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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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丛玥，无心修炼便出去。”
这是司梵清第五次提醒丛玥，从一进屋坐下，到眼下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丛玥走神不下五次。
一开始，司梵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佯作没瞧见。
然而，丛玥心不在焉，毫无收敛的意思，她眯起眼睛左顾右盼，带刺的视线有意无意落在他身上，司梵清想要忽视都不行。
“师姐师兄皆在用功，你非要跟来，偏偏不学好，像什么样子？出去院子里罚站。”
“是……”丛玥微微睁大双眼，站起身来，小心翼翼地瞧着小师叔。
跟着小师叔修炼的第一日，频频被小师叔当众数落，丛玥心下有些苦恼，也有点委屈。练功的时候，微微眯起眼睛看人，是她的错吗？并非全是。
小师叔曾到师尊门前控诉，说丛玥一双眼睛黑漆漆圆溜溜，盯着人看时格外瘆人。丛玥听进心里了，尽量避免在小师叔近前瞪大双眼，这才引起小师叔误会，当众指责她修炼不专心。
她三步两回头，慢吞吞地往屋外走，屋内的师姐师兄噤若寒蝉，无人敢在小师叔跟前替她求情。
小辈们心知肚明，说情是不顶用的，反而会惹得小师叔愠怒更甚，轻则加重惩罚丛玥，重则殃及池鱼。
用过晚膳，司梵清冷着一张脸来到纪云卿院子里，直言不愿再领着丛玥修炼：“明日莫要让丛玥跟着我。”
虽说司梵清修为颇高，左右不过十三四岁，纪云卿只当作是少年人闹情绪，并未把他的话放在心上，耐心地劝解道：“有你领着小辈们修炼，她们方能长进，何故如此别扭？”
司梵清立在原地不作声，亦没有要离开的意思，过了好半晌，久到纪云卿都快以为他是在同自己闹别扭了，才听得司梵清语气不大耐烦地说：“我管不了她。”
看他的神色，倒像是被丛玥气得不轻。
“哦？”纪云卿略一挑眉，心下生出些许兴致来，追问道：“此话怎讲？”
司梵清按捺住心中不悦，侧过头去，照实说道：“她练功时不用心，总在走神，时而眯起眼睛东张西望，有时甚至瞪圆眼睛盯着我……”
“瘆人得很？”没等他说完，纪云卿忽地接茬。
到底比司梵清年长许多岁，稍作思忖，他便将其中的缘由猜了个七七八八，无意继续同他理论，纪云卿摆了摆手，打发他走了。
“去罢，早些歇息。”
翌日清早，丛玥在院子里等候了半息，没等到小师叔，其余几名一同修炼的师姐师兄也不见踪影。
她颇觉古怪，飞快跑到小师叔屋门口，犹豫片刻，抬手叩响小师叔的房门。
“小师叔，起了吗？”
无人应答。
她探头探脑趴窗户旁往里瞧，忽而听见一道和蔼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小丛玥，怎的没去练功？”
丛玥应声回首望去，只见厨房里负责膳食的五师叔背着手站在院子门口。
“我等小师叔。”她照实回道。
五师叔将眉毛高高挑起，稍显诧异，“梵清领着你师姐师兄们早就出门了，你这是……起晚了？”
早就出门了吗？
意识到被小师叔丢下了，丛玥顿时百感交集，定是因着前日练功时，她不用心，小师叔才如此惩罚她，他不愿领着自己修炼，私下更改了集合的时辰。
丛玥捏紧小拳头，心底一簇名为愤怒的火苗开始滋滋冒头，更有燎原之势。
