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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七章 命运之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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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命运之剑······
回到小屋的艾尔达一头钻进了卧室,趴在床上直盯着自己散落的头发发愣。
他要我搬过去……他说他会帮我……卡妙的话犹在耳畔,甚至是送她回来的时候,还特意托梅蒂尔将书带回水瓶宫,自己则单独留下来和她谈了一会儿。
“还在在意那次的事情吗?”
“……”如果说不在意,可能吗?
“听着,艾尔达。”他忽然有些焦虑,声音也提高了一些,“如果我们不再快一点找到封印的办法,后果会怎样,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卡妙……”
“你不相信我吗?”闻言,那人纯净的眸子里滑过一丝哀伤,“我不想看着你变成那样!”
一言既出,两人同时愣住了。
似是惊觉自己多言,卡妙不动声色地移开了视线,“我尊重你的选择,但是这件事,希望你不要顾虑太多。”
“……”
真的,她几乎就要答应了。如果可以,她多想抛开这些恼人的林林总总,但是不行!就算那件事她可以让时间慢慢净化,她依然没有可以放心去接受的理由……现在的她,根本不知道如何去稳住倾斜的血统……还有没法和他说的、不可预知的血族的局面……就算卡妙说他会帮助自己,但是以他的力量,究竟能帮多少?
前半夜的劳顿让她觉得很累,倒在床上的她不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然后,她做梦了,梦见了很多很多杂乱无章的事情。一会儿是自己初到天界时的陌生感,一会儿是母亲悲切的脸,一会儿是血族扭曲的画面,一会儿又是卡妙那让她无法回答的问题。
直到过了正午,她才幽幽醒来。大约是梦境扰乱了睡眠,她觉得醒着比睡着更累,索性闭上了眼睛,静静地数着自己的呼吸。直到察觉到大半天没有吃过任何东西,才慢慢爬起来。
就这样熬过了下午的时间,等她终于觉得脑子里清醒一些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暗了,几点特别亮的星早已迫不及待地爬上了天顶。
带着血族特有的阴暗的气流,熟悉的气息降落在屋外。艾尔达微微皱眉爬起身,推开卧室的门。
“阿斯加。”
身为血族的“影之侍者”,阿斯加几乎从不离开血族族长的身边,更不要说是离开血族的领地,到天使族的领域来——血族由于自身惧怕阳光的特点,整个血族的上空都被浓密的云层和结界覆盖,阻隔着阳光的入侵。但是自从自己离开血族的时候起,这位沉默寡言的侍者总是会代替母亲来看她。
当然那是在小时候。现在的状况是:如果阿斯加来见自己,那么就代表着血族一定发生了重大的变故。
一身黑色的侍从微微弯腰行礼,用有些急促的声音说,“小姐,族长大人要您回去一趟。”
“要我……回去?”
是什么样的事,需要她这个被驱逐的人回去?
“是的。”阿斯加继续说道,“因为乌塔大人的预言已经涉及到血族的命运,还有龘小姐您的命运。”
“乌塔大人的预言?”
血族圣物——“遗忘”的守护法师,也是整个血族最高阶的法师,名唤乌塔·加拉索尔,是血族历史上在位期间最长的圣物法师。除了精通暗系法术之外,乌塔·加拉索尔还具有预言的能力,但是她绝不会轻易做出预言。
艾尔达锁紧了眉头,“左大臣知道这件事吗?”如果猜得不错,血族的命运,会与左大臣有关。
“族长大人并未对外宣布此事,所以,一切都是保密的,小姐不必担心会被左大臣一派发现,也不必担心会对族长大人产生压力。”
“那么走吧。”
艾尔达从未想过,自己竟然还能踏上血族的土地。在她的印象里,只有族人们或同情或厌恶的表情,还有母亲无奈的决定:将自己的亲生女儿逐出血族,永远不得回来。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艾尔达的身份应该像公主一样高贵,得到族人们的尊敬,可是她只能算是私生女,并且还有另一半不属于血族的血统,无法得到贵族们的认同。加上当时权倾一时的左大臣是个极端的“纯血统派”,几乎所有的贵族都惧怕他。也许那时可能有贵族人对族长唯一的女儿抱有同情,但在权力的倾轧下他们只能暗暗摇头。
所以,她已经几千年没有回来过了。
关于血族的记忆早已模糊,她只记得血族是没有阳光的,只有暗紫色的天空下,形状各异的水晶体发出的淡蓝色的光。它们一簇簇地长在一起,成为暗色系的血族大地上唯一的亮点。
而这样的场景,此时正无声地铺陈在她的面前。
“快走吧,小姐。”阿斯加催促道,“我所布下的结界不能维持太长时间,如果在到达乌塔大人的神殿之前掩护的结界失效了,左大臣会发现你的。”环顾了一下四周,他说,“现在几乎整个血族的地域上,都有左大臣的眼线。”
“看来他是真的想造反呢。”艾尔达低低地说了一句,加快了脚步。
站在神殿高高的台阶前,艾尔达犹豫了一下。“母亲……也在吗?”
