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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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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以重置,不能忘记!”床上的人猝然睁开眼,几瞬息间,面上原有的悲愤尽数化成茫然无措。
她刚刚说什么,不能忘记什么?
外间窸窸窣窣响起纷乱的脚步声、衣裳的摩擦声,跳动的烛火朝周围发散着朦胧的光,透过层层纱帐落下一片阴影。
“小姐,梦魇了吗?”小婵捞起帷幔,打来一盆温水细细地为时昭擦起额头上的冷汗。
时昭手拂上强烈起伏的胸口,从醒来开始她的心就跳个不停,可能真的是做噩梦了吧。
“那是什么?”时昭坐起身,眼珠往旁边一撇,瞧见窗边摆着一叠红色的衣料。原本没什么稀奇,只是窗边月光倾斜而下,那衣料间竟浮动着淡红色的清辉。
小婵顺着时昭的视线看过去,掩唇笑了笑,在时昭不解的目光下,忙把手上的水珠擦干,将衣料捧了上来。
“这是银鲛纱,轻、红、软”小婵握住时昭的手,柔柔地引着她去摸衣料上的纹理,“是给小姐做嫁衣的料子,谢公子那也有一块儿。”
原来是要嫁给谢斐然啊,其实是谁都没什么所谓,自己只要顺着剧情走就好了。
时昭脑子里刚这样想着,不期然的,仿佛是警告一样,心里一阵刺痛。她的手指微微蜷缩,将手下的银鲛纱揉出皱巴巴的痕迹。
“小姐?”小婵温声提醒。
“把这个拿走,我现在……现在不想看见它。”
小婵有些讶异地打量了一下时昭,还是捧着银鲛纱出了门。只是没过多久,她又哆哆嗦嗦地走回来,附身压低声音对着时昭说“大公子来了。”
话音刚落,时昭打眼朝门口看去,刚瞧见一片玄色衣角,就立刻扯住被子把头埋进去,直愣愣地躺好。
“大公子,小姐她没什么大碍……”
时昭听到小婵话里带着颤音,后来她听见脚步声和门合上的声音,再后来一点声音也没有了。
大约又过了一盏茶的时间,时昭被闷得满头大汗,终于忍不住掀开被子的一角,往外吐出一口气。
淡淡烛火间,她见到一袭黑影坐在窗边的小桌旁喝茶。她吓得合住被子,隔了一会儿透过缝隙偷偷看着那人,龇牙吸气心道这下糊弄不过去了。
直接一掀被子,汲着鞋捧灯走到黑影身边,小声道“阿兄,晚上喝茶容易睡不着。”
时昭见他不答话,也不敢动,举着灯立在原地,光亮落在两人身上。
时端一身黑袍,玉扣没在上面,腰间松垮垮的,鬓边的头发也微微散乱。时昭从没见过他这副样子,纳罕地看着他,像是在观赏一副古画。
“银鲛纱好看吗?”
时端这句话没头没脑的,倒叫时昭一头雾水,她拖了一个凳子坐到旁边。
“阿兄,是问我吗?我刚刚做梦吓醒了,不是故意折腾。你看,我现在还是满脑门子汗呢。”
他在注视时昭片刻后,缓缓伸出手,把黏在她脸边的几根头发撇开。
时昭今晚心里藏着事,因为那个记不清的梦,她不想顺着原剧情嫁人了,满脑子都在想办法。自然没注意到时端的动作,反而偏头去看原来银鲛纱的位置。
下颚突然被捏住,强行抬起,时昭被动对上视线,怔在原地。
时端的眉眼生得很是漂亮,只是他不爱笑,面上总带着阴郁之色。很少有男子长了一双桃花眼还能给人凌厉的感觉,每每他眼光一扫,身边的人吓也叫他吓死了。
时端拿着帕子在她脸上胡乱擦着,力气很大,让人旖旎的想法升不起来。
就在时昭以为他这是在给自己扒皮的时候,时端终于停下手,将帕子随手扔到一旁。冷声道:
“这次闭关多则两年,少则三四月,待我出关之日,就将你扔去一线天。不会蹉跎你多少岁月,何必心急成这样?”
他要去闭关?那岂不是没有人整日盯着她?时昭几乎是在一瞬间敲定了逃婚的想法,忍不住翘了翘嘴角。
“阿兄,这话当真?!”
