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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尹始(3) ...

  •   腥臭的地下井道曲折离奇,临檀伏低身子,费力地挤过极为狭小的一处,钻到了一处豁亮的地方。他抬头一看,见月亮了。
      临檀往上一跃,扒住井边,在井道里湿透的衣裳为他平增重量。临檀双臂快要拉断,双脚却踩不到任何落脚点。又滑又暗。
      临檀撑不住,落了下去,落地一瞬,小腿钝痛袭来,他忍不住闷哼一声,捂着腿,缓了会儿才直起身来。
      临檀放弃愚蠢的行为,折回去,从一块石面松动的墙上抠下一块石头,跑回去,用石头在井道的石壁上凿出痕迹,方便落脚。
      他不是没有想过换一个井口去爬,但不行,这比在这里凿墙还要花时间。他在井道里至少走了半个时辰才有这一个井口,田京勋贵聚集,一家的府邸都那么大,且一家就有两口井,说不定还没找到新突破口就先累死了。
      落脚点凿好,临檀靠在石壁上喘了几口气,一抹汗水,爬了上去。
      终于见太阳了。
      临檀被灿烂的阳光照得眼睛微眯。
      周围空无一人,浅木色的建材修起曲折华美的长廊,他在一个角落里,前面可以看到在婆娑的树影掩映下那府中模样。
      那长廊只量取两端,直线长度约莫三丈,中间两个拐点。中间拱起,底下由上等沉香木修了个满月拱门,是一条下人们通行的路——被主人踩在脚下之意。
      长廊两侧挂有金棕色的云锦帘子,如果放下,遮风挡雨。
      临檀眼色暗了暗。
      这就是上等勋贵豪门所享有的生活。
      他不配。
      临檀不知怎么了,莫名火大,阴沉着脸,伏低身子,四处瞧着。
      忽的,一个极为宽敞的大屋子没关门,里头坐着一男一女,女子身穿浅粉色的纱裙,头戴一朵粉海棠,瞧着不像正妻。
      临檀深吸一口气,惊觉自己这口气吸得都颤颤巍巍的,他眼神一暗,走进屋内。
      男人看见他,先是一愣,四周扫了一圈下人,最后目光落定在他身上。
      临檀屈膝,手抓着衣摆,在这种人面前,他觉得自己身上更臭了:“卜星司子,临寺明,请贵人救卜星司府。”
      男人眉眼骤然一低,站起身来,拉着那女子:“需要我走一趟?”
      “是。”临檀低眉垂首。
      男人不敢轻信,但见死不救定然会饱受非议,于是一边往外走一边询问:“为何找我?”
      “见府中悬挂金棕色云锦,乃皇权特诰,猜测贵人是皇族之家。”
      男人眼一眯。
      一个中年男子看到这边,走过来:“王爷,这是往哪?”
      男人低声:“去叫荆越。”
      中年男子“哦”了一声,走了。

      卜星司府。
      临西步步后退,苍老的身体根本不敢去挡那些亡命徒,保住清名的前提是还活着。
      临檀从地上捡了一把卷刃刀,用早已钝了的刀锋劈向一人后背,落在他的后脖子下方,一瞬间,那人摇摇晃晃,像个鼻涕虫似的,摔在了地上。
      男人拉着那小妾,走过来,拉着临西虚情假意几句的功夫,那帮贼人已被制服。
      临檀丢掉卷刃的刀,身体左右晃了几下,就近靠坐着一棵树下,曲着一条腿,手肘搭在膝盖上,小臂自然垂下,线条韧而利。
      他当真是累极了,轻轻喘息着,宽厚的胸膛起伏着。
      两人走进屋里,临檀在柴房里换衣裳,一身恶臭格外明显。
      他换好衣裳拿着脏衣出来准备叫浣女洗洗,结果门口来了一队人。
      为首的不认识,但他身后站着荆绡,一身浅碧色的保暖的长衫,手捧暖炉,低眉垂首。
      临檀把衣裳一下子塞进浣女手中,把手洗净,然后扯下斗篷帽子遮住面容,揪着衣裳退后,眼眸微抬,暗暗地看着荆绡。
      真干净。
      真贵气。
      与生俱来的矜贵自信是临檀穷极一生也学不来的精髓。
      华衣下的腿修长匀细——风一吹,临檀就瞧见那形了,天不暖,谁都是左一件右一套,里里外外的衣裳,可还那么细,得多瘦。
      侯府的佳肴应当是不缺的啊。
      临檀自幼身形高大,习武时拜的南城将军,将门下不缺好武人。临檀在里头算是年龄小的,可个头却能与大自己一两岁的比拟。虎背蜂腰,肌肉发达,是南城将军生前最喜爱的徒儿之一。
      所以他并不能理解一个男人为什么身材这么削瘦还这么好看,壮硕高大才英武啊,可他莫名觉得荆绡比自己好看。
      这不合理。
      荆绡侍弄着暖炉,眼下略起青黑,不细看不知道,神情很懒散。旁边是个蓝褂的侍从扶着,侍从头上戴着素白抹额,临檀看了一圈,就他一个侍从带抹额。
      带抹额的刘宏端自然感觉到了,拉着脸,低声与荆绡说:“盯着我做什么?”
      “你摸摸头上。”
      刘宏端照做,摸摸头发,半晌道:“头发浓密,没秃没少。”
      荆绡:“……”
      荆绡撩起发帘,指指自己额上的抹额——与其说抹额,倒更像凸显身份的物件,布料是云锦的,灰色的,图案是银丝的。
      刘宏端默默摘下抹额揣进怀里。
      临檀收回目光,转头看看这个临时被指来伺候自己、连名字都不知道的侍从,很恼火,目光阴惴惴的,给侍从看出一身冷汗。
      他转过来脑袋,继续像阴沟老鼠一样窥视着明处的荆绡。
      荆绡缓缓移动视线,漫漫扫过自己父亲那一撮,又瞧了瞧手里的暖炉,微微启唇,用只有身边之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我不喜欢他看我的眼神。”
      刘宏端下意识去按腰间的武棍。
      荆绡冷冷一眼撇过去,刘宏端后脊生寒,放开手。
      他收回目光,鼻间轻轻哼了一声:“给他送点东西过去。”
      刘宏端自以为是:“送些皂角?”
      荆绡笑了一声,不再冷飕飕了,却讥讽得很:“羞辱人这么明显吗?“
      刘宏端自然知道主子要羞辱对方,他还想了一个不是那么低级的方式。
      刘宏端有些委屈。
      而高高在上的顽劣主子一扯嘴角,把暖炉给了刘宏端,把自己的帕子抽出来,擦擦指缝:“给去。”
      刘宏端这个胡说八道劲儿可算有了用武之地,用自己的手帕垫着,捧着暖炉走向临檀。
      临檀猝然抬眸,只瞥见了荆绡充满不明意味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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