思来想去，丛玥委屈极了，她分明是不愿吓着小师叔，才刻意眯起眼睛瞧人的，小师叔误会她了，领着师姐师兄们排挤她。
夜里躺在榻上，辗转难眠，丛玥越想越委屈，各种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心底的愠怒亦愈演愈烈。
白日里没赶上随小师叔修炼，师尊便让五师叔陪她练功，五师叔人极好，小师叔太坏了……丛玥在心底将小师叔臭骂一通，蹑手蹑脚下了榻。
“喵……喵呜……喵……”
夜阑人静，院子里骤然响起几声猫叫，累了一整天的小辈们睡得正酣，无人惊醒。
司梵清翻了个身，右手习惯性地往身侧探去，却未摸到灵宠，他瞬间清醒，窗外的猫叫声早已消失无踪。
“可曾有人进过院子？”司梵清问守夜的修士，对方盲然地摇了摇头，斟酌着道：“小师叔，无人进来，只有丛玥……”
司梵清顿时警觉起来，追问道：“丛玥怎么了？”
“丛玥有要事求见宗主，出去了。”
话音刚落，司梵清步履如飞，眨眼不见踪影。
灵宠不在房内，丛玥深更半夜不睡觉，鬼鬼祟祟往外跑，定是与她脱不了干系。
循着与灵宠身上的感应，司梵清匆匆追到后山，一阵浓稠的腐尸气息迎面袭来，司梵清骤然回过神，不知不觉间，竟是到了峡谷之巅，脚下是万丈深渊。
虽是灵气汇聚之地，因常年尸气弥漫，时有不规矩的魔族光顾，甚少有宗门中人到此地修行。
“喵……喵呜……喵……”
一阵猫叫声从峡谷深处传来，司梵清一时间慌了神了，身形前倾，试图听得更仔细些，小腿蓦地被什么硬物击中，猛地一抖。
来不及回首去看，他整个身形不受控地往下坠落，司梵清竭力往上掠去，仍是未能够避免沾染满身满脸的尸气与血腥味。
峡谷深处不见灵宠的身影，他难免怀疑自己过于心切，出现幻听了。
丛玥幸灾乐祸的声音在夜色里响起：“小师叔，大半夜不睡觉，你跑峡谷里去作甚？”
司梵清这才醒悟过来自己被丛玥摆了一道，登时恼羞成怒，小小年纪不学好，偏偏在捉弄人这方面长进不少。
“丛玥……”他咬牙切齿，恼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丛玥双手背在身后，一改往日小心翼翼的模样，歪着头抬眼盯着司梵清，“小师叔，峡谷里好玩儿吗？”
她用下巴一点峡谷边缘，继续添火：“我知道你不会受伤，小师叔修为高，坠入灵气聚集之地，指不定还会修为大涨呢。”说罢，转身跑得飞快。
灵宠不知从何处蹿出来，“喵呜”一声追了出去，毫不留恋地将主人遗弃了。
司梵清抖了抖湿漉漉的外袍，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黏腻的腐尸气，血腥味浓郁刺鼻，似能化出血水来，他心头的愠怒都快要被熏没了。
沐浴花了将近两个时辰，折腾了一宿，司梵清才未在发间嗅到尸气。
昨夜出了一口恶气，丛玥一夜好眠，次日，她起得格外早，形似个没事人一样规规矩矩地等候在院子里。
小师叔今日罕见的起晚了，一双漂亮的眼睛失了往日的神采，眼下缀着一片乌青。
丛玥连忙跑上前去，拉着小师叔袖口表示关心：“小师叔，你身体哪里不适？”
司梵清登时警觉起来，用力甩开她的手，压低声音道：“不要碰我。”
丛玥下意识退后两步，委屈巴巴地瞧了瞧司梵清，随即转身跑开了，躲在纪云卿身后不露面。
纪云卿早将两人之间的拉拉扯扯看在眼里，还未来得及开口，司梵清已冷着脸来到跟前。
“宗主，你可知她昨夜都干了什么？”司梵清愤然作色，白皙明净的面颊染上一层薄薄的红晕，将要遏制不住心底的情绪。
“她……”
控诉的话在唇齿间打了个转，司梵清未能够说出口，太难为情了，一个小辈略施小计将他哄骗到后山，甚至掉进峡谷里，沾了满身尸气。