她还欲再嘱咐时端不必急着出关,却见他面寒如铁,拂袖离去。他的脾气一向阴晴不定,时昭早就见怪不怪。
时昭有自知之明,她就像他一时兴起养的猫儿狗儿或别的什么物什,来去不过凭他一念。如今生气,不过是后悔当时眼拙留错了人,嫁出去这么个废物妹妹也不一定能笼络住谢斐然。
经过这么一折腾,时昭纵是心大也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了,她重新端起灯走到书房。
时昭这人有个癖好,凡事若想定个章程她总是要提笔写下什么的,从头到尾捋清楚才好。她也知道做事不留痕这个道理,但奈何记性实在太差。
她在纸上依次画出三个火柴小人,头顶分别标上“谢”、“李”、“沈”,回忆起游戏原剧情。
谢斐然其人少年英才却无半分傲气,待人接物朗若清风,为人最是正直谦和,应该是个讲道理的人。一则他并不喜欢她,二则时昭逃婚也算给出了自己的态度,他必定不会有过多纠缠。
想到这里,时昭在他的小人下面写了个逃婚二字。
李尚青其人暂且可以和她兄长划为一类,且更为阴狠虚伪,不是个能听懂人话的。作为玩家她还是有些优势,如果有机会时昭就捅破那个秘密,把李尚青的对手提前推上去,让他们好好斗一斗。
时昭自己颇为赞同地点点头,提笔在小人下面写了添乱两个字。
至于沈罪己,他在原作里即使结亲后也和时昭如陌生人一般,两人除了结侣大典上远远见过一面,就没有单独相处过,他一心向道,也不知道时端是用什么法子把她塞过去的。时昭想了许久,最后写下两个字:拜师。
长远来看,如果成功有了师徒这层身份,时昭就不用嫁给他。当下来看,如果她要去拜沈罪己为师就必须出发去景渊宗,这样一来她逃婚的路线也算定下一半。
时昭把纸看了又看继续提笔往下写,这次是她的逃婚必带清单。
首先就是钱!正所谓,有钱走遍天下,无钱寸步难行。反所谓,带万贯钱,行万里路。
再就是各类防身法宝,这具身体菜的出奇,而且她还是很惜命的。
…… ……
与此同时一线天校场外,一群朝气蓬勃的年轻修道者或叽叽喳喳,或含笑不语将一人簇拥在中间。修道者的样貌都不算差,只是相较中间那人,众人的身影全都失了颜色。
“谢师兄,谢师兄!听说这次上清宗的秘境试炼你又拿了魁首!哈,上清宗那些老头子不得气坏了,谁叫他们想拿别宗弟子做垫脚石为他们自己的子弟造势。现在可是搬起石头砸自己脚了吧!”
“敏言,不可多嘴。”谢斐然对着自己的师弟微微摇头,语气带着严厉“上清宗的弟子的确都很有实力,这次不过是侥幸而已。”
苏敏言瞧见自家师兄略微收敛的笑意,小声嘀咕了句“师兄总是这样”,又欢欢喜喜地转开话题,天南地北地聊起来。
眼看着自己因为年纪最小,自动被排除在话题之外的陈闻,忽然感到一阵名为“热闹都是他们的,而我什么也没有的”孤独。他不甘示弱在各位师兄垂落的袍袖间钻来钻去,终于凑到谢斐然身边。
他扯住谢斐然的袖子不住地晃,大有师兄不和他说话,他就死不撒手的意思。
“师兄,听说你马上就要娶道侣了,是哪家的仙子啊?一定很漂亮吧!她……”陈闻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眼疾手快的苏敏言捂住嘴抱到一边。
刚刚还热闹的氛围,沉寂一瞬。
苏敏言俊秀的脸上明晃晃摆出一幅嫌恶,冷笑道“小陈闻,那你可就要失望了……”
“敏言!”谢斐然脸上的笑意尽数敛去,皱眉呵斥道,“平日里我是如何教导你的。”
这怎么就不能说了?不过昔日在秘境里搭了把手,时家大公子得了个允诺,要丹药、灵草什么的就罢了,偏偏指名要师兄娶他妹妹。青方时家大公子心狠手辣、为人阴损,他那妹妹自小养在他身边会有什么好心性。
且不说那她那粗浅的修为,就单论样貌那女的也配不上一线天的大师兄。连百花榜也不曾上过的女子,等见到师兄,还不得羞愧死了。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就三个字:她不配!
这些话苏敏言自然不敢说出来,恭恭敬敬弯腰作揖向师兄赔罪。低头一瞬,忽然脑子里蹦出一个好主意。
“十日后有一场斗丹大会我想去试试,不过一线天离那里有些远。师兄,除炼丹以外你是知道我有几斤几两的。所以我有一个不情之请,求师兄随我一道去。”
“敏言,最近开斗丹大会的只有一处。”谢斐然略一挑眉,迟疑道,“青方。”
“师兄,我发誓只是技痒,绝不胡闹。”
苏敏言露出纯良无害的笑,身旁的师兄弟瞬间明了他的意思,不嫌事大的纷纷应和道。
“就敏言那三脚猫的功夫偏偏又长着一张惹事的嘴,你不去,他不被人打死就怪了。”
“是啊,是啊,师兄你就去吧。”
…………
青方境内,时昭这边刚刚提笔落下最后一个字,她揉了揉自己发酸的胳膊,从头到尾又检查了一遍,才心满意足地将计划书折好放进储物袋里。
十日后,就是她逃离原剧情的第一步。