“是的,小姐。”
“……走吧。”
母亲?她只记得母亲有着和她一样的银白色长发,温和的酒红色眼瞳,还有总是慈爱地微笑着的嘴唇,时不时地就会轻柔地吻在自己的脸颊上。
其他的记忆么,就是一片空白。
幽深的大殿里,重重的帐幕将密闭的空间分割得更加毛骨悚然。一阵阴风吹来,艾尔达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小姐别担心,乌塔大人做事一向很神秘,这个神殿就算是在平时也没什么人敢接近。”黑发金眸的侍从适时打消了她的疑惧。
“谢谢你,阿斯加。”
两人在一扇沉重的木门前停下,门上刻满了奇怪的符号,看似杂乱无章地构成了一个血色的蔷薇图案。
这时一个略显空洞的声音传来,“命运的棋子哟……是你吗,可悲的人啊……”
艾尔达心里一颤。
“乌塔大人,艾尔达小姐已经到了。”
阿斯加的话音刚落,面前的门发出粗重的“吱呀”声,没有人开门,门竟然自动缓缓地打开了。
大门后面是一个更加诡异的厅堂。整个内殿没有地板,只有银色的液体像一个湖一样布满了属于地面的空间。在“湖”的中央有一个祭坛,一个发出血色光芒的球状物悬浮在祭坛上的空间里。而在它的面前,立着一个披着暗红色长袍的身影。那个身影个子不是很高,却有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威严,让艾尔达不由地心头一凛。
“可怜的棋子……过来吧。”那个人握紧法杖,银色的“湖”上突兀地出现了一座桥。
艾尔达看着桥发愣,冷不防听见乌塔威严的训斥:“面对长辈的要求竟然如此无礼,爱西斯哟,你的女儿怎么连这样的礼节也不知道?”
咬紧嘴唇,艾尔达通过桥到了乌塔的面前。眼角的余光瞥见祭坛上还有一个人,此时她正用饱含疼惜与牵挂的眼神注视着艾尔达。
是母亲!
熟悉的称谓几乎要冲口而出,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自己几千年没有见过面的母亲啊!艾尔达内心百感交集,刚要转过头,却被乌塔一声怒喝打断:“放肆!在聆听命运之音的地方竟然将命运丢弃一旁!”
粗糙得像老树皮的手紧紧捏住艾尔达的下巴,略为粗暴地拧过她的脸,迫使她看着自己。“你应当先学会尊重命运!”
那是一双铅灰色的眼珠,犀利的眼神仿佛可以穿透灵魂。乌塔盯着艾尔达的眼睛看了一会,忽然冷冷地甩下手,闭上眼睛。“忧郁、优柔寡断、懦弱,真没想到你竟然这么没用。”
艾尔达的心里窜出一股无名火,却不知道如何宣泄。因为她说的都是实话,自己无法反驳。
“乌塔大人,您还是先告诉这孩子预言的内容吧。”爱西斯上前,无声地揽住艾尔达轻轻颤动的肩。
乌塔看了艾尔达一眼,将手放在“遗忘”上,开始低低的吟唱着什么。只见圣物上出现了与红色完全不同的淡青色光芒。乌塔的声音忽然低沉了起来,仿佛在呼应她的吟唱一般,银色的水面开始暗流汹涌,躁动着不再平静。
“绽开在极北之地的流光所垂下的眼泪,血族的天使啊,你的光芒将是命运血红的叹息之剑!”
