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浮》木桤

3、过去

　　姜典拒绝叶顺安给他安排的住处，他还记得以前姜京给他留下一套公寓，就在高中附近，应该还在。

　　从公司拿了一些资料就回家了。

　　他从一条小道过去，这条小道是高中时和别人偶然发现的。

　　小道依旧那样，他感觉很熟悉，只允许一人通过的碎石路，周围杂草丛生，有的已经蔓延到小路上，看起来很少有人过来。

　　他沿着小路走，突然停下脚步。

　　碎石路上明晃晃的躺着一个人，一动不动的样子，那人身上还穿着警服。

　　姜典向前走近，看见那人的样子，脸上有些许血迹，好好的一张脸差点面目全非。

　　他蹲下来，用手推了推那人，想把他弄醒。

　　“祝融，”他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祝融依旧一动不动，看起来是彻底昏过去了。

　　杂草沾在脸上，让冷淡的五官显得有些落魄。

　　见人醒不了，姜典就将他抱起来，轻轻松松地托在肩上，往家的方向走去，这个点去医院也不方便。

　　到了家，房子如七年前一样，他还隐约记得钥匙藏在哪里，开了门。

　　屋子里一点霉味也没有，桌子上也是干干净净的，完全不像是没人住的样子，他心里猜想可能是叶顺安找人来清理的。

　　他将祝融放在床上，三两下扒了衣服，全身检查了一番，又仔细摸了一遍，确认骨头没有受伤，然后将自己脱下来的衣服盖在祝融身上。

　　做完这些才想起来家里应该没有医药箱，于是想着就给他洗一下身子。

　　姜典找到一个小盆，去卫生间想接点水。

　　没想到这里还供水。

　　哗哗的水声伴随着一些细小的声音，在空荡的卫生间循环放大。

　　他敏锐地回头。

　　祝融就站在卫生间门口，身上穿着他的衣服，还挺合适。

　　卫生间的白炽灯正好对着祝融的方向，有些刺眼，让他看不清面前的人的脸，仿佛如梦境一般。

　　他的头被打得有些发晕。

　　姜典站了起来，挡住了白炽灯，视线暗了一点，祝融彻底看清面前的人。

　　他恍惚般笑了一下，“你这寸头真难看。”

　　姜典摸了一下光秃的头顶，硬茬茬的发根有些扎人，“确实难看。”

　　祝融转身离开了卫生间，姜典跟着他出去。

　　他看着祝融熟练地从一个箱子里翻出一瓶药水和棉签，然后从冰箱里拿出几罐啤酒，放在桌子上。

　　“今天什么情况？这年头还有人袭警？”姜典问。

　　祝融将大半瓶药水抹在身上，“运气不好，被仇家报复。”

　　姜典看祝融处理好伤后才问，“你住这里？”

　　“对。”

　　“这是我的房子，你怎么会住在这里？”姜典其实有些不高兴有人侵占他的领地。

　　“你忘了？这房子的钥匙是你给我的。”

　　“不记得了，”姜典生硬地说。

　　祝融有些气笑了，他以为昨天他不记得，见了他后今天总会想起些什么吧，没想到他真的不记得了。

　　姜典见他有些失望，可是记忆太久远，人保存不了太多东西。

　　“你这是什么脑子？”祝融有些想骂他，他的手抠在伤口上，原本不大的伤口被撕裂得鲜血直流。

　　姜典看见他的动作，不知怎么有些心疼他。

　　“人的记忆力有限，就算是亲密的人分开久了也会逐渐忘记对方的样子，这种事情不可避免，”姜典顿了一下，“而且在里面待久了外面的事情更忘得差不多了。”

　　祝融听他居然会这么说，冷嘲道，“看来你的智商是比以前还好。”

　　他说完就气愤地摔门而出。

　　姜典在他离开以后直奔房间，他不知道以前的东西还在不在，他想试着记起关于他们的事情。

　　房间里有一个大箱子，他打开一看，果然是他以前的东西。

　　练习册，试卷，课本，还有校服......

　　他随便翻开一个本子，上面有乱七八糟的字迹，还有不少名字，他却一个也记不来。

　　姜典随便翻了一下，在不少作业本上看见一小段批注。

　　锋利的字体写着：不错，还行。

　　还有不少嘲讽他的话，比如：姜典，你怎么这么蠢！这么简单都不会！

　　不知怎么他觉得这是祝融写的。

　　姜典从课本里翻到一页旧日历，看起来像是从厚日历上撕下来的。

　　日历被夹在语文课本里，没有变旧的痕迹，上面用红色的笔画了个大大的圈。

　　姜典试图回忆自己为什么会撕下这页，却只想起当初是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其实回忆起什么来也没什么用，已经过去了。

　　他没再看了，直接将箱子搬到柜子里。

　　那个箱子太占地方了。

　　祝融离开以后房间空荡荡的，姜典心生烦闷，看着桌子上有他拿出来的酒，一个个都打开了，猛地往嘴里灌。

　　奇怪的味道滑进嘴里，每一瓶的味道都不一样。

　　出来以后酒的味道都变样了。

　　这些酒怎么喝都不会醉，姜典却感觉到了醉意，他更加恍惚，仿佛看见了面前站着一个人。

　　看衣着很是熟悉，但就是看不清他的脸。

　　姜典很早之前就发现，他逐渐记不清姜京的脸，哪怕他每天都回忆几遍，可是越来越模糊。

　　于是他接受了事实，他忘记了姜京的模样，随后是记忆。

　　人在现实面前无能为力。

　　现在在这个曾经和姜京一起居住的房子里，他感觉有些东西在回归。

　　晚上他躺在床上，望着逐渐熟悉的一切，痛苦与安宁交杂着。

　　门开了，姜典没有睡着，他知道是祝融回来了，

　　因为这床上有他的味道，祝融平时应该睡在这个房间里。

　　祝融毫不掩饰动静，脱了衣服就往床上钻，他紧紧贴着姜典，有些没想到姜典居然没有推开他。

　　“喂，你没睡吧？”

