。
“没看出来你还挺会骗人的。”
苏韫轻轻挑了挑眉,一脸有恃无恐。先前小姑娘认生,现在和她混熟了,表情都丰富了许多。
“那不是便不是吧。”
苏韫故意没说下去,颜栩等了半天没了下文。
“你怎么不接着说?”
“等你问我啊。”
苏韫笑得肆意,看着颜栩欲言又止的神情,笑得更是开怀。她用袖摆掩住了半张脸,眼角勾起了一抹动人的红,眼睛眯着,长睫翕动。
这种半遮半掩的样子,带着她欲要探知到底的神秘感。这场景看的颜栩呼吸一滞,心脏被人紧紧抓住,胀缩地带起偏快的呼吸,喉头轻轻上下滚动,像要将心中的旖念收回肚子里。
苏韫接着说。
“书里说苏州多美食,我想尝尝。”
盗版书吧……颜栩在江浙沪这么多年,到处都是大杂烩,哪有特色啊。
“我这几日也没见你买过……”
“因为先前出门,银钱总是丫鬟带着的。”
苏韫学会了抢话,目的极为明显,直指颜栩的钱包。
这不就是在说自己身上没钱吗。怪不得,在这等着我呢。
“可我只是个小侍郎,没多少俸禄的。”
颜栩笑说,事实也确实如此,有时候银两不够用了,她还会直接去找萧肃要。但萧肃每次给的都是金子,她第一次拿着出去买零嘴的时候还给人家吓了一跳。
说起这个,苏韫突然就有话想问了。
“小女入书院学习已半月有余,却还未听过颜大人讲课。”
“其实也没什么,我讲课都是乱讲,讲不了四书五经的,再说了,若是讲这么经典名篇,你们之中哪个不比我厉害?”
苏韫端了杯茶来,又贴心地推至颜栩身前。
语气恳求道。
“想听。”
苏韫的眼中盈着浅笑,像有星辰点缀其中,让那点开心和期待浮在表面上,语气像在撒娇。
颜栩偏过眼,不自觉地抿唇。
好在平日里功课也做得不少,随便挑了一段跟她讲了。苏韫听得认真,似乎也没在意颜栩在躲着她。
“嗯,就是这样。”
苏韫见她不再说了,抬头凑近了些,还在期待下文。
颜栩克制的伸出手指推开她的头。指尖碰触到的肌肤发烫,像她心里一样不安稳。
“都被你听了去,那我往后还讲什么。我平时备课也很辛苦的。”
“噢。”
“我若是一直给你开小灶,到时候那些皇子公主万一在背后参我了怎么办。”
苏韫似乎在思考这个参一本的事情的可行性,天边突然就炸了一道雷。苏韫整个人震了一下,马上过来扯住了颜栩的衣摆。
颜栩低头暗戳戳的笑,这一带的雨一下能下到明天呢,这雷怕是也能打一晚上的。这时候倒是真像个小孩子似的。
“害怕了?”
“嗯。”
苏韫在这种事上倒是格外坦诚。这样,颜栩倒也不好意思再逗她了。
“这边的雨一般都会下很久,雷声可能会持续一晚上。”
苏韫害怕得很明显,像那一道道雷声里藏着什么凶神猛兽,专吃苏韫的那种。掌心凉丝丝的,渗出一点点冷汗来。
“我今夜可不可以同你一块睡。”
这话几乎是脱口而出,苏韫觉察到不对的时候话音也已经收不回来了。这分明是朝思暮想,才会如此干脆利落。
“啊?”
颜栩一愣。脑子里闪过一点思绪的苗头,可惜她只抓住了一点尾巴。
“不可以吗?是你说你睡在隔壁,我有什么事可以来找你的。”
苏韫的语速明显较平时快了一些。一半掩饰不安,一半掩饰心虚。
颜栩的衣摆也被她攥得紧紧的,起了褶皱。
“是我说的没错。但你我认识没到半个月,同床共枕不合体统。”
颜栩顾虑到自己失眠,不想影响到苏韫,多个人在旁边,自己也睡得不自在。
可是,这在古代似乎是很正常的事,其实在她们那也是,不正常的可能性只有洁癖和同性恋。
“同为女子,有何不可?”
苏韫正色道,像是真的十分困惑。
颜栩望着那一点快成团了的衣摆,无奈妥协。
“行,你沐浴后自己过来不。不过我有事要出门一趟,或许你得等我一会。”
苏韫收着笑意,嘴角却不争气地自己上扬着。
“好。”
苏韫刚洗完澡,身上带着皂角的气味,还有自己原本用的那股熏香,她今日特意熏的浓了一些,偷偷的在床上转了一圈,珍之重之地嗅着上面颜栩残留的气息。
颜栩出了门,一位中年男子已经在门外等着了。
“文叔。”
此人乃是颜家的旧部,其实颜栩同他交涉不多,这一声叔叫的也没什么实感。
“如今颜家不比从前,文叔还是不要同我扯上关系更好。”
颜父颜母特意在临死前遣散了府中的幕僚,尽力保下了一部分的人脉,可颜栩现在却不愿意再参与朝中纷争,再者,这一部分人里多是关系较疏的,是否可信还不曾得知。
文叔瘦弱的身体蜷在一块,佝偻着像一只年迈的乌龟,他哑声开口。
“老朽只是病急乱投医了,听闻您来了苏州,就想着来找找您,老朽家中孙辈染了重病,身上没有银两才出此下策。”
颜栩没再多问,将自己身上的银子分出来些,老人阴鸷的眼神盯着它们,像要吞之入腹。
“您这些年还好吗?”
放在钱袋的手紧了紧,颜栩的眼神由怜悯归于冷漠。
“一如从前。”
文叔似乎是看出她不欲多言,同她聊了几句能聊的上的旧事便转身离开了。
他刚出了巷口,遇见了一个熟面孔。他忽然抓紧了手中的碎银,哆哆嗦嗦地问。
“王员外怎会来这里?”
比起文叔,对方的身影显得十分硕大,那人似是一笑。
“你拿了她的东西吧。”
文叔心口一紧,而后被人灭了口。手上是一只香囊和几块碎银。
颜栩拖着满身疲惫回房,往床上看了一眼,才回想起自己和苏韫有约。
颜栩洗完澡,换了身衣服躺上去,和苏韫背对着,身后的人似乎被惊动,嘤咛了一声。
“颜大人?”
“嗯。”
外面雷声响彻,苏韫的声音听着迷迷糊糊的,听不太真切。
“我有点害怕。”
颜栩直觉她声音不太对,转过身,果然看见她眸中似有水色。颜栩用袖摆轻轻帮她蹭了蹭。
“握着我的手会不会好一点。”
“好。”
潜藏在冰山之下的,或许不是更深的冰层,它可以是月辉轻洒下的温泉。
第一次苏韫看到了那把偏向她的“伞”,破格去太师府那晚,雨落的轻轻的,瓢泼的暴雨被挡下了大半。
这如果是第二次破戒。
以后或许还会有更多……
好像一切都是刚刚好,俨然一块拼图严丝合缝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