奇怪的话语让艾尔达不解:“这就是那个预言?”
“是的,艾尔达小姐,血族的天使即将挽救我族的命运。” 乌塔的声音仍然是冷冷的。“但是,如果那个天使实在是没什么能耐,血族也只有灭亡。”
血族的……天使……难道是指身为血族和天使混血的自己?!
“您是指……血族的命运全部掌握在我的手上?”
“不知道!”乌塔的说话方式自始至终都是生硬的冰冷,“我只是负责转述圣物的预言,不负责预言的解读。如果你想改变那可悲的预言,那么你就去试试吧,固执的可怜虫!”
艾尔达的确是好脾气,但是好脾气并不代表没脾气。对于乌塔的刻薄她终于忍无可忍,“对,你说的没错,我的确是固执的可怜虫,但是你有什么资格来评价我还没有遇见的未来?难道我自己的将来还要你给我指手画脚?!你没有这个资格!”
“艾尔达!不准这样对乌塔大人说话!”
法杖发出清脆的响声,“好!很好!!爱西斯啊,你的女儿,我终于觉得有点意思了。”乌塔反而笑了起来,脸上枯槁的皱纹也生动了起来。“你们可以走了。”
艾尔达巴不得她早点说出这句话。
待她们走出内殿时,等候在一边的阿斯加迎了上来,“族长大人,艾尔达小姐。”
“阿斯加,你先回避一下,我和艾尔达有话要说。”
“是。”黑衣的侍从退到了层层帐幕之外。
“母亲……母亲?”刚一回身,就被紧紧抱住。裹住自己的,是她温暖的臂弯,还有颤抖的呼吸。
“艾尔达……我的孩子……我的女儿……”她不停地吻着艾尔达的长发,眼泪像珍珠一样落在她的脸上。“我的好孩子……”
艾尔达心里一阵酸楚。她有很多话想说,有很多痛苦和孤独想要向她倾诉,她更想痛痛快快地在妈妈的怀里哭上一场。但是喉咙里像哽住了一样,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不知道从那张干净的脸庞上滑落的,是妈妈的泪,还是女儿的泪。
“来,乖孩子,让妈妈好好看看。”爱西斯无限爱怜地理着艾尔达的额发,带着泪幸福地笑着,“都长这么大了……真是妈妈的漂亮女儿……你看看,这双眼睛和他多像……”
“嗯……”虽然分离了很久很久,但只要触及到彼此最深的血缘牵绊,任何人的防线都会崩溃。艾尔达努力地微笑,努力地让她唯一的亲人看见自己的笑,但是,眼泪却不争气地模糊了视线。“母亲……我想你……”
“好孩子,你受苦了……”爱西斯心疼地将艾尔达再次拥住,像小时候那样,“妈妈对不起你……妈妈对不起你……”
艾尔达已经没法出声了,哽咽着揪紧爱西斯的外衣,眼泪沾湿了母亲的衣襟。她像个还没有长大的孩子一样,哭得全身发抖,似乎只有在母亲的怀抱里,她才能毫不掩饰地放声哭泣。
爱西斯也说不出话来,除了抱紧自己最放不下的骨肉她什么也做不了。
“……艾尔达小姐,该走了。”相聚的时间总是很短。阿斯加在帐幕外,低低地报告。
母女两人徒然一震。
“妈妈……我要回去了……”艾尔达低着头擦眼睛,抬起头时,脸上已经扬起了美丽的笑容,“我会过得好好的,您别担心我,自己要注意身体,好吗?”
“好……”爱西斯虽然不舍,但终是露出了高贵的笑,“孩子,你要小心哪。”
“我知道。”
“还有,”她走到艾尔达面前,在她额头上无限温情地落下一吻,“艾尔达,妈妈爱你。”
“妈妈,我也爱你。”艾尔达拥住爱西斯,同样地,在她的脸颊上轻轻一吻。
走下高高的台阶时,艾尔达回头看了一眼神殿。
她的母亲,正站在神殿的门口远远看着她,忽然她抬起右手放在额头上,接着又将那只手虔诚词按在自己的心上。
艾尔达刚刚忍住的泪水,再一次夺眶而出。
那个动作的意思是,“以我的梦来祝福你,以我的心来陪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