　　“没睡，”姜典睁着眼睛，盯着祝融伸过来的手，其实黑暗中什么也看不清。

　　“我喜欢你，”祝融直接说，他出去冷静一下还没冷静透。

　　姜典感觉心中一颤，思绪在脑海中翻腾，却还是什么也没说。

　　房间突然一阵静谧。

　　祝融得不到他的回答，直接坐起来将他扳过来，迅速而又强硬地吻了上去。

　　活生生的触感，温度在彼此间传递，更让他兴奋的是，姜典居然在迎合他。

　　两个人就这样纠缠好一会儿，祝融感受到他的呼吸他的一切，都是那么真实。

　　“睡觉吧，”姜典突然分开，却没有远离祝融。

　　刚刚那一瞬，姜典仿佛感受到什么，他记起了一点。

　　曾经他对一人心动过，只是来不及承认就分开了。

　　第二日醒来时，祝融已不在身边。

　　床上还放着祝融昨天脱下来的警服，姜典拿起来，沉默着盯着看了一下，最后拿到卫生间去洗了。

　　等他在卫生间慢慢洗完时，房间里的手机响个不停。

　　姜典终于注意到异常的声音，他不自然地拿起手机接听电话。

　　“我们被查了，”叶顺安低沉的嗓音带着明显的不悦。

　　“你做了什么？”姜典毫不关心出了什么事。

　　“是公司里有人做了偷鸡摸狗的事情，被查到了，现在警察来搜查，还带走了不少人。”

　　“自己手下的人不干净，迟早会发生这种事情，”姜典有些嘲讽道，“你应该查查自己做了什么，免得进去了不知道原因。”

　　昨天他查了一下公司的账单，发现了不少问题，他不是叶顺安，根本看不惯他们的做派。

　　“说话给我注意点，你不是姜京，我可不会看在他的面子上善待你，”叶顺安语气狠了起来。

　　姜典一脸无所谓，“我也不会看在我父亲的面子上把你当回事，昨天我乐意在聚会上陪你演戏，就是给我父亲一点面子，以后可就没有了。”

　　“不然你想别人看到你被推下台的好戏吗？”

　　“没有我你能管好商会？你能有多少本事？”

　　“就算管不好商会也不是你的，我持有大部分的股权，”姜典有些威胁道，“记住，商会不是你让给我的。”

　　叶顺安那边笑了一下，“你父亲把商会交给你打理会是一个正确的选择吗？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随即就挂断了电话。

　　姜典在阳台上静静抽完一根烟后才准备去公司。

　　一进门就听到闹哄哄的争吵声，几个人不知在争论什么。

　　他们见姜典进来了就立马闭上嘴。

　　“姜总，”几人都低着头。

　　“现在是什么情况？”姜典随意坐到一个椅子上。

　　“吴总沈总被带走了，他们还带走了一些文件，”一个人紧张地说。

　　姜典不慌不忙地指了指椅子，“你坐下说。”

　　他又看了一眼其他人，命令道，”其他人去处理自己的事情。”

　　“我们找了叶总，他说让你来处理这些事情，所以接下来我们怎么做？”

　　“处理？”姜典思索了一下，“让警察去处理，该怎么办法律自有规定。”

　　秘书支支吾吾了一下，“不去请律师？两个老总还在里面。”

　　“只要没犯法，总会出来，”姜典并不关心。

　　见姜典满脸不在乎，他也不好意思说什么。

　　“对了姜总，”秘书突然想起什么，“刚刚他们来问了一些公司的私密问题，还有...”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一些内部的交易，一般查不出来。”

　　“嗯？”姜典看了他一眼。

　　昨天他们正好把公司内部机密都给了姜典，今天就被人查了，时间怎么会这么巧？

　　“不用怀疑我，我没有打开看过，更不知道你们做了什么，”他知道他的心思。

　　姜典突然想起来昨天把存有公司内部机密带回去了，不记得放哪里去了。

　　哪怕他对这些事情不上心，但毕竟是他父亲的心血，还是会好好对待。

　　“该查什么配合查，那两个进去的就辞退掉，”姜典吩咐一番就又离开了。

　　秘书绝望地看着老板离开的背影。

　　再次回到家，姜典在屋子里翻找一番，他记得昨天把U盘放在桌子上了，却怎么也找不到。

　　他为找不到东西而烦躁。

　　这时门开了。

　　祝融走了进来，他看见姜典急切地翻找东西。

　　“你是在找你的U盘吗？”祝融扔给他一个东西。

　　姜典准确地接住了，他摸着那个硬硬的东西。

　　“今天早上看见的，顺便看了一下，发现了不少东西，替你降低了公司出事的风险。”

　　祝融笑着，那样子和第一次见他一样，昨天的事情仿佛没发生过一样。

　　“不要随便动我的东西，”姜典的语气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差。

　　“那可不行，你的事情我都想知道，”祝融盯着他，眼睛藏不住他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