说到底，是他不够谨慎，一时疏忽才着了道。
“小师叔，对不起。”丛玥耷拉着脑袋，双手紧紧绞在一起，“我不是故意的，小猫咪不知受了什么惊吓，径直往后山跑，我去寻小猫咪了。”
说罢，她抬起头来偷偷打量司梵清，眼底弥漫的情绪几欲凝结成水滴溢出来。
见状，司梵清有一瞬间恍惚，不免怀疑是他错怪丛玥了。
纪云卿性子宽和，小辈们犯错后总能平心静气地劝解，他抬手轻轻拍了拍司梵清肩膀，及时地打圆场：“梵清，莫要和小孩子一般见识。”
闻言，司梵清不禁怀疑，丛玥近来恣意妄为，全然是宗主给惯出来了。然而，宗主当众发话，他只得将心底的不悦咽下，往后防着点丛玥罢了。
一日练功结束，司梵清只身往回走，余光瞥见丛玥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他立时警觉起来。
“你跟着我做什么？”
“小师叔，我回屋。”丛玥快步走到司梵清面前，拦住他去路，微微眯起眼望着他，莞尔而笑：“怎么，小师叔不让我住这院子了？”
从八岁长到十三岁，小孩子圆润的面容变得清瘦，眉眼明艳，盯着人看时，更添凌人盛气。
司梵清一噎，耳根飞快红了，他心下了然，丛玥是故意提及这茬。
“你走。”司梵清错开身形，让丛玥先行，惹不起，就避开她。
丛玥却没有要走的意思。
五年了，小师叔防她跟防贼一样，一见她就躲，跟躲瘟疫似的避之不及，她实在是好奇得紧。
“小师叔，你是不是怕我啊？”
司梵清移开视线不去看她，冷声道：“怕你作甚？怕你把我扔进峡谷？”
他只是不想惹麻烦，而丛玥是个麻烦精。
丛玥知道他不怕，这么多年以来，她记不清多少次拿小猫咪当借口，把小师叔骗到后山，使些无伤大雅的术法欺负他。
司梵清早在峡谷深处练就一身本领，浑身沾染尸气与血腥味几乎成了家常便饭，每当听闻丛玥把灵宠带走了，他仍是不受控地往后山跑，早已成了一种习惯。
纵使他极为不愿承认，灵宠却日渐跟丛玥亲近起来，亦愈发形似一只猫咪。
丛玥瞪圆了一双乌黑明亮的眸子，挑衅道：“那你怎么不敢看我？”
“丛玥，练功练了一整日，你不累？”司梵清无奈极了，抬眼朝她看来，面色又恢复如常，“明日给你加重任务。”
丛玥一时哑口无言，果然是夜路走多了会遇到鬼，她这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小师叔，好梦。”她一面说一面往院子里跑，眨眼的功夫，便消失在司梵清视线之外。
司梵清定在原地，抬手揉了揉突突跳动的太阳穴，直觉今夜无眠，稍有不慎，则会噩梦缠身。
又到谷雨，春和景明。
司梵清领着一众小辈在峡谷之巅练功，歇息的时候，小辈们七嘴八舌，议了半日魔族的行迹。
“你们听说了吗？魔族近来分外猖獗，四处掳掠修行之人采补。”
“各大宗门皆是人心惶惶，师尊前往青云宗商议应对之策，至今未归。”
“魔族与各大宗门早已和解，井水不犯河水，何故卷土重来？”
“那是十多年前的事了，与魔尊已故的夫人有关。”
“据说新任魔尊狼子野心……”
丛玥身形一晃，没控制好手上力道，一不留神将司梵清推下山崖。
面对突如其来的整蛊，司梵清恼得满面通红，一副气急败坏的模样，“丛玥……”
收拾起万千思绪，丛玥微眯起眼望着司梵清，狡黠地笑了起来：“小师叔，十年了，你怎的还不长记性？”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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