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人兮》庭逐夜

7、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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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
　　无边无际的花海。
　　细细的，碎碎的，金黄柔软。
　　那朵朵娇弱的金色花朵仿佛在欢庆着什么似的一朵一朵在瞬间绽放，冰芯金蕊，美丽得不可方物。而那仿佛透明般的花瓣随风飞舞，在沈青南的视野里飘然翩跹，便如一道吹过轮回的艳丽的华风。

　　好香……
　　如兰馨香，似菊清新，更是若桂馥郁……
　　他恍恍惚惚地摇摆不定，初见花海的惊讶被这若有若无的清香冲淡，一种微微的喜悦没有来由的从心底深处升起，让他浑身软绵绵的提不起一点气力。
　　眼皮渐渐沉重起来，无可抵制的睡意铺天盖地般控制了身体，在完全的黑暗笼盖沈青南的世界时，他模模糊糊地在心里滑过了一丝浅淡的惊悸……
　　那里方才，明明什么也没有……

　　身体好重。
　　重得让他连一根手指也不想动弹。
　　但身体有一种仿佛撕裂般的疼痛，隐隐叫嚣，让他即使在睡梦中也不得安宁。
　　〖将军？〗
　　熟悉的柔和嗓音在耳边低低响起，仿佛惊破迷梦的暮鼓晨钟，在他的眼前炸开了一片光明。含糊不清地吐出呻吟，他慢慢睁开眼，却觉眼前花得厉害，世间所有的一切都若笼在了朦胧暗淡的雾色里。
　　〖将军，你感觉好点了么？〗温暖的手掌抚上了他的额头，那人似笑非笑的清俊容颜却是在一片模糊中格外的清晰明澈，如一块上好的明镜，被拂拭得纤尘不染。
　　〖轻尘……〗
　　坐起身来，戚少商只觉心中一片柔和，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温柔情绪溢满心田，手更是不受控制地伸了出去，轻抚那青衣男子消瘦的侧脸。
　　男子脸色微微一白，躲过沈青南的手，他低声道：〖将军，你的伤还没好，还是不要……〗
　　〖轻尘。〗
　　转而握住了男子的手，他猛地使劲，把男子修长的身躯压在身下，柔声道：〖你……〗
　　话还未完，一阵剧烈的头痛猛然间袭来，让戚少商眼前一黑，又重新跌入了一片迷蒙之中。

　　当他再次醒来，场景已是骤变，漫天血云密布，低矮得仿佛逼近了人的头顶，在人的眼底心头，都映上了一层血色的光华。
　　他提着剑，穿过重重叠叠仿佛没有尽头的尸体，拨开森森累累堆积如山的白骨，终于看到了那个负手站立在血色绯红里的男子。
　　风吹动他及腰的长发，在青色衣衫的翻飞中如欲乘风而去的仙人，不染浊世半点肮脏纷扰，而他的神情淡漠，漂亮的琥珀色眸子里空洞一片，只在沈青南出现时微微跳动了一下，却又在须臾间黯淡了下去，再无光泽。
　　沈青南看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男子，不明白为何心中又悲又痛，夹杂着爱怜和怨恨的愤怒如绝堤般涌了出来，让他握剑的手，也忍不住轻轻颤抖。
　　〖为什么……〗低低的嘶哑声音从自己的嘴里传出，他猛地提剑架上了男子的脖子，那剑上鲜红的血液一滴滴顺着那人白皙的颈项流下，便如一块块重石敲在了他的心上，让他苦闷得想要吐血，却又不得不咬牙支持。
　　〖为什么？〗
　　他淡淡笑了笑，却是饱含凄苦，无限绝望。
　　〖将军，你不明白吗？〗他垂下眼，苍白得没有血色的唇瓣一开一合，幽幽的声音虽轻，却是如针般刺进了沈青南的心里。
　　〖我……是为了……〗
　　沈青南眼前忽然猛地变暗，所有的声音画面在一瞬间变得模糊起来，像一个漩涡逐渐旋转，把所有的一切都吸了进去，让他什么也看不到，也听不到。
　　不、不要！
　　让我听完！
　　他到底……为什么会背叛我……

　　伸出的手却似碰到了燃烧的火焰，一阵被灼伤的疼痛清晰地传给了他，他猛地睁眼，却发现自己竟是被五花大绑，捆在了十字形的木桩上，离地数丈。
　　向下看去，他忽然倒抽一口冷气，一股仿佛全身都被毛虫爬满的恶心感顿时涌了上来。
　　那木桩之下，密密麻麻的，全是之前他看过的和“何十三”一样的怪物！
　　同样大小的脑袋，短小纤细的四肢，长长的肉红色指甲，流着涎的血红色舌头，还有……还有那些仿佛被扭曲过的“人脸”……
　　它们其中长得最为高大的一个耳朵动了动，忽地转过脸，朝沈青南咧嘴一笑，一口残缺不全的尖利牙齿泛着白森森的光，让沈青南心中不由一寒，冷冷打了个颤。它笑了一阵，嘴中忽然发出了一串意义不明的怪声，语调尖细，似是在发布什么命令，他身周的几个怪物咯咯笑了起来，随即散开，不一会儿手里拿着火把奔了回来。
　　几千几万只怪物齐声欢呼了起来，红色的眼睛里贪婪地跳动着火焰的明亮，它们争先恐后地争夺着火把，尖叫着、欢笑着把那明灭不定的火把投入了木桩下的柴堆里。
　　它们想要干什么！
　　那柴堆明显被做过了什么手脚，几只火把投下，火焰突地升得老高，竟是一下子窜到了沈青南的脚下，烫得他隐隐生疼。
　　他周身虽热得汗水直冒，但心中的寒意却是半点也没有退却，反而以一种不可抵挡的锐利急速地蔓延开来，让他手足僵直，如堕冰窖。
　　它们是想……烧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